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仙俠劇中唯一的凡人,仙魔戀卑微的工具人。
我用盡手段、委屈求生,卻在死後被眾仙所不齒。
「死倒也罷了,可惜汙了這場雪。」
重生後我看著劇情彈幕,咽下血淚屈辱,扮演最柔弱善良的高光角色。
一點點地試探著觀眾們最喜愛的人設,讓他們愛我,為我瘋魔。
將這個充斥仙魔的世界,都放在我的腳下!
誰會知道那個天資絕世萬載難逢的雪衣仙子,其實隻是個凡人呢?
1
「即便是魔尊墨鱗那樣的無心之人,都看不下祝雪衣這般自輕自賤的行為了。」
「隻是這祝雪衣死倒也罷了,可惜汙了這場雪,竟要埋葬這等狼心狗肺之徒。」
我驟然從夢魘中驚醒,那雲端上紅衣仙子的譏誚之語仍在耳畔回響,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緊接著發現眼前湧現出數條文字來。
——這就是惡毒女二祝雪衣?終於出場了
——太暗了看不清她樣子啊,輪廓倒是不錯,就是太柔弱了沒有妙音寶貝有活力
——抱走我家妙音寶貝勿 cue
——惡毒女二啊?我氪點錢,放隻老鼠進去玩玩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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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地窖中忽然傳來老鼠窸窸窣窣的聲音,同時我眼瞳驟然收緊——
那文字上寫的祝雪衣正是我的名字,而妙音則是我的妹妹,全名祝妙音。
隻不過我是卑賤庶女,她是尊貴嫡女。
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魔僕,她是則是預言中注定救世的仙子。
當初祝家滅門,祝妙音將我帶入仙門做她的奴僕。
因為她與大師兄微生衍互生情愫,吃醋的仙子們便拿我這個凡人出氣。
後來祝妙音救下魔尊,又令魔尊心動。
魔尊為逼迫她成為魔妃,將我擄去魔界,打上魔僕烙印後萬分折磨。
我被丟進魔池忍受刮骨之痛時,她在與魔尊虐戀情深。
我委身魔族的丹師洗去魔氣時,她在與魔尊共結生死。
就在我好不容易化去魔氣的前一日,祝妙音為救蒼生刺傷魔尊,重傷瀕死而歸。
祝妙音的大師兄為救回她,取我一半心臟為她煉化為丹,迎回救世主。
而我呢?魔氣侵襲,又失了半顆心,為活命,以一介凡人之軀,轉身踏入幽冥。
我隻想活著。
於是我俯下身,碾碎脊梁,做了最為人不恥的倀鬼。
可那些高處雲端的仙人們卻覺得,我這樣茍延殘喘的活著也是罪大惡極,丟盡了妙音仙子的臉。
我就該在一開始死去,還能落得個清白名聲。
不該讓祝妙音潔凈的羽衣上落上一點不堪的汙漬。
甚至就連祝妙音也說:
「祝雪衣,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早知如此我寧願死了,也不要承你的情,煉你的半顆心!」
我終於崩潰。
我有什麼錯?
既然你寧願死了,也不願被我這個卑賤而齷齪的凡人心臟玷汙自己聖潔的身軀。
那你就去死啊!
我知道你同那魔尊結了契,你死了他必定元氣大傷!
你們這對高高在上玩弄凡人還嫌凡人齷齪不堪的仙魔愛侶,一起死去吧!
隻是沒等我對她造成些許傷害,那魔尊就察覺到了我對心上人的恨意。
輕輕一揮,即刻解開了我曾經死而不能擺脫的魔僕烙印。
烙印滅,人身無。
我死在了那場玲瓏剔透的大雪中。
地上爛泥一樣的紅是我漸漸冷卻的血。
雲端朝霞一樣的紅是仙子那聖潔的衣。
……
……
不對!
我不是死了麼!
我猛然反應過來——怎麼周圍的景象看起來像是祝家的地窖。
而我身上也沒有魔僕烙印帶來的腐蝕陰冷感!
難道我竟然重活了一次?
可這些文字又是什麼意思?
我假裝發呆地觀察這些文字許久,才從它們的隻言片語間明白了一切。
原來我是仙俠虐戀劇中唯一的凡人,也是橫阻女主祝妙音與男主魔尊墨鱗愛情間卑微工具人。
而這些文字——或者說是叫做彈幕,它們來自另一個世界。
他們細細品味著這場仙魔之間傾城之戀,也有著超乎神仙的「氪金」手段——隻要花費一定的金額,就能夠對這個世界進行更改!
地窖黝黑,隻有入口縫隙中漏出一絲半縷的光芒。
看著那隻沖我奔過來的老鼠,我忍住了將它掐死的沖動往一旁挪動著,直到那縷光芒映照在自己的臉上。
那一瞬間原本幸災樂禍等著我被老鼠嚇哭的彈幕頓時一空。
緊接著,滿屏都是:
——這女二的顏好絕啊,她看起來好像我的白月光女神
——媽媽我終於明白什麼叫荊釵布裙難掩國色了
——啊啊啊啊啊啊怎麼可以讓老鼠咬美女的腳趾頭?換我來咬(bushi)
突然,那老鼠在即將撲倒我身上前忽然頓住,而後跑開到了黑暗中。
此時彈幕劃過:
——誰這麼無聊放老鼠的,我氪金搞掉了,我要看又美又慘的仙女落淚
我將臉轉進黑暗之中,不動聲色地勾唇,而後眼角劃過一滴淚。
這張臉美麼?
