「怎麼他那該死的媽這麼難搞?」
一道冰冷的聲音說:「劇本隻是供人閱讀的工具,你一旦進入其中,裡面的角色都變成了鮮活的人,我們也無法掌控其中人物的思想。」
「你鬥不過這太後,是你的問題,不是我們的問題。」
「我要重來,重來!」陸嫣然大聲吼道。
那道聲音說:「一共隻有兩次重來的機會,你確定要用掉一次?」
她迫不及待地說:「對,對,我要重來!這次,我要先搞定這個老妖婆。」
老妖婆?是在說我嗎?
我來不及思考,隻隨著一道冰冷的聲音「宿主陸嫣然申請重來一次」,我便失去了意識。
失去意識前我想,不管你再重來幾次,你都鬥不過我!
(十)
再次醒來時,我竟在安慈寺中。
玉穎服侍我起床,我隻覺得頭腦恍惚不已,仿佛忘記了什麼事情一般。
「我不是在宮中嗎?怎麼在安慈寺?」
玉穎笑著說:「娘娘,我們已經來安慈寺快五年了,您可是又夢到先皇了?」
玉穎是我未出閣前便一直服侍我的丫鬟,後來跟著我們東奔西走,這麼些年來一直不曾離開過我身邊。
我斜躺在椅子上,輕輕閉上眼睛,便有侍女上前來為我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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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頭疼的老毛病是越來越嚴重了,記憶也越發差了,明明我還記得前一瞬在宮中,怎麼睜眼便來到了安慈寺呢?」
我苦笑著搖搖頭:「這人啊,是越老越不中用咯。」
「您啊,淨胡說,您才四十七歲,年輕著呢。」玉穎笑著打趣兒。
「自從先帝離世後,我便覺著人生越發無趣了。活著惹人嫌,還不如去找先帝,我們好再續今生的緣分。」
想到之前與錚兒爆發的幾次矛盾,我心中越發沉重。
早年我隨夫君起事,生下兩個孩子後,便將他們放在家中,由奶娘帶著。
後來我們建立新朝,忙於政事,隻把教養他們的事託付給太傅,甚少關心他們。
故而兩個孩子對我們並不太親近。
先帝離世後,我垂簾聽政,手把手教著錚兒處理政事,御下之術,可他卻對我忤逆得很。
隻覺我管得太多,又不放權,心中起了猜忌之心,幾次衝突之後,我們母子生了嫌隙。
我見他已初具帝王之能,怕再那樣繼續下去,我們母子情分會越來越淡薄。
我便將手中權力都放給了他,又避世來到這安慈寺,不再過問朝中之事,隻一心禮佛,為我那早逝的夫君祈福。
五年來,錚兒來探望我的次數屈指可數。
倒是皇後靜秋常來看我。
不過這次,竟有三月未曾來了。
(十一)
我正想著靜秋怎麼多日未來,便聽得外間通傳,御林軍統領洪武求見。
我心下一驚,洪武統率御林軍,不得詔不得出京,一般無甚要事也不會出京。
如今竟找到我這裡來了,難道京中出了什麼事?
洪武一進門,便伏地跪拜,聲淚俱下道:「太後娘娘,您快回宮主持大局吧,皇上昏庸無能,不理朝事已久,京都危矣,大晟危矣啊!」
我心頭一跳,問他何故。
洪武哭得傷心欲絕:「皇上自三個月前帶回來一個民間女子,便不顧朝臣反對,立她為貴妃。從那以後,便日日沉迷於那女子,經常不上朝,又大花錢財為那女子建立行宮,恰碰上今年幹旱,百姓收成不好,許多地方急需賑災,皇上一概不管這些事,民間已怨聲載道多時。近日,更有多支隊伍打著清君側的名義起義,最大的一支隊伍已連著打下了五座城,直逼京城而來。」
我眼前一黑,心中的怒氣噴湧:「情勢如此緊急,為何不早點來找我?而且各地都有駐軍,連民間的烏合之眾都攔不住嗎?再不濟還有李烽這個兵馬大將軍呢,怎麼局勢變得如此嚴峻?」
他再次伏跪在地道:「是皇上下令將消息封鎖,嚴禁我們來找您。各地駐軍因今年幹旱,糧草不足,如何能抵抗勇猛的義軍?再加上義軍民心所向,所到之處,官軍不戰而降,根本擋不住啊。至於李烽將軍,唉!」
(十二)
「李烽怎麼了?」我忙問。
「皇上自將那女子帶回來以後,便嚷著要將她立為皇後。皇後娘娘勸誡皇上,觸怒龍顏,被打入冷宮,李烽將軍也被罷免了。」
我腦袋一暈,隻覺得心突突直跳,連忙穩住情緒,擺駕回宮。
宮中堆積的奏折如山,朝臣竟說多日未見到皇帝了,而所有施令竟是通過陸嫣然發號出來。
而他們未見皇帝,又不敢違背那聖旨,便一直遵著旨意按兵不動。
好啊,好啊,居然被人挾天子以令諸侯了,裴錚你是好樣的!
