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從小就是個柔弱哭包,每天找我撒嬌八百遍:
「員工欺負我,我哥欺負我,所有人都欺負我。」
「我好可憐,好無助,嗚嗚嗚……」
直到某天,我看見他上一秒眉眼陰戾把人踹進臭水溝。
下一秒就委屈巴巴抱著我哼唧:
「嗚嗚姐姐,腳疼。」
1
我在國外度假半個月,周律每天問我八百遍:
「姜姜,你什麼時候回來?」
閻王催命都沒他敬業,我煩不勝煩:
「太寂寞就去找個女朋友,別打擾我吃烤肉,OK?」
周律秒回:
「沒有女朋友,沒有女性朋友,和別的女人都不熟,我隻有你。」
我還沒來得及無語,就被他下一條短信弄得更無語了。
「那你吃完烤肉就可以回來了嗎?」
啊!都二十六歲了,周律為什麼還是這麼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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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痛苦地放下肉串,撥出電話:
「說吧,你到底遇到什麼事兒了?」
周律的黏人還算講分寸,他會這麼窮追不舍隻有兩種情況。
一種是我生他的氣,另一種就是他受了別人的氣。
果然,在我逼問之下,他老實交代了這幾天發生的一切。
周律前兩月剛接手家族企業,底下員工沒一個服氣,都在給他找麻煩。
倚老賣老,渾水摸魚……還有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
總之被他說成了四面楚歌。
「員工欺負我,我哥欺負我,所有人都欺負我。」
周律聲音低低,像是在極力隱忍委屈。
我想象著他垂頭耷腦任人欺負的可憐樣,拳頭漸漸硬了。
偏偏他又補了一句:
「姜姜,我好可憐,好無助,嗚嗚嗚……」
這聲不走心的嗚咽徹底點燃了我的怒火。
「豈有此理!周祁他怎麼還敢找你的麻煩!」
我一拍桌,怒道:
「回來!我明天就回來!」
2
從小到大,我都見不得周律受欺負。
他七歲那年剛來香山別院,周祁就厭惡極了他私生子的身份,聯合別院裡的小孩們孤立他,欺辱他。
「姜未,那個野種又壞又兇,你離他遠一點。」
那時候周祁才是我的小竹馬,我又不愛湊熱鬧,自然聽他的話。
直到有一天,我路過巷子看見周律湿漉漉地蜷成一團縮在角落。
「喂,你怎麼了?」
我好奇地靠近,走到一半的時候周律抬起了頭。
他瓷白的臉上五官精致若洋娃娃,黑曜石般幹淨的眼眸染著水色,眼尾泛紅搖曳出一池的破碎。
就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小狗,舉著愛的號碼牌在等人垂憐。
我怔在原地,看見小狗嘴巴一癟,瓮聲控訴:
「有人欺負我……」
他可憐兮兮地問:「你能幫幫我嗎,姐姐?」
一顆淚珠從他卷翹的睫毛上滴落。
啪嘰一聲,狙中了我十歲的幼小心靈。
我開始像護犢子一樣護著周律,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他。
周祁為此和我絕交,每次都趁我不在時加劇對周律的磋磨。
我有時候撞見,他還要狡辯:
「他裝的!我就輕輕碰了他一下,他就自己摔下去了!」
我便嚴肅地警告周律——
以後他再被欺負,一定要主動找我訴苦,不然他就要被別人冤枉了。
於是……
我親手養成了一個黏人精小哭包!
