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日偶成》, 本章共3800字, 更新于: 2024-10-24 13:24:37

而在這病床上躺著的睡美人,終究是沒有收回他冰涼的手,他竭力地吸取著身前人的溫暖,在這樣的沉默中,回以承諾——


「我知道了,我答應你。」


「小茴香豆,我們回家好不好?」


010.


在問過醫生之後,又配了一些無濟於事的藥品,我便和崔致一同回去了。回去之後,他本清醒了一陣子,但當我在樓下端著粥上來的時候,他又已經躺在床上昏睡過去了。


沒有開燈,窗簾也拉著,他靜靜地躺在那裡,一絲光亮也無,一絲動靜也無。


我輕輕放下粥,走過去看了眼崔致的額頭——


密密的汗珠。


但是用手附上去之後,卻又並不覺得燙。我便隻能用濕毛巾慢慢把他額頭上的汗珠拭去。


在這黑暗中坐了一會後,我突然又伸出手來,放在崔致的鼻尖。


「呼……」


感受到呼吸之後,我這才有些放下心來。


看來今天的學校是去不成了。


我出門給兩位老師打電話請了假後,便又進去把粥端了出來。


崔致還是沒有醒。


他斷斷續續地清醒著,昏睡著,滿頭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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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他到底是怎麼了,在這幾天中,他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不能和我說。


請的醫生過來,做了檢查之後,也隻無奈,說是沒有什麼問題,於是學校裡隻能繼續請假,但總不能這樣請下去。


我也去看過醫院裡的崔叔叔,他依舊昏迷不醒、一動不動,由請來的護工照顧著。


幸好……幸好崔致還能醒過來。我動了動身側的手指。


等到某天午後的時候,躺在床上昏睡的崔致醒了。


在我輕輕進到他的房間時,這少年便靠在床上,微微低垂著睫毛,略開的窗簾,灑進陽光,使得這蒼白的面容也有了半分血色。


兩種顏色的交替,便又添幾分難言的溫柔。


聽到動靜,他忽而抬起眼來,有些朦朧的琥珀色,裡面蕩漾的,不是別人,而是我。


「阿致,你醒了。」我走過去,微微彎下腰看他,沒有說他睡過去了多久,隻是像往常一般,問著,「你餓了嗎?想吃些什麼?」


他靜靜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阿致?」


他便露出淺淺的笑來,看著我,聲音有些顫抖和沙啞:「小茴香豆……給我也找個護工吧。」


我從頭到腳,忽然冰涼哆嗦起來。


「有什麼好找的,你就這幾天而已……沒關系,你很快就會好了,阿致。」我故作輕松地同他這麼說,隻是不知道是在安慰崔致,還是在安慰我自己。


在那張就算憔悴也漂亮的少年面容上,便浮現出淡淡的悲傷來,而那因為痛楚折磨而迅速消瘦下去的臉蛋,越發顯得那雙琥珀色眼眸大大的、很幹凈。


他是知道的。我慌亂地想。


這虛弱地靠著的少年,和往常一般,向我撒著嬌:「小茴香豆,找個護工吧,我沒事的。你還要回去上課。」


崔致是絕對忍受不了外人的照顧的。


我深深地知道。


所以我隻是咬著唇,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這些天我雖然迷迷糊糊的,但也有時候會清醒過來。小茴香豆,我的頭好疼,好像裡面有什麼在打架一樣。」崔致聲音淡淡的,「你說,我會不會就這樣,疼壞腦子?」


我沒有說話。


他本來移開的視線,便又重新投在我的面容上,許是見到了我沒有忍住流下的眼淚,他眼神一怔,又是無奈又是愧疚地說:「小茴香豆,你別哭……顏阿姨該怪我了,我害得你哭了多少次?」他想撐著身子來拉我。


我自己抹了眼淚,我是不愛哭的,我當真不愛哭。


「崔致,你一直說我是你妹妹,那我在你生病的時候,照顧你又有什麼不行?」我忍著哭腔,慢慢說道,「我的成績好不好,你是知道的……難道你是想趕我走?」


他的手便停在半空中,喃喃道:「我沒有,小茴……但這樣,總歸不好,我怕有人說你。」


崔致不是會看待他人視線的人。


他一向是驕傲的、矜貴的。


而我……其實我已經逐漸忘卻穿書之前的年紀,但我既然能夠接受穿越,又怎會在意他人的注目?


