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你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你。」
那件事,最終以沒有證據而銷聲匿跡。
廚房外,人聲喧嚷。
秦子安喝醉了,已經將我的旗袍拽到了腰上。
我的雙手被他狠狠鎖在身後,呼救聲淹沒在嘈雜中。
「滾……滾啊……」
我哭喊著。
狠狠咬在他的肩膀上。
秦子安吃痛,慘叫一聲松開。
我猛地往門外跑去。
他反應極快,揪住了我的頭發,往回拖。
劇烈的撕扯感讓我視野發白。
有個聲音在我心中叫囂。
恨嗎?
我做錯了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受到傷害?
為什麼有的人生來就是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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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混亂中,抓住了餐臺上的紅酒瓶。
「爛貨,上了你又怎麼樣?」
我含淚轉身,高高地舉起酒瓶,對準他的頭用力砸下去。
伴隨著清澈的碎裂聲。
世界歸於寂靜。
6
宴會的喧鬧聲瞬間消失了。
身後是秦子安倒地的鈍響。
我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力氣,也不知道身上的暗紅色液體,是紅酒還是血。
我哆嗦著,打開了廚房的拉門。
鮮紅的酒液順著紅酒瓶的上半部分,一滴滴落在昂貴的羊絨地毯上。
我赤著腳,走出廚房。
小腿扎了碎片,血順著小腿匯聚成股。
眾人鴉雀無聲,盯著狼狽又猙獰的我。
突然有人看到倒在後面的秦子安,尖叫一聲,「殺人了!」
場面瞬間混亂起來。
我被人推搡到旁邊,桑阿姨發出刺耳的尖叫,瘋狂地朝著秦子安奔去。
「快叫 120!我兒子不能有事!」
我臉色煞白,萬念俱灰。
因為我看到一攤血從秦子安的頭上洇出。
秦子安死了,我的人生也完了。
閃爍的燈光照得我眼前發暈。
我眼神空蕩蕩地看向秦苛。
他跟何嫻君站在一起。
手裡拿著一份泛黃的協議書。
右下角,是我和桑阿姨的簽名。
為了讓秦苛失去財產的繼承權,桑阿姨要我跟秦苛談戀愛。
當秦氏所有的股東都不認可他的時候,秦苛便失去了資格。
從一開始,我靠近秦苛的目的,就不單純。
哪怕最後喜歡上了他。
這件事,就是跨不過去的坎。
秦苛平靜地將協議遞給我,「是你簽的嗎?」
「是。」
我抹開臉上濕漉漉的頭發,「對不起。」
秦苛笑了聲,眼中是濃濃的失望,仿佛在笑自己的愚蠢和天真。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語氣冰冷。
「110 嗎?」
「我要報警。」
我站在角落裡,濕透的衣服被空調一吹,引得人打起了寒戰。
桑阿姨撕心裂肺地喊著,叫囂著讓我好看。
我孤零零地承受著所有人都注視,沉默不語。
何嫻君添油加醋道:「我說過的,拿了錢,就夾著尾巴做人,別在我面前撒野。」
桑阿姨抄起臺燈,狠狠朝我砸來。
秦苛突然抬手替我擋了下,隨後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臉色一沉,拽住我的胳膊,拖進一間空房間。
砰!
