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若無其事道:
「有備無患而已。
「快點用,留疤就不要你了。」
謝應淮立刻安靜了,蹲在一邊仔仔細細地抹藥。
周ŧũ̂ₒ業沒人帶走。
像攤爛泥似的,仰躺在地上喘息。
他怨毒的眼神投向我和謝應淮。
「沈竹喧,你養著他不就是為了折辱他嗎?
「我找人打他一頓有什麼不對?」
謝應淮上完了藥,一腳踩在周業的胸膛上。
扯著嘴角冷笑:
「我自願當狗,有你什麼事?
「羨慕啊?」
周業臉憋得通紅,噎了半天。
人都走遠了,才罵出一句:
「媽的,真是活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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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狗當得這麼囂張,神經病!」
8
謝應淮手臂上帶著傷,被我按在副駕駛座上。
「坐好,去醫院。」
汽車剛啟動。
未佩戴安全帶的提示音響個不停。
謝應淮無辜地眨了下眼。
「手臂,動不了了。」
「剛才踩人的時候不是很威風?」
「突然好疼。」
謝應淮耷著眼尾,水霧漫上那雙凌厲的鳳眼。
「姐姐,幫幫我。」
明知道他是裝的,可是……
拒絕不了。
我嘆了口氣,傾身給謝應淮系上安全帶。
卡扣輕響一聲。
下一秒,溫熱的手掌附上我的後腦勺。
一隻手順勢託住我的腰,穩穩地把我抱進懷中,交換了一個柔軟的吻。
分開時,謝應淮眼睛亮亮的,像是盛了月光。
「姐姐,別丟掉我。
「下一次我會打贏的。」
我張了張口,什麼也沒說出來。
心髒生了病。
在那一刻,跳得急促熱烈,震耳欲聾。
好像要躍出胸腔,去親吻另一顆心髒。
理智和欲望在一線之隔裡拉扯。
我緊攥著最後一絲理智,推開謝應淮。
「先去醫院。」
一雙手又攬著腰把我抱了回去。
他的手指穿過我的長發,急迫地摩挲著我的後頸。
像無聲的勾引。
「來不及了,姐姐。
「現在就救我,好不好?」
欲望在狹小的空間裡攀升。
悶熱的夏夜。
驟雨突至。
密集的雨珠重重落在水泥地面上。
翻滾,摔砸,濺裂。
淋漓盡致。
9
一個半小時後,我手抖腿軟地平復著呼吸。
才看到手機上的幾十個未接來電。
整齊的一排名字透過冰冷的屏幕。
凝視著我。
嘲諷一般。
將我身上的熱氣,一點一滴。
全部奪去。
謝應淮在醫院拍片子,車裡隻有我一個人。
我咬著唇按下回撥。
電話很快被接通。
那一頭的聲音冰冷得像機器。
「現在,立刻,回祖宅。」
情緒在瞬間被抽離。
我凝視著一秒之前的我。
我恥笑著我。
我蔑視著我。
我的聲音,冰冷,機械。
和電話那頭的人,如出一轍。
「是。父親。」
10
踏進祖宅,立在客廳中間的男人轉過身來,面上無悲無喜。
「啪啪」兩聲。
他敲著手中的戒鞭。
「沈竹喧,我最近是不是過於驕縱你了?」
我垂著眼,面無表情。
跪了下去。
戒鞭的末端抵上我的額頭。
冰冷刺骨。
「你跪在這扇門前立的誓,需要我提醒你嗎?」
「我沒忘,父親。」
回憶紛至沓來,壓下我的脊梁。
我是沈延的私生女。
我的母親從前是沈延養在外面的情婦。
為了攀上沈家這棵參天大樹,她偷偷扔了避孕藥,卻在生下我的那天難產而死。
那些不知該稱之為聰明還是愚蠢的計劃和野心,還沒來得及實施就付諸東流。
隻留下一無所知的我,在孤兒院裡跌跌撞撞,艱難地長到了十二歲。
十二歲那年,沈延從孤兒院領走了我,把我按在沈家門前立誓。
「我因家族而存在,我會將一切奉獻給家族,我所做的一切隻為家族利益。」
年幼的我在這句誓言裡熬煎著歲月。
忍受了無休止的鞭打和巴掌,長成如今匍匐在父親身前的乖順模樣。
沈延的聲音在頭頂震響:
「既然沒忘,為什麼我要你找的東西到現在還沒有眉目?」
「父親,他身上的東西我已經全部找過了,沒有找到。」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沈延在客廳來回邁步,手中的戒鞭「啪啪」作響。
我抬起頭。
遲疑著開口:
「如果,東西真的不在他那呢?」
沉默。
過了許久,沈延才開口:
「如果真的找不到,你按原計劃出國建立海外線,我會轉移資產到你名下。」
這是不得已的辦法。
我從小長在孤兒院。
盡管名義上是沈家小姐,法律上卻和沈延毫無關系。
一旦真的出事,這將會是保全沈家的最好方式。
沈延將手掌放在我的掌心。
低聲喃喃:
「沈竹喧,記住你曾經立下的誓言,做個好孩子。」
我低下頭,俯身長拜:
「是,父親。
「我效忠於您。」
光亮的地磚倒映出我的雙眼。
一潭死水。
11
酒液在杯中搖晃。
思緒糾纏,我無意識中多喝了幾杯。
醉意有些上頭。
我勉強撥通謝應淮的電話,靠著牆等人。
不知道從哪跑來的女孩,站在我面前,嘴巴一Ŧũ₅開一合。
氣鼓鼓地皺著眉,很像一條金魚。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恍然發現金魚在跟我說話。
她說:
「你能不能別耽誤謝應淮哥哥了!」
我定了定神,虛心求教:
「你誰?」
金魚又說了一大串話,我隻聽明白一句。
「你憑什麼這麼羞辱他,他才不會想要你的髒錢!」
莫名其妙。
「髒嗎?是吧,我也說那裡挺髒的,他非要……」
一隻手捂住了我的嘴。
我抬眼望過去,看見謝應淮的臉。
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哦。你來了。」
「走吧。」
我在謝應淮的手掌下嘟嘟囔囔地說著話。
謝應淮偏過頭笑了。
好看。
「等一下。」
金魚急切地攔在我們身前。
「應淮哥,是我,沒看見嗎?」
謝應淮這才看向她。
頓了頓,吐出兩個字:
「你誰?」
我不由得笑出了聲。
金魚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應淮哥,我是祝恬啊,我們以前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小時候捉迷藏,你第一個就找到了我……」
謝應淮不耐煩地蹙起眉。
打斷了她的話:
「能讓開嗎?