我隻關心我在意的,僅此而已。


「崔致,我媽媽走的時候是怎麼說的,你還記得嗎?她說你們兩個人要好好互相照顧對方,崔致,往日隻許你照顧我,現在便不許我照顧你,是不是?」


於是這少年便更加慌亂:「不是的,我沒有這麼想……」


我將他按回被子裡去,看著他那雙明澈如水的眼睛,認真地說:「好了,你躺回去,天氣冷了,會感冒的。」


崔致似乎也迷糊了,絮絮叨叨和我說了些什麼「不行」「不可以」「擔心」的話,又皺著眉昏睡過去了。


我坐在椅子上看他片刻,起身出門給顏母打了電話。


011.


在即將跨入冬天的時候,顏母和顏父回來了一趟。


顏父已經好了很多,隻是精神仍舊不濟,他來看過幾回崔致,沒忍住,哭了,旁邊的顏母就輕輕打了下他的肩膀:「都多大了,還在孩子們面前哭。」


崔致是看不到的,因為他正閉著眼靜靜地躺在床上。


顏父哽咽了一下:「我們阿致太可憐了。」


顏母無奈地說:「你先下去喝杯茶吧,我和你女兒聊一聊。」


他於是抽泣著下樓去了。


顏母轉而看向我,輕聲問道:「是休了半學期嗎?」


「嗯。」我點一點頭,愣了愣後,看著似乎憔悴不少的顏母,緩緩道:「抱歉媽媽,我這麼任性。」


她看我半天,突然笑了,握住我的手,輕輕拍了拍:「小茴,我的女兒……從小到大,我一直覺得你很成熟,不像阿致,還有調皮的時候。」說到這裡,顏母的聲音也有些哭腔:「崔致的媽媽,和我是很好的朋友,我一直把崔致也看成自己的孩子……你任性這麼一回,我覺得很好,如果這是你的決定,我和你爸爸都會支持你。」


「這是你自己的人生,需要你自己做主。」


「隻是我希望,你也能照顧好你自己。」顏母輕輕撫摸著我的臉,溫柔地笑了。


在這溫暖的房間中,我第一次覺得我是顏茴——


不是惡毒女配顏茴,隻是顏茴,有著自己人生的顏茴,不是穿越而來的外人,僅此而已。


-


一直到顏父顏母離開烏水鎮的時候,崔致的情況也沒有好起來,他中途也有醒過,隻是昏迷的時間更久。但凡醒來,崔致也總是強忍著疼痛安慰我,笑著說要自己洗漱,我握著他的手,說再不好轉我就會替他洗漱,於是他便虛弱地笑起來。


在這段時間中,櫃子裡堆積了很多的藥品,也來過很多的人,說著一些可有可無的安慰的話,時間便也就這樣慢慢過去。


在即將迎來春節的時候,崔致的生日也到了,我便在晚上出了門去買長壽面的材料。


今年不知為何,天氣很冷,很早便下雪了,天也暗得很早。


我乘著昏黃的路燈,踩著雪一步步往回走,手上拎著長壽面的材料。


等到快要走進崔致家的小院子時,我看見有一排腳印密密麻麻地蔓延進了小院子中。


有誰來過嗎?


