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都有些懷疑,裴天罡是不是看上了我店裡這位男大學生。
所以。
有一次我實在沒忍住,借著給他送茶水的由頭,去了裴天罡的包房。
結果……
裴天罡躺著睡覺,周笠坐在一旁玩遊戲。
倆人竟是無比的和諧。
我在門口杵了半晌,又默默離開了。
這種詭異的搭配,一直持續到了一周後。
周五這天,一天沒出現的裴天罡終於在我快關店時出現。
身上挾著幾分酒氣。
裴天罡喝醉了。
一進店,他便徑直走到了櫃臺前,右手搭在櫃臺上,叩著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最後,這人也什麼都沒說,隻是略顯煩躁地揉了下頭發,然後伸手指了下周笠。
「上鍾。」
兩人一同進了裴天罡的「專屬包間」。
然而,這次進去沒超半小時,裡面便傳來了爭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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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一緊,連忙跑了進去。
開門的那一刻,一盆洗腳水迎面潑來——
我閃身想躲,卻根本沒來得及,和前面的周笠一同被洗腳水潑了一身。
房間裡格外沉默。
抬頭。
裴天罡手裡拎著盆,一臉錯愕。
「那個……」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剛說了兩個字,就被我打斷,「這水,洗過腳沒?」
裴天罡舔舔唇,不說話。
那就是洗過了。
我深吸一口氣,本想緩和一下情緒,卻把嘴邊的洗腳水吸了些進去。
「嘔——」
我彎腰幹嘔,捧著垃圾桶吐了個昏天黑地。
19
那天,在潑了我一身洗腳水後,裴天罡非要砸錢讓我開除周笠。
雖說我對這個一直向我表示好感的男孩子沒什麼特殊好感,但也總不能因為對方和裴天罡吵了一架就隨便開除人。
裴天罡倒也沒多說,憤憤離開了。
而且,第二天破天荒地沒有再來。
……
接連兩天,裴天罡都沒再出現。
我有些煩躁。
以至於下班時,原本打算拿去醫院給我姐的雞湯也一同落在了店裡。
外面暴雨傾盆,我家又沒有傘。
心情極度煩躁之下,我沒忍住發了一條負能量的朋友圈,其實,論其本意,我是想讓裴天罡看見的。
然而。
半小時後,周笠卻撥通了我的微信電話。
電話另一端,他輕聲笑著:「姐姐,我把雞湯給你取回來了,在你樓下。」
我愣了兩秒,連忙披上外套下樓。
周笠果然在樓下。
他站在樓道門口,身上衣服已經湿透了,頭發湿漉漉地貼在額前。
其實,周笠有一雙很好看的眼。
尤其是這種昏暗燈光下,他懷裡捧著裝有雞湯的保溫飯盒,垂著眸靜靜看我。
「姐姐,雞湯應該還沒涼。」
周笠本就生的好看,又年輕,苦肉計與美男計並施,拿下一個沒什麼戀愛經驗的姑娘的確輕而易舉。
可我內心沒什麼感覺,甚至還有點緊張。
因為——
在他身後,我看見了裴天罡的身影。
這貨捧著飯盒在雨中狂奔,而他身後,是撐著雨傘拼命追著給他撐傘的秦家兄弟倆。
裴天罡成功甩開兩人,衝進了……我家樓道。
彼時,周笠剛好低聲詢問我:
「姐姐,我身上衣服都湿透了,能上去把衣服吹幹再走嗎?」
