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這個身份是階梯也是鎖鏈,他好像隻有成皇這一條路。
甚至當有人來搶這個位置時,無數人都會推著他對抗。
他像當年無法選擇自己喜歡的琉璃燈,也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
所以現在,他厭倦當太子了。
我有點想哭。
但是我強忍住,轉移話題道:「那日在珍寶閣,你問我願不願意什麼?」
他愣了愣,忽然抬手摸摸我的臉:「如果最後我還活著,再告訴你吧。」
我心頭一熱。
他果然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我卻忍不了了,眼淚再一次掉下來。
我對他說:「那我提前說好了,不管你問我什麼,我都願意的。」
10
那日之後,很快就傳來了太子與安王打起來的消息。
我越發不安。
我爹已經明白無誤站在太子這邊,府中整日兵將往來,給氣氛平添幾分肅殺。
我整日從我爹那裡探聽形勢,但是探聽出的消息都是對太子這邊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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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發焦急。
直到那日看到我爹急匆匆出去,我也無法再幹等著了。
換上偷拿來的衣服,我喬裝成我爹的一個軍士,跟著他們偷偷溜了出去。
戰場是在城外。
等我們趕到時,大局已定。
太子跪在地上,陸雲澗正要拿刀刺他的胸膛。
「不要——」我聲嘶力竭地喊。
可是。
晚了。
鮮血如初見時的紅梅散落。
我崩潰大哭。
11
我與陸雲澗做了個交易。
給我一年的時間去邊疆尋藥給寧欣解毒,他不殺我爹,並且還我們自由。
一年之後我回來,為了掩人耳目,他封我為皇貴妃。
解藥制成,我見到了寧欣。
看她歡快地跑向我,絲毫不存芥蒂的樣子,我才知道,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中毒了。
她不知道我給她下了毒。
我看向陸雲澗,他飛快向我使了個眼色。
意思是不要讓我告訴她。
我這才將目光又放到寧欣身上。
我好像明白了這姑娘的天真自在從何而來,身邊的人都努力使她遠離凡世的汙濁,都小心翼翼呵護著她。
真是個幸福的姑娘啊。
我越發嫉妒她了。
12
那晚我們久違地睡在一張床上,像小時候一樣。
她對我毫無防備,我本想將以前的事告訴她,可忽然想起白天時陸雲澗那個警告的眼神,還是算了。
他那樣緊張,我又何必給他添亂呢。
又在宮中待了兩日,確定寧欣的毒解了之後,我正式向他們告別。
寧欣對我的離開表達了不舍,而陸雲澗,他給了我一塊令牌。
「如果遇到麻煩,可以亮出它。」
我笑笑。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走出城門的那一刻,我向身後回望。
往事如煙,歷歷在目。
我終於,也成為一個自在的姑娘了。
13
「還不走嗎?」身後傳來聲音,我回過頭。
看到他斜斜倚在馬車上,正含笑望著我。
我快步跑過去。
人生中唯有那個時刻,讓我無比慶幸自己會醫術。
讓我能夠在那日他血花飛濺之時,自己有能力把他從死神手中拉了回來。
之後他在城中養傷,我自己一個人去邊疆尋藥。
但是我從陸雲澗那裡得到了承諾。
塵埃落定之後,許以我自由。
許以我們自由。
「好久不見。」我笑著說。
好久不見,你還過得好嗎?
「怎麼看起來好像瘦了呀。」他對我道。
你也是,自那日一別,好像瘦了不少。
「哪有啊。」我低頭笑道。
我以為自己能平淡地應對一切。
可是當我站到他身前,當他這樣看著我,我還是緊張。
我確定自己的情感。
但我不確定他的。
我喜歡他。
但我無法分辨他究竟是真的喜歡我,還是利用我。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他問。
「我想憑借一身醫術,四處走走。」我說。
「你呢,有什麼打算?」我緊張地望向他。
「嗯……」他思考。
我的呼吸都有些停滯。
「聽說是你救了我?」他忽然道。
「是。」我說。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那我隻好以身相許了。」他臉上裝作無奈的樣子。
我「噗嗤」一聲笑了,眼淚卻流了下來。
「怎麼哭了。」他為我拭去。
因為太歡喜了。
歡喜到自己的心都在雀躍,歡喜到情不自禁流淚。
「你願不願意……成為我的妻?」他微微彎腰,看著我的眼睛,認真地問我。
我胸中情緒翻湧,對他道:「我好像早就答應過了。」
他一把把我攬入懷中。
我聽著他胸腔的震顫,與我的心跳和鳴。
「太子哥哥……」我深情呼喚。
「還叫我太子哥哥?」他無情打斷。
也對,他早就已經不是太子了。
嗯……我想了想。
「陸雲深,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他思索片刻。
「從第一眼。」
從第一眼,梅花樹下,你選中我最愛的花燈開始。
我就喜歡你了。
番外三:謠言又起
京中最近奇事不斷。
新皇上位,各位有功之臣都是將女兒送入宮中,卻又紛紛接了回來。
那些女子對宮中之事諱莫如深,絕口不提,好像要隱藏什麼秘密。
隻是隨著時間推移,還是有隻言片語流出。
——聽說新皇性情殘暴,動不動就毆打嬪妃。
——聽說新皇冷漠無情,眼裡揉不得一點沙子。
——聽說新皇好像身體還不行,對後宮人從不召幸。
以上傳言說得有根有底,不像空穴來風。
證據就是,在眾嬪妃出宮之前皇上納了一位皇貴妃。
這位皇貴妃大家都知曉,是罪臣林升的女兒林菀。
聖上當年向先帝求娶她之事可是鬧得沸沸揚揚,聖上對她,可謂一片真心了。
可是即使是這位皇貴妃,進宮短短一段時間卻也是懇請離宮。
讓眾人不得不加深了猜想。
莫不是因為,聖上自覺身體不行,不忍委屈了她,這才忍痛放她離開?