我加快了腳步。


就在此時,卻有一道聲音,在不遠處響了起來。


「停——」


我順著聲音抬起頭來,抬起的腳也停在了半空中。


在還飄著雪花的天地間,微微亮起的燈光下,這穿著鵝黃色棉衣的睡美人,就這樣靜靜地站在不遠處,他手上還拄著一根樹枝,不知是從哪裡折來的。


那長久不見陽光的皮膚,露出令人生畏的青筋。


可是他的表情那麼溫柔——


見到他,我下意識地踩進軟綿綿的雪中。


於是這瘦弱漂亮的少年,便帶著抱怨的語氣,仰著微微笑意的臉,看向我:「都說了,要停啊——」


「我特意給你踩出來的……可不容易了。」他微微笑著,溫柔地看著我,「所以,小茴香豆,要踩著,慢慢走來我這裡啊。」


012.


是……


是崔致。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松開了手上的袋子,然後沒有停留地往他那裡奔過去。


松軟的雪地上,蔓延的本來是崔致的腳印,而當我向他奔去的時候,在那密密麻麻的腳印旁,便又多出了一排我的腳印。


在這潔白的地面上,腳印一路往崔致而去。


這少年,便在盡頭靜靜地溫柔地看著我。


「小茴香豆。」


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氣,我猛地擁住站在身前的少年,但忽視了剛剛醒過來的崔致的力氣,於是我們倆便一齊跌在了雪地裡。


被我壓在身下的少年,似乎被這一舉動給驚得呆住了,他躺在雪地裡,睜著琥珀色的眼睛看著我,睫毛一顫一顫的,而那跌落下來的時候惹起的飛舞的雪花,便墜落在他的眼睫、鼻尖、紅唇上。


少年呆愣愣地看著我,蒼白而精致的面容上,浮現出淡淡的無奈,但他就這樣靜靜地被我壓在身下。


而我就支在他的身上,淚眼模糊地看著他。


「崔阿致,你怎麼還敢醒過來。」


「你怎麼……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你,你知道嗎?」


可見我這話沒有半點說服力,因為這被我壓在身下的少年,又翹了翹唇角,認真地看著我,輕聲說道:「顏茴,我打了一架。」


「我讓他滾,他不滾,但現在,他還是輸了吧?」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小茴香豆一定會給我做長壽面吃,所以我一定要醒過來。等過了我的生日,就到我的小茴香豆的生日,我也要親手做長壽面,給她吃。」


「所以我很努力地打贏了今天的架。」


他掀起眼睫,琥珀色的眼中,有著強忍眼淚的我。


這緩慢的、沙啞的聲音,這還蒼白著臉頰的少年,緩緩伸出手,像從前那樣撫上我的臉頰,溫柔地笑著:


「顏茴,我好想你。」


我猛地抱緊這個艱難地打贏架、氣喘籲籲回到我身邊的少年,惡狠狠地在他的懷裡掉眼淚。


「崔致!你知不知道照顧你很累!」


「崔致,你不要再去打架了。」


沉默片刻後,他輕笑一聲,答應我:「好。」


等到想起是在雪地上的時候,我把崔致拉起來,發現他棉衣後面都濕了好多,便又氣鼓鼓地說:「你也不提醒我,我都忘記了……」


崔致低頭看了眼自己,又笑:「沒事,我穿得厚,感覺不到。」他的視線繞過我,看向我的身後,而後微微嘆息地說:「你是想把那袋東西存到明年冬天再吃嗎?」


順著他的視線往後看,我看到了那袋被我扔在地上的食材。


我:「……」


其實我做飯的手藝並不好,但這段時間自己做飯,做著做著倒是也長進了很多,至少一道菜它看上去能夠像菜了。


我把面條盛出來放在碗裡,又往後看,果然聽見崔致無奈地笑著說:「我不會睡著了,你放心吧。」


我轉過頭:「你的話……」


「我的話怎麼了?」


「都不能信。」我小聲地說了句。


他好像沒有聽見,微微笑著重復問道:「我的話怎麼了?」


「你說得很對,說得很好。」我把兩碗面條端到桌子上,認認真真地看著他。


崔致和我對視一眼,突然低下頭去,臉頰好像有些紅,連說話都有些支支吾吾的:「你……怎麼一直盯著我呢。」


在這雪夜之中,十九歲的少年心中,又有什麼樣的變化呢?


是否如燈照雪景,一覽無餘,卻又刺痛某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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