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電梯停在了 15 樓。
丁昂瞥了我一眼我手中拎著的塑膠袋,
「一個人喝酒沒意思,我陪你喝兩瓶吧?」
說著,丁昂抬手抵住了電梯門。
我猶豫了一下,沒應聲,轉身出了電梯,任由丁昂將我送到門口。
我松了一口氣,卻在打開門後自己飛快地鉆了進去,並回手關上門,將丁昂隔絕在門外。
「丁先生,謝謝你送我回家,請回吧。」
我朝著門縫喊道。
開什麼玩笑,我可不想跟一個即將當爸爸的前男友糾纏不清。
趴在門上聽著門外的動靜,卻沒聽見半點聲響,不由得有些疑惑,這麼快就走了?
沒忍住,我趴在貓眼朝外看了一眼——
丁昂就站在門口,他靜靜站著,看不清臉上表情,直到門外的燈熄滅。
我有過片刻的猶豫,但想起唐堂那條說她懷孕了的消息,還是狠狠心,轉身回了臥室。
脫下外套,踢掉拖鞋,我鉆進被子裏,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裝什麼癡心漢,還不是個劈了腿的渣男。
強迫自己不去想他,思緒卻有點不受控制,於是,我又掀開被子下床,赤著腳走到客廳,把酒拎了進來。
我用一晚上的時間明白了,喝多少酒可以忘記丁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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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需要五瓶。
我酒量很差,五瓶啤酒下了肚,我已經縮在被窩裏,醉得一塌糊塗。
……
第二天醒來,我看著床邊垃圾桶裏的嘔吐物,痛下決心,那些和丁昂的過去,便就此翻篇吧。
可是,卻在出門上班時,在電梯裏遇見了丁昂。
電梯從樓上下來,門開的那一刻,我和丁昂不經然地四目相對。
邁出的腳步就此頓住,猶豫了幾秒,電梯裏其他人已經不滿了起來,回過神,我輕聲說了句「抱歉。」便轉身走進了一旁的樓梯間。
匆匆下樓,原本還擔心丁昂會不會在一樓的樓梯口堵我。
幸好,沒有。
我下去時,樓下已然空空蕩蕩。
說不清心裏究竟是什麼感覺,我匆匆離開。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我把所有精力都傾付到工作上,主動加班,把自己忙得團團轉,盡量讓我沒時間去想那些糟心事。
事實證明,效果還不錯。
我忙得嘔心瀝血,根本沒有時間去想丁昂那個臭渣男,以及那個懷了我前男友孩子的小青梅,而且,加班的好處也凸顯了出來——
如果我算得沒錯,這個月,我可能會多出幾千塊的收入,足夠我來一場短途旅行了。
這天晚上,我在公司加班到 9 點多,正準備收拾東西下班時,卻撞見了剛從辦公室出來的老闆楊銘。
眾所周知,我們老闆年輕有為,單身可撩,是公司妹子們的頭號目標。
楊銘手裏拿著一個檔夾,路過時停在了我桌邊,「最近怎麼這麼拼?」
他單手倚著桌邊,語氣隨意,像是閑談。
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笑著隨口敷衍,「沒有,就是最近有點缺錢花。」
他屈起的指尖落在桌上不輕不重地叩了叩,「有困難的話和我說,要多少錢盡管開口。」
我抬頭看他,還沒開口,楊銘又適時地補充了一句:
「放心,有什麼困難的話,公司會為每一位員工兜底。」
我連忙點點頭。
瞧,多好的公司,多好的老闆。
寒暄了兩句,我也收拾好了東西,楊銘看我一眼,「怎麼回去?」
「坐地鐵。」
他收回按在我桌上的手,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好聽,「我送你吧,剛好順路。」