我強定心神,將積壓的政事處理完畢,開國庫、放糧倉、平民憤、鎮叛軍。
又去冷宮將靜秋接出來,恢復李烽的職位,讓他率軍前去平復各地叛亂。
待一切事務處理完畢,我的心才稍安定了下來。
想到裴錚做下的這些糊塗事,我就心頭火起,連忙修書一封,讓烈兒回來暫代朝政。
做完這一切,便隻剩最後一件事情了。
那便是,清君側!
(十三)
我封鎖了我回宮的所有消息。
命人暗中查探裴錚和那妖女的蹤跡。
最後得知,他們就在新建的行宮中。
我帶著人馬悄無聲息地衝向那行宮,卻見周圍防守甚嚴。
這些防守之人雖是隨意裝扮,洪武卻說他們都是天牢中罪大惡極的江湖好手,武功甚高,而且其中不乏窮兇極惡之人,要闖進去幾乎難如登天。
這陸嫣然竟搞了這麼一批人守在這裡,看來裴錚是真的被關在裡面。
我心中暗自籌謀,要打進去,光靠這些禁軍怕是不行。
隨即修書一封給烈兒,說明此間情況,讓他帶些江湖朋友來助我們。
我們一行人正準備離去時,卻突然被發現了蹤跡。
隻見那臉上一條長疤的惡徒嚎叫一聲,那些守衛隨即衝向我們。
洪武護著我要離開,卻在他們的攻勢下敗下陣來。
我掐住手心強自鎮定,對他們說,我要求見裴錚和陸嫣然。
那些人面面相覷,似是知曉我身份貴重,到底是恭敬地將我請了進去。
(十四)
我到時,裴錚那混賬竟在和那女人蒙著眼睛捉迷藏。
我大怒,國之將亡,一國之君竟還在玩樂,他真是讓我失望極了。
那陸嫣然見到我這陣仗,似是知道我是誰,眼中掠過一絲得逞的笑意,隨即毫無誠意地向我行禮:「民女陸嫣然,參見太後娘娘。」
我冷冷地打量她:「陸姑娘倒是收買人心的好手,竟能讓這些江湖義士為你賣命,哀家佩服。」
聞言,她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
倒是裴錚聽到我的聲音,一把扯下眼上蒙著的帕子,詫異道:「母後,你怎麼來了?」
我深深呼吸,強自擠出一絲笑意:「你離宮多日,滿朝文武不知你去向,為娘來看看你是不是還活著,不然怎會棄江山於不顧,棄子民於不顧!」
他似是知道我怒極,不敢再看我,心虛地說:「母後言重了,如今國泰民安,朕不過是來行宮休息幾日,過幾天便回去。」
我眯著眼睛盯著他,眼神中閃過幾絲寒芒,喝道:「國泰民安?哼,好一個國泰民安。如今各地民不聊生,義軍已贏得民心,直搗京城,大晟朝就快要毀在你的手上了,你還在這兒狂妄自大,這便是你說的國泰民安嗎?」
聽完我的話,他眸中閃過一絲疑惑,轉頭看向那陸嫣然。
隻見她輕輕對他搖了搖頭。
他便收回目光,重新落到我身上,道:「母後您便是騙我,也要找些好的理由吧?如今各地民生安穩,哪有您說的亂世?我看您是想借此說法獨攬大權吧。」
聞言,我隻覺一道怒火直衝向我頭頂,讓我渾身都跟著顫抖起來!