……
我扶著額風風火火趕回國,落地第一件事就是質問周祁:
「周祁,你怎麼又欺負周律!」
「姜未你他媽到底還要瞎多久!周律那麼大一壺綠茶你都看不出來嗎?!」
電話那頭,周祁聲嘶力竭:
「你倒是來公司看看啊,到底是誰欺負誰!」
3
周祁飽含憤怒的控訴不似作偽。
我怔了怔,面不改色回懟:
「你不是說我瞎麼,我怎麼看?」
趁周祁噎住,我毫不猶豫掛斷了電話。
正好一條消息跳出,周律道:「姜姜,我讓司機去接你了!」
我抬頭朝出口望去,一眼看到周律慣用的那輛布加迪。
司機上前接過行李,我坐進車內,又看見車後排放著一束紫色鬱金香。
「抱歉我今晚要加班,還走不開。」
周律帶了個誇張的哭哭表情:「真嫉妒那束花,它比我先見到你。」
我努力壓制上揚的嘴角,沒好氣道:
「周律,適可而止吧。」
「遵命!向公主敬禮.jpg」
嘴角還是沒壓住。
我一路心情愉悅地回到了香山別院。
剛進院子就撞見阿姨在往屋內運食材,我隨口問了一句:
「最近什麼節日?」
阿姨笑眯眯解釋:「周先生吩咐的,說等您回來了要陪您吃烤肉。」
這是他打擾我吃烤肉了的補償?
我為周律的體貼哭笑不得,卻故意挑刺地給他發了條短信:
「這麼多肉,看著眼睛疼。」
周律秒回:「那我馬上吃止痛藥。」
我不理解了:「?你吃?」
周律:「我怕我心疼。」
「……」
粘人精,但嘴甜。
我原本一直這麼認為。
直到第二天,我去了周律的公司。
4
上一次來周律的公司還是上一次。
那時他剛從冷血的父親手裡接過周氏企業這堆爛攤子。
輸掉的對賭協議,十二億的高額負債,周氏在市中心的樓盤沒人肯接手……
岌岌可危的境遇,周律卻拉著我走進他的頂層辦公室。
他在將傾的大廈裡,睜著一雙發亮發光的眼睛,問我:
「姜姜,你相信我嗎?」
得到我肯定的回復,他就笑得像一口氣能打十頭牛。
兩個月時間,縱然他力挽狂瀾,如今的周氏企業仍是風雨飄搖。
「啊,累成狗了!」
電梯裡,手捧文件的女職員自來熟地同我攀談:
「姐妹,你去頂層?你不會是要去和老板匯報工作吧?」
我真心困惑:「嗯?怎麼了?」
「你不覺得新來的老板實在太恐怖了嗎!就沒有人能在他那張嘴底下毫發無損。」
女職員滿臉心有餘悸:「路過的狗被他罵兩句都會被毒死的那種。」
周律恐怖?嘴毒?
我進入頂層站在周律的辦公室門前時,還錯愕著沒反應過來。
直到我聽見一道熟悉而陌生的聲音,從沒關嚴的門縫裡傳出來。
「你祖上是做廚子的?這麼會甩鍋。」
是周律那副素來清冽的嗓子,但帶著我從沒聽過的低沉怒意。
不再綿軟可親,反倒透著殺人於無形的淡漠。
員工戰戰兢兢:「周……周總,我這就回去重新做,我保證下個方案不會再出問題……」
「你吃蒜了?口氣挺大。」
「沒……早上吃了點大蔥……不是,周總我的意思是…….」
周律面無表情,冷冷打斷道:
「腦漿搖勻了再跟我說話。」
「……」
我那柔弱可憐、軟綿嘴甜的竹馬,去哪兒了?
5
我默默退到咖啡休闲區,開始陷入了沉思。
周律說自己在公司被員工欺負,看來是……
真的被欺負狠了!
都把他逼成「毒嘴」了!