狹小樓道內,我們三人面面相覷。
直到此刻我才看清,裴天罡懷裡抱著的,似乎也是雞湯。
隻不過,是酒店打包的那種。
回過神。
裴天罡撞開周笠,走到我面前,「他要上去吹衣服啊?」
說著,他甩了甩同樣湿透了的頭發,一臉無辜地低頭看我。
「姐姐,我也想上去吹吹衣服。」
裴天罡的一聲「姐姐」叫的我一陣惡寒。
沒辦法,隻能把這兩位都請上了樓。
我是獨居,一居室。
兩人誰也不肯先去吹衣服,最後僵持不下,索性被我一同推進了衛生間。
一起吹吧。
也不知兩人在裡面是怎麼吹的,反正,這次沒再打起來。
半晌過後,兩人一同出來。
裴天罡朝牆邊一倚,「走吧,天都黑了。」
這話是對周笠說的。
然而,周笠卻在沙發邊坐下,仰頭看他。
「裴總先走吧,我沒拿傘,等雨小一些再走。」
「沒傘是吧?」
裴天罡點點頭,「明白。」
說著,他走去門口,把秦家兩兄弟拿來的傘一同扔到了周笠身上,「來,給你兩把,而且他們會親自送你到家門口。」
話音落下,秦家二兄弟很有眼色的走上前,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周笠兩側。
兩兄弟身高一米九,體型壯碩,一左一右地站著,的確是氣勢逼人。
剛剛還氣定神闲的周笠,這會也變了臉色。
隻猶豫了兩秒,他便朝我笑了笑,「有傘的話我就不多留了,雞湯姐姐記得趁熱喝。」
我摸不清裴天罡此刻的想法,硬著頭皮說了聲好。
周笠便被秦家二兄弟帶走了。
房門閡上。
我和站在門口的裴天罡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些什麼。
猶豫再三,我打破了沉寂,主動問起上次他在臨街按摩院被按到胳膊骨折的事情。
怕波及秦大哥,我故意說是聽店附近鄰居談起的。
提起這個,裴天罡臉色一黑。
「不是骨折,就是脫臼而已,脫臼!」
我半點不信,「脫臼還能住院?」
「……」
裴天罡揉了揉眉心,「還不是我小媽,為了在我爸面前表現,裝著心疼,要死要活地把我安排住院了。」
說著,他憤慨道:「那破醫院,給錢它就收。別說是脫臼了,按我小媽那個砸錢的勢頭,就是我手指破個皮都能安排住院一個月。」
話都聊到了這個地步,我便借此詢問了一下那個天天給他按摩的小姐姐。
然而。
裴天罡瞪著眼,一臉憤慨:
「小姐姐?」
「那明明是個五十多歲的阿姨啊,我天天找她按是因為,那姨手勁真大啊。」
說著,他朝我走了兩步,「這種八卦,應該是老秦給你傳的吧?」
我心一緊,連忙否認。
可裴天罡半點不信,他掃我一眼,冷哼道:「那貨隻要見個扎馬尾戴口罩的,一律認為是小姐姐。」
說著,裴天罡走到沙發前坐下,正色道:
「別說我沒提醒你,離那個男學生遠點。」
「他沒報什麼好心思。」
我看著裴天罡難得的正經模樣,點點頭。
「哦。」
眼見氣氛有點尷尬,裴天罡掏出一盒口香糖來,一邊打開一邊說道:
「剛才從那個周笠口袋裡掉出來的。」
說著,他打開了口香糖的包裝盒,「吃個糖吧……我 X!這孫子!」
我還沒看清那口香糖裡面長什麼樣,便聽他怒罵一聲,把盒子一下扔進了一旁沒套袋子的垃圾桶裡。
下一秒。
裴天罡紅著臉,落荒而逃。
臨逃走時,還抱上了我家的垃圾桶。
20
第二天早上,裴天罡一大早便來我家裡還垃圾桶,還貼心的給我套了個黑色的垃圾袋。
和垃圾桶一同送來的,還有裴天罡替我買的早餐。