門狠狠甩上。
秦苛扯松了領帶,語氣冷冽,「你自己解釋。」
他向來不是個有耐心聽人解釋的,也鮮少向別人展露脾氣。
我動了動唇,語氣很輕,「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他氣笑了,「我看到的是什麼樣?」
「很多年前,我爸爸躺在病床上,一天要花掉五六萬。桑阿姨說,她可以給我一份工作,隻要我待在你身邊,我爸爸就可以繼續活著。」
「所以你一開始,答應跟我談戀愛,就是做戲?」
秦苛表情冷得可怕,似乎下一秒就要將我撕碎。
我壓住喉嚨裡的哽咽,「對。」
爸爸在工地上出了事故,我每天要面對校園霸凌,放學後要身兼數職,要債的親戚在家門前排成了排。
那段黑暗的日子,因為有秦苛的陪伴,我咬牙活了下來。
可終歸是我騙了他。
「秦苛,我……喜歡過你的。」我聲音哽咽,「在我知道這樣會讓你丟掉繼承權後,我放棄了。」
「夠了。」
他語氣淡淡,眼神中帶著心灰意冷的厭倦,「黎願,真的夠了。」
鈍痛自心底傳來。
當年我像個逃兵一樣,以為離開,就可以躲過今天的局面。
可這一天還是來了。
「對不起。」
「你沒有錯,是我眼瞎。」
秦苛轉身,開門走出去。
我被警察帶走了。
秦子安沒有死。
在病房裡叫囂著要讓我坐牢。
幸運的是,那晚我帶了一支錄音筆,錄下了秦子安圖謀不軌的證據。
我把證據提交給警方,也請了律師。
律師來的時候,身邊還有一個人。
儒雅年輕,風度翩翩。
是個十分有品位的年輕男人。
「黎小姐,您好,鄙人姓蘇,是秦先生給您請的律師。」
年輕男人看了旁邊的律師一眼,「我建議您把這件案子交給我處理。論經驗,我比任何人都豐富。」
「秦苛有什麼訴求?」我在警察局待了一夜,精疲力盡,「我已經把錢還給桑阿姨了,如果他想追究我欺騙他的事,我願意賠償……」
「您應該誤會了。」他熟練地坐下來,「秦先生第一時間給我打了電話,沒說是什麼案子,但是請我務必保一個人。」
他看了看材料,露出一抹笑,
「我都做好為殺人犯辯護的準備了,不過目前看來,您被判決正當防衛的概率很大。不必擔心。」
我垂著頭,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既然他不相信我,為什麼還要幫我?」
律師推了推眼鏡,「抱歉,這就不在我解答範疇了。
黎小姐,您被保釋了。」
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天上下著小雨。
大街上人來人往,前不久降了溫,路人行色匆匆。
不遠處的大屏幕上,是最新的一條新聞。
秦苛正在接受記者採訪。
秦苛那雙涼薄的眼睛盯著鏡頭,說道:「沒錯。」
他低頭,笑瞇瞇地看著我:「我隻能說,砸得好。」
我收回眼睛,向男人道謝,「蘇律師,謝謝您。」
他見我的注意力,始終落在大屏幕上。
便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
「興許您應該感謝自己。」
「秦先生,有傳言說,您與何氏集團可能於近日聯姻。請問消息準確嗎?」
「您有話要帶給秦先生嗎?」
我問:「他們真的會結婚嗎?」
「興許吧。」
「那就沒有了。」我舔了舔幹澀的唇,「謝謝。」
蘇律師點點頭,撐開傘,消失在雨幕中。
7
我在酒店的大廳見到了何嫻君。
她等候多時了。
「黎願,你膽子大了不少。」
她還是當年不可一世的樣子,言笑晏晏,「我跟秦苛什麼都做過了,我勸你,有多遠滾多遠。」
我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何嫻君靠近我,輕笑出聲,「說話,啞巴了?」
「我在想,」我輕輕說道,「遠處那個花瓶,應該會很趁手。」
「什麼?」
她愣了下,突然抓住我的領子,「黎願,你在恐嚇我?信不信我讓你名聲掃地?」
不得不說,這麼多年過去,她的手段還是拙劣得很。
我握住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很認真地說道:
「何小姐,我不是小孩子了。哪怕你此刻故技重施,甚至……找個人,把我輪了,我不會怕你絲毫。」
何嫻君的表情吃了屎一樣難看,「賤種——」