他昨晚熬了一夜沒回家,對比剛剛說「累成狗」但臉色紅潤的女職員,周律隻怕累得更不成樣了。
我越想越心疼,幹脆掏出手機替周律點了碗補湯外賣。
剛下完單,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厲聲質問:
「你哪個部門的?上班時間在這裡做什麼?」
我收起手機回頭,看見一個御姐模樣的陌生美人。
她上下打量我幾眼,頓時警惕:「你怎麼上來的?」
頂層隻有周律的辦公室和他的秘書室,其他員工往來都要經過授權,而我用的是周律給的總裁一卡通,但這顯然不能說。
我以為她的警惕是出於職業操守,便禮貌回答:「我和你們周總有約。」
「和周總有約,我怎麼不知道?」
她雙手環胸,語氣帶著主人的審視:
「周總的行程都由我親手安排,我昨晚還在這陪了他一整夜,怎麼沒聽他說今早和誰有約?」
察覺到她莫名的敵意,我愣了愣:
「你是周律的秘書?」
女秘書點了點頭,挑眉反問:「你又是哪位?」
「我確實沒有預約。」
我答非所問,在女秘書皺眉之前撂下一句:
「因為我要見周律,從來不需要預約。」
說完,我繞過她就往周律的辦公室走。
屋門打開的瞬間,響起周律凜冽的聲音:
「誰允許你進來的?」
緊跟而來的女秘書聽到這句話,嘲諷地看了我一眼,擠開我先進了門:
「周總,是……」
她話沒說完,就被剛抬起頭的周律打斷:
「姜姜,你怎麼來了~」
6
周律變臉速度之快,比化妝品廣告還誇張。
他幾步疾走到我面前,好歹還記得有外人在場,先問了女秘書:
「你有什麼事?」
口吻之嚴肅,簡直就像在說:「你最好沒事。」
女秘僵著表情,卻反應迅速:
「周總,您的早餐要現在安排嗎?」
周律轉頭看我,聲音柔了八個度:
「姜姜,你吃了嗎?」
我看了看手機:「我幫你叫了……」
周律迫不及待朝秘書下逐客令:「不用安排了,你出去吧。」
等秘書離開了,我無奈補充:
「我就幫你叫了一碗湯。」
周律笑得眉眼彎彎:「我早上就喜歡喝湯。」
「湯裡加了蒜。」
「蒜能殺菌抗衰老,最有營養了。」
我挑眉:「哦?不覺得口氣大了?」
周律表情僵住:「……你都聽見了?」
「我……我是熬了一夜火氣太大了才沒忍住,你要是不喜歡我罵人,我下次就不罵了。」
周律眉眼耷拉下來,試探著伸手來抓我的指尖:
「別生氣,好不好?」
見我沒反抗,他便得寸進尺地握住我的手指,晃了晃。
委屈巴巴喚:「姐姐。」
聽說有些品種的小狗犯錯後就愛耷拉著耳朵,淚眼汪汪地看著你,再偷偷把爪子放到你身上,一臉無辜求原諒。
我看著周律這一套熟練的動作下來,明知他在裝可憐,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我們小周弟弟長大了,會罵人了,要誇獎才對。」
周律眼睛瞬間發亮,直到我肅了臉色。
「但是……小周弟弟,請你老實交代,到底為什麼非要我回來?」
7
有關事業,周律從來不會向我訴苦。
當初那麼難的境地,我想幫他還債都被他拒絕:
「姜姜,我想靠自己。」
這次他為了讓我回來,卻不惜用工作做借口撒嬌,沒鬼才怪。
「姐姐,我……」
面對我的質問,周律顯而易見地緊張和無措。
他垂下腦袋,說出了一個我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就是太想你了。」
他紅著眼,開始委屈:
「姐姐太忙了忘了我的生日我能理解,姐姐一定是太累了才會去度假忘了通知我,兩個月沒見面是我等不及打擾了姐姐……」
含姐量有點高,我一時噎住。
周律忙著接手企業的這段時間,我也在忙著清理門戶,確實忽略了他很久。
他的話頓時勾起我的愧疚心,我抬起手:
「好吧,是我錯了。」
周律自覺地彎腰,把腦袋拱進我手心:
「姐姐才沒有錯!」
他斬釘截鐵地反駁我:
「姐姐做任何事都是有道理的,是我太脆弱了見不到姐姐就不安,是我的錯。」
「……」
我心頭一軟,掩飾性地清了清嗓子:
「下次想我就直說,不許這樣誇大其詞,我會擔心。」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