但緊接著,聖上封了一位皇後。
這皇後大家也都認得,是前太子的未婚妻寧欣。
早先就有傳聞,聖上還是皇子之時便與太傅府這位寧小姐之間有嫌隙。
後寧小姐成為前太子的未婚妻,聖上又與前太子敵對。
前太子身死,聖上繼位,納她入宮。
當時大家便都不看好,任誰也想得出,聖上將她納入宮中定不是喜歡她。
很有可能是為了折磨她。
果然如同眾人所料。
聖上將所有功臣之女放出宮,卻獨獨不放她,還將她封為皇後。
這豈不就是,讓她留在身邊守活寡嗎!
一時間,流言如暗潮,湧動在城中。
大家津津樂道的同時,也開始擔心起皇室後嗣,正討論到是要從其他王爺那邊過繼呢,還是以後皇位幹脆傳給某個王爺。
結果又傳來消息:皇後娘娘有了身孕!
全城沸騰。
沸騰的同時還有些意興闌珊。
所以大家八卦了這麼久的都是謠言唄?
眾人紛紛覺得自己的感情遭到了戲耍。
又將目光放到了被接回家的幾個姑娘身上。
於是又有爆料:
關於皇上的那幾個不靠譜的傳言,竟然是從當時的寧常在,現在的皇後娘娘嘴裡傳出來的!!!
被接回家的姑娘們恨恨地絞著帕子痛哭:「還以為她多麼好心,原來是想獨霸皇上!」
這爆料引起的自然又是一片嘩然。
眾人紛紛嘆息皇後娘娘心機之深,深不見底。
竟然想到用這種法子獨佔後宮。
重要的是,她竟然還成功了!
從與聖上仇視敵對,到成為後宮專寵,不知她心路是經歷了怎樣的變化。
單看她這個從區區常在爬上皇後之位的手段與過程,還蠻勵志的。
眾人一時間又是議論紛紛。
但與此同時,有些人的心思也活絡起來。
皇後不是懷孕了麼?
那豈不是意味著,這也是機會?
於是朝臣向聖上進言:「現如今聖上後宮隻有皇後一人,皇後懷有身孕恐怕無法伺候皇上,不如再次選秀,擴充後宮。」
本以為這個建議皇上很快會採納,卻不想皇上深深嘆了一口氣:「唉!不是朕不想充納後宮,隻是皇後善妒,進了宮的姑娘皇後也容不下她們,與其讓她們遭受……朕實在不忍心吶!」
群臣淚眼汪汪。
都嘆息這真是個溫柔善良的好皇上。
於是,「皇上善良」「皇後善妒」這兩個關鍵詞又流傳在京城的大街小巷。
但這樣終歸不是辦法。
皇後獨佔後宮是事實,大臣們想要塞人進後宮也是事實。
一人向皇上提議:「不如等皇後生了孩子就把她廢了吧?」
「嗯?」皇上一個眼刀飛過來。
那人感覺自己立刻要死了。
第二天他便被派去了邊疆考察。
此事再無人敢議。
但不影響流言四起。
而且越傳越離譜。
有人說,皇後娘娘給皇上灌了迷魂湯,皇上除了她已經看不見別的女人。
有人說,皇後娘娘會媚術,才使得皇上如此鬼迷心竅。
……諸如此類。
此時皇宮,寧欣聽著翠兒給她匯報的流言,氣得一拍桌子。
茶杯歪倒,裡面的水灑出來。
翠兒正要去擦,卻有一個身影比她更快。
陸雲澗大步走來,迅速將寧欣抱開,又從懷裡掏出帕子給她擦擦。
「有著身孕呢,怎麼發這麼大火呀。」他一邊擦一邊道。
寧欣敲了他一下,怒道:「你對外邊亂說什麼!誰善妒了!」
陸雲澗笑:「你不善妒?那我再召幾個人進宮?」
「你敢!」寧欣吼。
陸雲澗笑得更厲害了。
他從背後環住寧欣,手放在她隆起的腹部,在她耳邊慢慢道:「如果不這樣說,大臣們又要張羅著選秀,畢竟我根基尚淺,朝堂還指望著他們,不好直接拒絕,嗯……倒不是怕得罪他們,隻是怕麻煩。」
寧欣臉色這才緩和,嘴上卻不饒人:「哼,你拿我當擋箭牌!」
陸雲澗摟著她,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磨磨蹭蹭:「是啊,你可得保護好我。」
寧欣一推他:「撒什麼嬌!」
又看到他拿在手裡的帕子:「這帕子怎麼這麼眼熟?」
拿起來看,上好的綢緞,四個角上已磨起了邊,中間一個櫻桃的圖案,看起來有些年份了。
陸雲澗道:「這是你的啊!」
思緒回轉,想起那年梅花樹下,一個臉紅紅的小姑娘用帕子包著點心向他道歉。
他吃了一口。
好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