見我這模樣,那陸嫣然嘴角揚起一絲得意的笑,隨即假模假樣道:「太後娘娘舟車勞頓,難免有些頭腦發昏,還是早些下去安頓休息吧。」
裴錚竟附和著她道:「嫣然說得對,來人啊,請太後去側殿休息。」
話音剛落,護衛便推搡著我將我關進側殿。
如此時刻,我反而冷靜了。
對裴錚僅存的一點擔憂,也蕩然無存。
(十五)
我正焦急地等著外界的消息。
陸嫣然竟然來見我了。
我摸不準她的來意,便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個讓我兒子寧可不要江山也要她的美人。
她倒是唇紅齒白,眉目間一股子怯意,的確容易引起男人的憐惜。
可惜,那秀美的眉目裡,藏了不少小心思。
她進門不作聲,靜靜看了我半晌,突然噗嗤笑出聲:「太後娘娘啊,這局是我贏了哦。」
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道:「是嗎?年輕人有自信是好事,可若是自信過了頭,那便成了自負。」
見我氣定神闲的模樣,她似乎很不高興,嗤笑道:「我就是自信又如何?您還不知道吧,您派出去平叛的大軍中了叛民的埋伏,如今生死未卜呢!」
我冷靜地看著她道:「你知曉朝中一切動向,卻勾得裴錚隻相信你的言語,罔顧既已發生的事實,整日同你玩樂。你到底是誰?做這一切又有何居心?」
她似是一點也不意外我有此疑問,許是覺得我大勢已去,便將一切和盤託出:「我說我是鬼,你信嗎?哈哈!」
聞言,我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她。
「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按照你們的說法,我確實是鬼。隻是附身到這副身體上,與身體的原主人做了一個交易,她將命給我,我為她為她復仇,僅此而已。」
「哦,你還不知道吧,我這具身體就是前朝的公主哦。」
我一驚,這人不是真正的陸嫣然,隻是一縷孤魂,奪了這陸嫣然的身體來為她復仇?這倒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而且,我們當初將秦家人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她還能有機會變換身份,一躍成為妓子,又一步步走到裴錚身邊。
看來也是頗有手段。
我正在消化這突如其來的信息,便聽得她自言自語道:「那起義軍首領便是這副身體的未婚夫,等他攻進京城,向眾人說出我前朝公主的身份,擁我為帝,我就算完成復仇任務了。」
想到這裡,她眼中逐漸露出癲狂之色。
而我看著夜空中突然亮起一盞煙花,心中的石頭終於落地,輕笑道:「對不起了,陸姑娘,你的願望終究是要落空了。」
(十六)
隨著煙花綻放,烈兒帶著一群江湖俠士從天而降,不過半刻鍾的工夫,陸嫣然找的守衛已盡數被擒。
她看著外面不斷湧進的士兵,臉色一變,咬牙恨道:「不可能,明明我已經控制住一切了,怎麼會……」
話未說完,大門被猛地踹開,烈兒押著裴錚進門,洪武和靜秋緊隨其後。
見到我,烈兒緊張的面色終於松懈,嘴角勾起笑容:「太後娘娘,微臣護駕來遲,讓您受驚了。」
我無奈地看著他搖搖頭。
五年未見,一見面居然叫我「太後」,這孩子慣是知道怎麼氣我的。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處理好眼前這兩個大逆不道的人。
我垂眸看著跪倒在地的裴錚,心頭隻覺一陣陣發寒,我十月懷胎辛苦生下的孩子,竟然連同外人,要謀害我!
再看向一旁不甘心的陸嫣然,她雖跪在地上,眼神卻期待地看著外面,仿佛下一刻叛軍便能攻入京城營救她。
我冷笑一聲招招手,讓洪武將最新的叛軍消息呈給我。
不過片刻工夫,我便看完這折子,滿意一笑。
「陸嫣然,叛軍如今已被平定,叛軍首領袁翼已伏誅,如今,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我將折子丟到她面前,她連忙撿起來看完。
看完後,她面色陡然蒼白,雙目失神地說:「不可能……這不可能,明明就快成功了。」
而裴錚那個蠢貨還迷茫地問她:「嫣然,什麼叛軍,什麼叛軍首領,不會真有人謀反吧?」
我見他這一副狀況外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立即下令廢除他的皇帝之位,終身幽禁。
我又立太子裴安為新帝,太後李靜秋垂簾聽政,逍遙王裴烈為攝政王輔佐幼帝,待幼帝能獨立執掌政事時,便還政於他。
(十七)
旨意一下,烈兒便不滿地看著我,我眼睛一瞪,讓他住嘴。
裴錚還不服氣,便說我偏心烈兒。
聞言我氣不打一處來,拉著靜秋到他身邊,道:「我偏心烈兒?靜秋當年愛慕你時,我便同她說過你性子斯文軟弱,恐難當大任,可她執意要嫁你。」
「我便想著有我守著你,便是你平庸一些,我也能為你把著方向,不至於遺臭萬年。」
「可你倒好,一繼位便馬不停蹄地要權,我便也將朝中事務處理好,放權給你。可不過五年,你就為了一個不知名的女人,將大晟江山差點給丟了出去,我怕你父皇在地下都得給你氣活了!」
說完一番話,我氣得心口直抽抽,一眼也不想看見他,擺擺手讓人將他押下去。
「母後,這陸嫣然怎麼處置呢?」靜秋在一旁小心翼翼看著我。
我冷眼看著陸嫣然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樣子,寒聲道:「凌遲處死!」
管他什麼孤魂野鬼的,犯下這滔天大罪還想活著,門都沒有!
許是我「凌遲處死」四個字太過擲地有聲,陸嫣然從失神中驚醒過來。
她雙目幽幽地看著我喃喃:「看來,還得再來一次啊。」
熟悉的感覺再次襲來,我的四肢突然無力,意識漸漸迷糊。
半清醒半迷糊間,我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冰冷地說道:「隻剩最後一機會了,你確定要重來?」
陸嫣然咬牙陰森地說:「重來!最後一次了,不成功便成仁!」
後面他們還在說什麼,我卻無力再聽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