我一邊道謝,一邊將垃圾桶放去了桌下。
裴天罡不知怎麼了,似乎有些不太自在。
他抓了下頭發,叮囑我早餐趁熱吃後,便匆匆離開了。
一整天,他都沒有再去店裡。
剛好今天我姐出了月子,準備去店裡看看。
我一邊忙著看店,一邊忙著照顧剛出月子的產婦,忙得團團轉。
晚上剛進家門,便收到了裴天罡的電話。
他語氣低落得厲害,「所以,你一直沒有給我發消息,是拒絕的意思嗎?」
這話說的雲裡霧裡。
我怔住,「什麼?」
裴天罡也似乎愣了一下。
隨後,在他的告知下,我才知道——
早上他還回來的垃圾桶袋子裡,藏著一枚戒指,和一封情書。
掛斷電話,我彎身拿出桌下的垃圾桶翻了翻。
還真有。
但是……
黑色的垃圾袋,他用黑色紙張寫情書,戒指更是都沒放個戒指盒,就這麼光禿禿地扔在垃圾袋裡。
……他是生怕我看的見嗎。
捏著那張情書,我哭笑不得。
展開——
上面用白色的筆寫了滿滿一頁的話。
據裴天罡電話中所說,信是表白信,上面寫滿了他喜歡上我的全過程。
我還以為是多驚天地泣鬼神的暗戀,結果就是三兩句話略過了。
信中他說。
聽說本市新開了家足療店,名字新穎,裝修賊醜。
出於新奇,他帶人去體驗一番。
然而,卻在門口看見了裡面一位姑娘。
他慘了。
他墜入愛河了,他一見鍾情了。
然後,接下來幾天,他都帶人來店裡捧場,隻希望能再見到她。
後來和老板娘熟悉了,才得知那女生是老板娘的妹妹,隻是偶爾會過來幫忙。
裴天罡聽懂了,於是,第二天起,他每天都帶幾十人過來包場。
幾天後,終於等到了被迫趕鴨子上架的我。
他本以為桃花要開了,可實際上,是肋骨要折了。
看我戴著手套,嫌棄的用兩根手指捏起他洗過了的腳。
他不忍心再折磨我,所以松口讓我按摩。
可我力道太小,按的他身上怪痒的,後來索性讓我給他踩背。
然後……
肋骨它就折了。
在醫院時,其實他早就康復了,之所以還裝病也是因為,想留我多照顧他一些日子。
直到那天,他朋友以過生日為由把他騙去,結果,他穿著潮服在酒吧裡意外遇見了我。
裝病失敗,他隻能忍痛「解僱」我。
再後來——
他因為肩周炎發作,去臨街找那個手勁特大的阿姨連著按了幾天,再來店裡時,便發現店裡多了一個兼職的男大學生。
並且。
對方還一直向我獻殷勤,一看就不懷好意。
他幾次讓我開除他失敗,便開始點他的鍾,讓他沒時間來騷擾我。
直到最後那天。
他喝了酒,心情本就不好,可偏偏那天,男大學生還刺激他。
那天的包間內,他對裴天罡說。
「你信不信,兩周之內,我一定能讓她心甘情願的跟我睡?」
因為這句話,裴天罡潑來洗腳水,想要打人。
可是。
洗腳水還潑了我一臉。
……
信的末尾,裴天罡寫道:
如你所見,這是一封表白信。
如果你願意做我女朋友的話,今天給我發一個表情包吧,隨便什麼表情包都行。
信看完了。
我盯著信紙看了很久,然後拿起手機,給裴天罡發了一個表情包——
「請選擇扶貧方式:1 微信,2 支付寶,3 銀行卡。」
裴天罡幾乎是秒回。
他連發了一長串數字「1」。
緊接著,微信便不停地震動了起來。
「轉賬 52000 元。」
「轉賬 131400 元。」
「轉賬……」
下面的我都沒敢看了。
為了阻止對方瘋狂轉賬的行為,我隻能撥去一通電話。
電話接通,誰都沒有說話。
為了打破尷尬,我隻能沒話找話,「裴天罡,你微信支付密碼為什麼是我生日啊?」
我明明就沒有告訴過他。
還是說,他真是 99 年的?