我突然用力掐住她的下巴,輕聲說:
「我用了十年的時間,想明白錯的不是我。私密照又怎麼樣呢?我可以赤條條地站在世人面前,供人指點評判而心如止水。因為錯不在我。」
「好啊,你不怕。」何嫻君惡狠狠地盯著我,「你不怕就去跟秦苛說啊,讓他原諒你,娶你啊?你看看他願不願意娶一個爛貨!」
「秦苛剛剛宣布要跟你訂婚了。」我推開了何嫻君,「我對搶別人未婚夫沒什麼興趣,過不久我就會離開。」
「你最好說到做到!」
何嫻君氣喘籲籲地跌坐在沙發裡,目光陰冷。
於我而言,剩下的日子,我隻需要處理好官司。
因為我幾個月前談成的某個大客戶突然跟我訂購了一批珠寶,讓我免於裁員的困擾。
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軌。
一個月後,我拿到了拍賣款。
官司也贏了。
秦子安因為他的身份,沖上了熱搜,唾罵聲不絕。
城市進入了雨季。
一場場的春雷接踵而至。
我坐在出租車裡,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
想起十年前,也是在一個雨天,我像個喪家之犬,逃離了這座帶給我傷痛的城市。
十年後,我至少沒有被人欺負,可以很體面地離開。
司機正跟我聊天,「姑娘,你這是出國留學?」
「不是,我的工作就在國外。」
「哦,挺好,不過家裡人會掛念的吧。」
我有些遺憾地笑了笑,「我沒有家人了。」
就在跟秦苛去遊樂場約會的前一天,爸爸突然從昏迷中蘇醒,親手拔掉了自己的氧氣管。
那時的我,被秦子安和何嫻君摁在廁所,拍下了照片,傷痕累累。
所有的都悲劇,都發生在同一天。
也就是那一天,我選擇了離開。
司機惋惜地安慰了幾句,打開了收音機。
冷冰冰的新聞播報從喇叭裡傳來。
「何氏集團資金鏈斷裂,公司於半個小時前宣布破產。
記者正等在秦氏集團門口,準備採訪秦氏新任 CEO,秦苛先生。此前,桑女士被曝出侵吞公款、商業詐騙等醜聞,我們將進一步跟進……」
司機嘖嘖兩聲,「我就說有錢人信不得吧。什麼聯姻,就是秦家那個老總,盯上了何家的肥肉。」
緊接著,新聞裡傳來記者興奮的聲音。
「秦先生,請問您是否參與了此次事件的謀劃?聯姻是否是故意為之?」
秦苛音色徐沉冷靜,「你們是全網直播嗎?」
「是的,秦先生。」
「無論人在哪裡,都能聽得到?」
「秦先生,雖然不知道您說的是誰,但我確信,隻要她身邊有電子設備,就一定能聽得到。」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秦苛冷然的聲線飄出:「阿願,祝你餘生順利。」
我愣了一下,足足有半分鐘沒有說出任何話。
「姑娘、姑娘,路上堵車啊,你還來得及嗎?」
司機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我抹了把臉,濕漉漉的。
「嗯,沒關系……時間還早……」
司機看熱鬧似的,「你說剛才那個男人什麼意思?跟情人表白?阿願,挺親密啊。」
我看著玻璃上的雨滴,說:「師傅,麻煩您掉個頭。」
我想試最後一次。
「去哪?」
「星華遊樂場。」
8
這座遊樂場,經歷了十年的風霜,遊樂設施已經變得銹跡斑斑。
不少功能也停用了。
唯一還在運營的,就是那輛老舊的過山車。
臨近傍晚,雨勢漸收。
我腳步急促,沒有打傘,按照記憶找到了當年地方。
秦苛打了一把黑傘,正站在過山車下面。
背影孤單。
四周寂靜無聲。
因此我的腳步聲格外清晰。
聽見動靜,他轉了身。
看見我,站著沒動。
「秦苛。」
我喊了他一聲,慢慢走過去。
他的目光追隨著我,由遠及近,最終低下頭,雨傘稍稍往我這邊傾斜,替我遮住了小雨。
傾瀉的水珠落在他的肩頭。
很快濕了一大片。
雨滴敲打在傘面上,噼啪作響。
秦苛垂著眼,沒有說話。
我鼓起勇氣,望進那雙晦澀難懂的眼眸中,「你有未婚妻了嗎?」
「沒有。」
我點點頭,氣息不穩,「有些話我一直不敢和你說。」
秦苛直勾勾盯著我。
「十年前,約會的前一天,我爸爸去世了。」
「是自殺,因為他不想拖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