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同一天,因為我拒絕了桑阿姨,被秦子安和何嫻君堵在廁所,他們扒光了我的衣服,拍了照。」
秦苛的臉上毫無血色,薄唇緊緊抿著。
我眨了眨眼,故作輕松道:「我當時就在想,像我這種一無所有的人,到底配得到愛嗎?我連喜歡的人都敢騙,人生過得一塌糊塗,失去了至親,欺騙了摯愛,尊嚴碎了一地,還被人……拍了照片,倒不如離開——」
一隻大手驟然撫上我的側臉,指尖冰涼,掌心炙熱。
秦苛的吻落在了我的唇瓣上,堵住了我的話。
黑傘被丟在雨中。
我愣了一下,閉上了眼睛。
秦苛近乎強勢地撬開我的牙關,肆無忌憚地渴求與索取。
我被他緊緊抱在懷中,迫不得已攀住他的肩膀,像個溺水之人汲取一絲喘息。
雨水和淚水混雜在我們的吻中。
冰涼與炙熱交織。
「阿願,別哭。」
秦苛緊緊抱著我,「我替你報仇了。」
我聽著他的心跳,突然明白他為何一定要置何氏於死地。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在警察局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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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苛將我護在懷裡,「我把秦子安摁在床上,逼問出來的。」
我哭了,「我以為你要跟欺負過我的人結婚……」
「阿願,我怕你不原諒我。」秦苛語氣暗淡,「你被我身邊所有的人傷害,而我,一無所知。
我沒臉見你。」
我眼眶發酸,「是我沒臉見你。桑阿姨那些錢,我都還給她了。」
他親了親我的頭發,「跟我講講你在國外的事吧。」
我小聲說,
「剛到歐洲的那幾年,我窮困潦倒,連吃飯都成問題。」
「學校的項目進行到一半就斷了生活費。」
「我靠在餐館裡當服務員,撐過了最艱難的日子,終於拿到全額獎學金,被心儀的導師選中,入了門。其實一切都還好……」
「黎願。」
「嗯?」
「我想跟你結婚。」
9
回去的路上,秦苛開著車,沉著臉,一言不發。
我扭頭看著窗外,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因為就在剛才,秦苛求婚後,我人傻了。
秦苛蹙蹙眉,表情突然臭下來。
仿佛突然意識到自己大腦短路了,求婚操之過急。
事情在我沒忍住笑出聲後,往糟糕的方向進展了。
秦苛丟了臉,甚至沒有跟我說話。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
車裡的氣氛有些沉悶,我想了想,開口道:「下個月,我就要回歐洲了,時尚晚宴的事,希望你能考慮一下。」
「嗯,」他不輕不重地哼了聲,「不用考慮,會去的。」
「謝謝……」我撓了撓頭,視線挪到他扶著方向盤的手上,「我以後也要在海外發展,所以——」
秦苛打了個方向盤,將車停在路邊。
「黎願。」
他敲了敲方向盤,「你想說什麼?」
「我們興許不會有結果的。」
秦苛突然笑出聲,語氣帶著一絲咬牙切齒,「你挺自信啊。」
說完,開始盯著我摘手表。
光線昏暗,秦苛的眼睛莫名將人看得心馳蕩漾。
車裡開了空調,我很快出了一身汗。
秦苛修長的手指解開了襯衣上面的領口,隨意問道:「你憑什麼認為,我們兩個不成?」
「你會去國外嗎?」
我愣住了。
秦苛沒有說話,而是關上了窗戶。
我也不懂初夏的天氣,為什麼車裡開了空調,會越來越熱。
燒得心跳越來越快。
「黎願。」
「嗯?」
「不熱嗎?」
我像被人蠱惑一般,盯住了秦苛的俊臉。
有那麼一瞬間,我腦子裡冒出的想法是,秦苛不會在誘惑我吧。
不過這個想法很快被否定了。
秦少爺脾氣大,怎麼可能會主動。
於是,我揪住他的襯衣,俯身吻上去。
咔嗒。
是調整座椅高度的聲音。