「你擋路了。」
12
沉悶的心情因為謝應淮好了些許。
車窗開了一半。
夏夜的風卷起我的長發。
我混沌一片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些。
沒頭沒腦的問題就這麼借著酒勁溜出了齒縫:
「謝應淮,你會想家嗎?」
謝應淮一愣,像是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我笑了笑,繼續說下去:
「我好像總是在想家。不管是在孤兒院的時候,還是在沈家的時候。
「我明明就在家裡,可是,好想家,好想媽媽。
「我名義上的母親對我隻有嫌惡。
「生理意義上的母親,我甚至從來沒有見過她。」
我不想哭的。
眼淚卻莫名從眼眶滾落。
積攢的委屈在那一瞬間爆發。
我拽著謝應淮的袖扣,無助地問:
「謝應淮,我……到底還能想念誰呢?」
車緩慢地停下。
一雙手將我整個擁入懷中。
謝應淮的聲音響在耳邊。
他不擅長說這些話。
講得緩慢,卻堅定:
「沈竹喧,我不想家,我很想你。
「和你分開的每一分鍾,每一秒鍾,我都在想你。
「所以,想念我吧。
「我一定會在同一時刻,想念著你。」
我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
感受著什麼東西在心底復蘇。
生根,發芽。
心髒都發痒。
可心底的另一個聲音。
在冷眼旁觀。
它說:
「你不配的。」
13
再次見到祝恬,她把我堵在學校附近的巷道。
「你能不能放過謝應淮?」
我新奇地看著她。
被這條熟悉的巷道勾起一些回憶。
有點不自在。
祝恬頓時氣焰更盛:
Ťṻ₋「如果不是你用錢把他困在身邊,他才不會那麼對我!
「你不要以為可以這麼簡單就拆散我們!」
我啼笑皆非:
「哈哈。你說的這些,謝應淮本人知道嗎?」
手段太低級了。
很沒意思。
我興致缺缺地推開她想走。
祝恬在身後冷笑一聲:
「沈延知道你轉了這麼多錢給謝應淮嗎?」
我轉過身,抬眼看她。
「你什麼意思?」
祝恬卷著發尾,笑得輕蔑:
「沈延肯把那麼大的權力交到一個私生女手上,你也是不容易。」
「可是……如果我把你做的這些事都告訴你爸,」祝恬湊近我的耳邊,帶著勝利般的笑容,「他還會允許你像這樣,胡作非為嗎?」
14
一聲巨響。
我掐著祝恬的脖子,把她甩在牆上。
祝恬扯著嗓子尖叫:
「沈竹喧,你敢碰我?」
「我有什麼不敢的?」
我笑得惡劣,逼著祝恬步步後退。
「沈延既然給我這個權利,我就有動這筆錢的資格。」
「這筆錢在謝氏恢復生機的時候能帶來多大的利益?」
「一筆投資而已,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沒腦子,因為一點情情愛愛就衝昏頭腦嗎?」
祝恬瞪著我,尖聲叫囂:
「沈竹喧,你裝給誰看呢?
「什麼生意能讓你拿大半家業陪他玩?
「你敢說你沒有一點私心?你敢說你不愛他嗎?你敢嗎?」
我聽得莫名其妙。
「我不愛他。要說幾遍?」
祝恬卻眸光一亮,衝著我身後大喊:
「應淮哥,你聽見沒有?
「我說過了,她根本就不喜歡你啊。」
15
不知何時,烏雲已經徹底遮蓋了天光。
驚雷一閃。
謝應淮的臉在剎那的光亮裡清晰起來。
他望著我,眼神有點涼。
我並不打算解釋什麼。
從一開始,這種金絲雀關系就談不了愛。
也沒有談愛的必要。
我不愛他。
何必解釋?
夏夜的雨,從來都落得迅疾。
隻一瞬,就將情欲都澆透。
留下衣衫上引人不適的湿黏。
沒關系。
衣服湿了,換一件,就好了。
我走近謝應淮。
「聽見了?」
謝應淮沉默著。
雨聲好大,我聽不見他的心跳。
突然就覺得疲憊。
「送我回去。」
16
謝應淮站在我的房間門口。
垂著眼,一言不發。
「怎麼了?」
說不清是為了刺痛誰。
直覺卻已經告訴我,往哪踩最痛。
「稱職的金絲雀,打算履行一下義務嗎?」
謝應淮抬眼看向我,眼裡是茫然的苦意。
不想讓他開口。
不想聽他說話。
指甲陷進掌心,我笑著繼續說下去:
「這是什麼表情啊?你不會真的愛上我了吧?
「我們是那種關系嗎?不是吧?
「從一開始,這就隻是個交易啊,謝應淮。」
謝應淮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