我愣了一下,連忙拒絕。
見我拒絕,他也沒多說,叮囑了一句「注意安全」,便離開了。
我則故意在辦公室裏多磨蹭了一會,才離開公司。
然而——
失算了。
之前加班太認真,都沒注意到外面竟已下起了雨,雨勢很大,滴滴打不到車,出租也全是載客狀態。
我沒帶傘,隻能躲在公交站牌下一邊躲雨,一邊在滴滴上排隊。
忽然,餘光中一輛黑色車停在我面前。
我抬頭去看的瞬間,車窗緩緩搖下,是老闆楊銘。
四目相對,他挑眉,「上車。」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出息地上了車。
按這雨勢,我要麼再等半小時以上,要麼被淋成落湯雞。
坐在副駕駛,我系上安全帶,低聲道了句謝。
楊銘側頭看了我一眼,單手箍著方向盤,忽然笑了。
「行了,這又沒有外人,都是老同學,有必要這麼見外嗎?」
嗯,我和老闆楊銘其實是高中同學,但是除了我們倆,公司上下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因為我想升職,又想完全靠自己的能力,不想讓人猜忌我是走後臺靠關系。
我看著窗外漸大的雨勢,笑了笑,「沒見外,就是得避嫌嗎。」
半晌,楊銘嘆了一口氣,「這麼多年了,還是老樣子,這麼執拗。」
是啊。
我從小就是出了名的強,對事如此,對待感情亦是如此。
見我不說話,楊銘搖搖頭,認真開車。
公司距離我家路程不算太遠,現在又不是高峰期,十幾分鐘後,楊銘便將車停在了我家小區門口。
小區車位滿了,臨時車進不去,楊銘隻能將車停在小區門口。
他皺眉,「我車裏沒有傘。」
「沒事。」我一邊解安全帶,一邊看了眼窗外的雨,「我跑兩步就成了。」
說著,我打開車門,「你回去慢點開,注意安全啊。」
話音落下,我已經沖進了雨中。
從小區跑到我家,大概兩分鐘的距離,今晚估計是要感冒了。
然而,身後緊接著傳來一道關門聲,很快,頭頂的雨便頃刻停了。
我抬頭看了一眼,是一件西服外套。
鼻腔充斥著淡淡的薄荷味,我轉頭看了一眼,是楊銘。
他高我許多,此刻蹙著眉,語氣幾分不悅,「公司最近工作多,感冒了明天沒有假給你請。」
說著,他將外套撐在我頭上,「走吧。」
事已至此,我再拒絕未免顯得太矯情了些,便隻能加快腳步和他進了小區。
一路上,楊銘將我護得很好,直到進了我家樓道,我身上都沒再濕半分。
反而是他,倒是大半身子都淋了雨,濕漉一片。
「怎麼濕這麼多?」
我怪不好意思地看著他的衣服,
「要不上去換身衣服吧,正好上面有一套給我爸新買的衣服,還沒來得及郵給他。」
「沒事。」楊銘隨意地掃了掃衣服,「不上去了,太晚了,你一個女孩子,不太方便。」
說著,他甩了下外套上的水,「你上去吧,我回家了。」
我便也沒再多留,點點頭,輕聲說了句謝謝,然而——
「謝」字剛剛落下,便又有人推門進來,我下意識地轉頭去看,卻瞬間愣住。
冤家路窄。
此刻撐傘進來的兩人,正是丁昂和他的「現女友」,唐堂。
丁昂此刻的狀態和楊銘相差不多,一件灰色外套已經被雨水浸透,看樣子,是撐傘時全護著自己的小女朋友了。
莫名地,我想起在一起時的雨天,每次我們共撐一把傘出門,再回家時,丁昂的衣服絕對都會濕一半。
朋友曾偷拍過,撐傘的丁昂每次都會把傘傾斜到我這邊,而他大半身子都落在雨中。
再回神,我才恍惚想起,原來現在他為之撐傘的那個人,不是我了啊。
強壓下心頭那一丟心酸,我正想裝作若無其事地叮囑楊銘回去慢點開車,那邊的唐堂卻忽然快步走了上來。
「悠悠,這是你男朋友嗎?」
她目光上下打量著楊銘,並在楊銘手腕上那塊價值不菲的手錶上著重停留了幾秒,隨後笑著說道:
「悠悠,你男朋友又帥又體貼,年輕有為,真羨慕你。」
5
我心裏冷笑聲震天。
羨慕?
所以這羨慕的意思,是又想撿我的剩嗎?