秦苛輕而易舉將我從副駕駛拖到了自己大腿上。
「扶好。」
充滿磁性的低語像沾了電流,掃過我的耳郭,酥麻感一直蔓延至後背。
「秦苛……」我聲音在打戰。
張合的唇瓣被他吻住。
「阿願,我早就想這麼做了。」
小雨密集地敲打著玻璃窗,像一陣陣細密鼓點。
輕重錯落。
襯衣滑在了腰間,我小聲說:「秦苛,熱……能不能把窗戶打開……」
「乖,一會兒就不熱了。」他吻著我,「再忍一會,怕你著涼。」
十年前的秦苛,會青澀地牽著我的手哄我。
十年後的秦苛,會用手貼在我的腰上,溫柔地讓我哭出來。
「阿願,你剛才說,我們以後會怎麼?」
我神志混亂,聲音斷斷續續,「異地……是異地戀……」
他捧著我的臉,輕輕啄了一口,「放心,我會去找你。」
這個夜晚格外地漫長。
從窄小的汽車,再到寬敞的客廳地毯。
月亮躲在濃雲之後,將動情悅耳的情話盡收耳中。
10
清晨,我被閨蜜的電話吵醒。
「你什麼時候回來?人事剛才給我打來電話,鑒於你這些年的出色表現,決定將你列入創意部總監候選名單。」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揉了揉凌亂的頭發。
「我……我馬上回去。」
掛掉電話,才意識到秦苛正躺在我身邊。
因為我劇烈的動作,被子滑至腰間,露出幾塊鮮明的腹肌。
秦苛微微睜開眼,躺在那兒,懶洋洋地盯著我瞧,也不曉得拿被子遮一遮。
「又要走?」
他聲音帶著清晨剛起床的沙啞。
我匆忙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耳根都紅透了,「對,比較著急……」
秦苛哼唧一聲,拉開被子,平躺著,懶洋洋道:「成,慢走。」
我下床的動作又猶豫了,幾秒鐘後,轉身靠過去,「其實……還有點時間……」
……
臨近中午,我套著一件鵝黃色的旗袍,和秦苛在樓下等車。
其實早該半個小時前就出發的,可是秦苛手笨,綰頭發花了很久。
我正在小聲跟他抱怨,「你能不能多練練啊……多耽誤事啊……」
「下次一定。」
秦苛漫不經心地說著,突然掏出振動的手機,接起。
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麼,秦苛原本還算輕松的神情浮上一道陰霾。
「怎麼了?」
他收起手機,安撫性地拍拍我的後背,「沒事,飛機就要起飛了,快一些。」
「好。」
我坐進車裡,剛想看手機,秦苛捏住我的下巴就吻起來。
「秦苛……喂……你……」
他有些反常,甚至還奪去了我的手機。
大概是離別前,心有不舍。
我沉溺在他的溫柔裡,直到汽車路過廣場,電子屏幕上冒出一條新聞。
即便打了馬賽克,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當年的照片。
我停住了,被秦苛抱在懷裡,直勾勾盯著那抹肉色。
「阿願,別看,」眼前突然覆上一隻手,「你安心去歐洲,這裡的一切,交給我。」
其實想想也知道,這是何嫻君會做得出來的事。
私密照片像牢籠,困了我整整十年。
最初,我整夜整夜失眠,生怕哪一天,世人的指責和嘲弄會把我的人生徹底毀掉。
十年後,始作俑者終於選擇將刀子捅向我。
可是這終究隻是作惡者打壓受害者的拙劣戲碼。
而受害者不該害怕。
我推開秦苛,語氣平靜,「這是我的事情。」
他欲言又止。
我搖了搖頭,「我可能需要你幫我個小忙。」
秦苛為我舉辦了一場新聞發布會。
現場來了很多記者,都想趁機蹭一把熱點。
我知道,我沒有打碼的照片和視頻已經被傳瘋了。
人群最後,我看到了何嫻君和秦子安。
他們臉上依然掛著惡劣的笑容,一如當年。
記者將話筒舉到我的嘴邊,「請問您與他們有什麼恩怨嗎?」
「沒有恩怨。」
「為什麼他們欺負你,不欺負別人呢?」
我知道,這裡面有秦子安找來的人。
我笑著說:「我想你應該問他們,為什麼別人不欺負人,就他們欺負,是不是沒有教養。」
記者被我堵得啞口無言。
我正視著底下的記者,說道:
「任何人,都不要妄想用『我有性格缺陷』來洗白他們霸凌的惡行。何嫻君小姐率領小團體扒光了我的衣服,對我進行言語辱罵。秦子安先生,對我實行了猥褻。我之所以不報警,是因為證據掌握在他們手中。而他們天真地以為,那個視頻拿捏的是我的命運。可是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看向人群後方,笑容突然僵住的何嫻君和秦子安,「視頻發布的那一刻,你們便會被永遠釘在恥辱柱上。所以大家盡可傳閱,擴散範圍越大,他們受到的懲罰,就越重。」
何嫻君腿一軟,倒在了秦子安身上。
「黎小姐,你沒有羞恥心嗎?」
我站起來,掃過剛才提問的記者,一字一句道:
「你們可以評判我的身體,但我無罪。」
「身體與靈魂皆是。」
說完,現場鴉雀無聲。
我丟下眾人,走出發布會現場,拽住一臉驕傲的秦苛,惱恨道:「快一點,我趕不上飛機了!」
起訴他們的事情,我交給了這邊的律師。
一周後,秦子安和何嫻君成了過街老鼠。
還被起訴,賠償巨額精神損失費。
以及以傳播淫穢物品罪,受到了相應的懲罰。
而我,在回到歐洲的半個月後,拿到了創意部總監的位置。
工作忙起來的時候,幾乎沒時間接秦苛的電話。
所以當幾天後,我在公寓門前,見到陰沉著臉的秦少爺,掉頭就跑。
沒幾步,就被秦苛揪住了後領。
「黎願,你挺機靈啊,還知道跑?」
我訕笑著,「您怎麼來了?」
「睡你。」
「秦苛,你真的很不會談戀愛……你確定有過好幾個女朋友嗎?」
「騙你的。」
秦苛啃著我的耳郭,像個熱情的大狗,
「除了應付我繼母,陪何嫻君做戲,我沒有跟別的人扯上過關系。」
我癢得笑出聲,「秦先生不需要做戲了?」
「不需要了,」他眉眼舒展,「她與何家那點臟事,我終於摸透了。現在公司大權都在我這兒,我想搬來跟你住。」
「好啊。」我揪住他的領帶,瞬間拉近和他的距離, 「秦少爺, 您先堅持一個月再說吧。」
秦苛這個人有些小怪癖, 比如恐高,比如吃不慣西餐。
連說英文都帶著點兒化音。
動不動愛臭臉, 把小孩兒嚇哭。
在這邊容易涉嫌虐待兒童被警察帶走。
他待在這裡的第三天,就因為想嘗試油條豆腐腦,被鄰居報了警,說他蓄意縱火。
我笑著打趣, 「秦少爺, 不行你就回去吧。」
秦苛一怒之下, 把分部開在了這裡,定期把一群員工派過來, 陪著他一起受折磨。
一晃半年, 他竟然真的堅持下來, 並且樂於嘗試各種各樣的西餐。
這天傍晚,我約了他去看電影。
剛好司機放假, 我讓秦苛去地鐵口等我。
太陽剛剛好親吻地平線的時候, 光線以獨特的角度, 落進地鐵站裡。
我趕到時,他正雙手插兜, 佇立在廣告牌前,看一張海報。
「先生,您也喜歡珠寶嗎?」
一個挎著花籃的小孩子仰頭問他。
我心裡一緊,生怕秦苛怪聲怪氣的,又把小孩嚇哭。
秦苛笑笑,「不, 我喜歡這個人。」
小孩盯著海報發愣,秦苛蹲下來,指著我的海報, 說:「這是我喜歡了十年的女朋友。」
「先生, 那是追星, 不是女朋友。您還沒追到呢。」
「追到了。」
「不信。」
秦苛笑容一僵,咧嘴露出一口陰森森的白牙, 「你丫不聽不信的,上課是不是考倒數?」
這句是母語。
小孩子沒聽懂,但看樣子離哭不遠了。
我急忙跑過去, 橫插在他和小孩兒中間,笑瞇瞇地問:「你是賣花的嗎?多少錢一支?」
小孩的眼睛落在我臉上,慢慢變得驚愕, 「你真的是……」
秦苛哼了聲,「我女朋友。」
小孩眼睛一亮,「6 歐元一支。」
秦苛臉一沉, 「你不如明搶。」
我摸了摸他的頭,還不等反應,秦苛突然塞了一把錢給他, 抄過花籃, 拉住的我手。
「哎?他明顯是漫天要價,小孩子不能這麼慣著——」我提醒道。
「我願意。」
秦苛勾勾唇角,拉著我走向地鐵深處, 「千金難買女朋友。」
太陽漸漸沉入天邊。
小孩子站在入口,沐浴著黃昏。
聽著男人同女人講著陌生的語言。
溫暖而歡快。
「……下次讓他們把人放大一點,給你拍張更好看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