裴天罡沉默了兩秒,輕聲笑道:「你看看我手機號。」
我疑惑地看了一眼。
他手機尾號居然便是「990928」。
他笑,「我爸當時要把他買的手機號給我,我沒要,就去隨便抽了個號碼,用了大概兩年了。去年改過一次支付密碼,我懶得想,就用的手機尾號。」
我捧著手機說不出話。
還真巧了不是。
尾聲
我和裴天罡在一起了。
從那封垃圾桶裡的表白信開始。
最興奮的人,應該是秦大哥。
素來愛吃瓜的他,這次身邊的人忽然成真 CP 了,他激動不已。
直到秦二哥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這有什麼興奮的,我早就看出來了。」
秦大哥:「??啥時候?」
秦二哥抿了一口茶,裝出一副看透紅塵的模樣,「當初,老大的傷早就好了,可他們倆,一個裝作手都抬不起來讓人家喂飯,一個裝作不知道,故意留下來。不是兩情相悅是什麼?」
秦老大一臉欽佩地繼續吃瓜,我卻默默地退出了房間。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當初就是單純的舍不得那包吃包住的一萬五而已?
……
我和裴天罡在一起後,周笠便刻意與我保持了距離。
沒過幾天, 店裡一個大我幾歲的姐姐在一起了。
快開學時,周笠辭了職。
可他走後沒超一周, 那位姓姜的姐姐便查出了身孕。
可據姜姐說,在她把消息告訴給周笠後,這人便把她的所有通訊方式都拉黑了。
店裡。
姜姐捏了根沒點燃的煙在手裡擺弄, 眼眶有點泛紅。
「我也是傻。」
「明知道他還是個學生,不可能和我有什麼未來,可那些哄小女孩的話我居然真信了。」
她罵了一聲,將手中沒點燃的煙折成了兩半, 並在我這裡詢問了周笠所在的學校。
當初招聘時, 這些信息都有記錄。
姜姐倒了聲謝, 扔掉那根被折斷的煙,出了店門。
後來,姜姐便辭了職。
聽店裡與她關系好的員工說,姜姐找去那所學校打聽了一圈, 最後發現當初招聘的信息他填了假的。
不過。
姜姐出社會多年,還是想辦法打聽出了他的學校和班級, 直接殺了過去。
聽說。
那件事鬧得很大,後來, 周笠家裡賠了錢, 也辦理了休學。
而姜姐, 就連店裡和她關系最好的姐妹都不知道她辭職後去了哪裡。
有人說,可能是回老家了吧。
店裡, 當初那個被我解圍的姑娘也曾偷偷問過我,「姐, 你說姜姐會把那個孩子生下來嗎?」
「聽說,姜姐好像出身挺苦的,孤兒院長大,一直是一個人在社會上闖蕩。」
我沉默了很久, 最後還是輕聲說了「不知道。」
可實際上,我腦中不斷浮現的,是姜姐那天在店裡紅著眼掰斷了煙的樣子。
那根煙,在折斷之前,在她手中把玩了很久很久。
都沒有點燃。
……
我和裴天罡戀愛一周年時,我姐又懷孕了。
這次, 她徹底退居二線,專心養娃, 把店交給了我。
我摩拳擦掌, 準備大幹一場。
我本想說她怎麼自己不去,可目光一偏,落在她已高聳的腹部,這才把話咽了下去。
「(這」我接手沒多久,隔壁便新開了一家店, 名字是「踩背專業戶。」
是裴天罡開的按摩店,店鋪特色就是專業踩背。
我本以為他是砸場子的,裴天罡卻將我圈在懷裡,「你想想, 你這邊金盆洗腳, 我那邊專業踩背,咱們雙劍合璧,從頭到腳都包了,這生意豈不是旺上加旺?」
我偏著頭想了想, 似乎也對。
而且。
自從他開了這家店,我又找到了新型兼職工作——
收保護費。
隻收隔壁的踩背專業戶店,一月兩萬。
這錢真好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