不過,說她這話虛偽吧……可她那眼神竟還顯得挺真誠的。
我沉默了幾秒,可能是一旁丁昂的目光太過火熱,我最後還是沒有否認,隻是點點頭,不鹹不淡地說了句「運氣好。」
說完,我挽上楊銘的手臂,轉身進了電梯。
楊銘倒也配合,離開前,他還隔空看了丁昂一眼,唇角微揚,紳士又嘚瑟。
電梯門即將合上的那一刻,我才移開目光看了一眼門外。
透過縫隙,剛好與丁昂對上了目光。
他眉心緊緊蹙著,臉色難看至極,一副被人搶了媳婦的樣子。
多稀罕啊。
難不成男人都是這種?得而不惜,事後又上演一出佔有欲極強的霸道前男友戲碼。
幸好,丁昂站在門外拳頭緊攥,到底是沒有追上來。
很快,電梯停在了 15 樓。
「叮」的一聲門開,楊銘側頭看我,「行了小慫,鬆手吧。」
我被他一句「小慫」叫愣了,隔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驀地松了手。
上學時候,楊銘就給我起過「小慫」
這個外號,他總說我這個人啊,有點慫,喜歡逃避。
可實際上,我上學時特猛,打架從沒輸過,罵人更是可以連罵半小時不帶重樣的,隔壁班的「大姐」上學時都讓我罵哭了好幾回。
盡管如此,楊銘還是說我慫。
後來,我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他口中的「慫」,大抵是說在感情方面。
這人特自戀,他一直以為我默默暗戀他不敢表白,就連後來我機緣巧合下去了他公司上班,他都以為是我鼓足勇氣要表白,所以故意近水樓臺先得月。
我猜,他當初叫我「小慫」,可能是覺著我太慫,對他愛而不敢言明吧……
出了電梯,我看了一眼他濕漉漉地貼在身上的衣服,猶豫了一下,低聲道:
「老闆,要不……你在我這湊合一宿?」
他低頭掃了一眼,沉默兩秒,低聲道:
「住就算了,孤男寡女不方便,但我可能是得借你吹風機吹一下衣服。」
聞言,我掃了一眼他的衣服。
可不是得吹一下衣服嗎,剛剛雨勢太大,這人渾身濕漉漉地,估計褲衩子都濕了。
我開門後,楊銘跟了進來,換了拖鞋後,徑直去了衛生間。
裏面很快傳來一陣吹風機的聲音。
我趿著拖鞋去給他泡杯茶,思緒卻早已在裊裊茶香中飄遠。
想起剛剛看見唐堂與丁昂並肩而立的模樣,想起唐堂半點未濕的衣服,以及丁昂淋成落湯雞的模樣。
心底泛酸。
我坐在沙發上出神良久,直到楊銘從衛生間出來。
他走到沙發旁,低頭掃了一眼茶幾上的茶水,微微挑眉,「給我的?」
見我點頭,楊銘端起已經溫熱的茶水抿了一口。
瞥了我一眼,楊銘開口十分篤定,「怎麼,還放不下你那位前男友?」
我偏開目光,「早忘了。」
「那還住這做什麼,看見也糟心。」
說著,楊銘放下茶杯,「公司出錢,替你在公司附近租一個房子,如何?」
不等我拒絕,楊銘又補充了一句:
「放心,所有租房的同事都有補貼,不止你自己。」
我疑惑地抬頭,「我怎麼不知道?」
楊銘再度抿了一口茶,漫不經心地道:「因為這個規定明天才下達。」
「……」
我搖搖頭,拒絕了。
這邊的房子還差三個月到期,說實話,我是有點捨不得三個月的房租,以及那一個月的押金。
見我拒絕,楊銘也沒再多說,看了一眼腕表,將杯中的茶水喝完,便起身離開了。
我送他到門口,卻發現楊銘身上的衣褲其實都還是半幹的,他擺擺手,叮囑我晚上鎖好房門後,便快步離開。
直到目送他進了電梯,我才關上房門。
其實,我對待感情也不算特別遲鈍,楊銘喜歡我,我看得出來。
隻是沒辦法回饋。
就算丁昂是個渣男,我還是沒能做到在短時間裏放下他。
感情這種事啊,多的是身不由己。
楊銘走後沒多久,敲門聲忽然響起。
我走去門口看了一眼,門外站著的人……是丁昂。
我本不想開門的,可是,透過貓眼隱約看見他渾身濕漉漉地,終究還是心軟了些,打開了房門。
「有事?」
丁昂不應聲,目光卻越過我看向屋內。
「人走了,看什麼。」
我不悅地開口,一隻手攥著門把,將房門口堵得嚴實。
丁昂似乎松了一口氣,他靜靜地看著我,低聲解釋:
「我怕你誤會,唐堂家裏漏水,我把她送去我家安頓一下,就準備出去開房間睡的。」
說著,他加快了語速,似乎有些著急,
「真的,而且我沒有和她共撐一把傘,我身上淋濕是因為她懷孕了,我把傘讓給了她,我淋雨回來的。」
我倒是聽得好笑。
倚在門邊,我抬頭看他,適時地提醒:「丁昂,你們孩子都有了,同不同乘一把傘重要嗎?」
6
丁昂果然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