當然美,否則前世魔尊墨鱗也不會讓我一介凡人去引誘仙門真人,隻為了讓他的小情人看到自己傾心之人也不過是俗人。
想到這裡我心中湧起莫大恨意,我匆忙看了一眼彈幕,所幸觀眾並沒有看見,他們仍舊對方才驚鴻一瞥的半張臉念念不忘。
看來她們並不能讀取我的思維,我稍稍放心。
想到此處,一個詳細的計劃漸漸浮現在我的心頭。
2
忽然頭上傳來了聲響,突如其來的正午烈烈陽光讓我不由抬手遮住雙眼,閉眼被幾雙手臂抓著撈上了地面。
「雪衣,母親再問你一次,你嫁還是不嫁!」
祝夫人的聲音帶著不滿:「你也該考慮清楚了吧!」
彈幕有些不明所以。
我眼睛被日光刺得落下淚來,想起這一茬。
前世之所以祝家被魔物滅門唯有我一人躲過一劫。
是因為我拒絕嫁給祝夫人定下的丈夫,於是被關在地窖之中。
當時我隻是說女兒不嫁,但如今——
我噙著淚抬眸:「母親,若我同妙音一樣是您的親生女兒,您還會逼我嫁給一個克死了七個妻子的人麼?」
果然,彈幕從原本的嫁人還能死嘛這麼倔強幹嘛!是不是女二嫌貧愛富啊哈哈哈哈!最煩拜金女了,怪不得她是惡毒女二呢……
變成了:
——克妻就算了還已經克死了七個,就這還逼著人嫁過去?
——不對啊,妙音寶貝的娘親不是個很溫柔的夫人麼,怎麼,怎麼這個樣子?
——是隻愛妙音寶貝一個人、對惡毒女二不屑一顧的親媽呀,愛了愛了~
——前面那個在說什麼屁話?
祝夫人看我竟然敢反問,冷笑一聲:「讓你頂著嫡女的名頭,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與妙音相提並論!」
我眼眶微紅:「女兒並無奢求,隻盼母親給女兒一條活路,哪怕是嫁於常人貧困一生也好。」
後半句的貧困一生是我看著彈幕的「嫌貧愛富」臨時加的,果不其然觀眾們對我的態度更加溫和些許。
聞言祝夫人看了侍女一眼,後者心領神會上前給了我兩個巴掌。
這樣的折辱我已經習慣了,然而這次當著觀眾的面我卻將原本三分的悲痛表現出了七分:「母親!」
「祝雪衣,能替妙音做嫡女已經是你的福氣,」祝夫人言語輕蔑,我暗自盼望她說得更狠辣一些,「將你嫁去寒門?那祝家這些年在你身上的花費難道都做了虧本買賣不成!」
「來人,將大小姐關進地窖,封鎖出口一絲光也不許透進去,叫她好好清醒清醒!」
此時此刻彈幕為我說話的聲音多了些許,我看著夾雜其中希望我奮起撓花這個偏心媽的臉的彈幕,壓下心底的怨毒。
隻是淚眼婆娑卻不肯落淚地看向祝夫人:「母親,我也是祝家的女兒,是活生生的人啊!」
祝夫人冷嗤:「你想清楚了再說話!來人,送大小姐下去!」
再次回到地窖,這一次被封死的地窖別說光了,連風都穿不進來。
大約祝夫人是打著讓我嘗到窒息瀕死的痛苦,卻沒想到,這反而給了我生的希望。
在祝夫人前我三分假七分真地哭訴一通,彈幕中出現了些為我說話的聲音,然而更多的卻還是懷揣惡意:
——惡人自有惡人磨,看祝雪衣這個傷害妙音寶貝的壞女人被祝夫人欺負看得我好爽!
——一個凡人庶女居然敢碰瓷我妙音寶貝,笑死
——凡人怎麼了?庶女怎麼了?就要被逼死?
——本來想可憐美女子的,但是想想劇情簡介說她會害妙音寶貝,這我就想說祝夫人幹得漂亮!
——有一說一祝雪衣顏還是很能打的,真美啊……
我一字一句地看著,明白自幼時便早早出場被觀眾們看到的祝妙音佔了天時地利,是觀眾們心肝上的寶貝。
而我,這個被所謂的劇情簡介定為「惡毒」的凡人,自一開始就不是討喜的角色。
我眼眸幽深。
為什麼無論仙魔都愛祝妙音,甚至連觀眾都偏愛她。
因為什麼呢?
因為她掛在嘴邊的蒼生,正義麼?
因為她的善良,廉恥,節操麼?
如果我也學著祝妙音那樣……甚至做的比她還要好!是不是也能得到觀眾的喜愛,讓我能夠體面的活著?
不,我甚至不奢求體面。
能夠有自保之力,能夠活著,就好!
3
魔族的屠殺同前世那樣如期而至。
——妙音寶貝好慘,因為魔界的預言一家死光了
——誒這些魔不給力啊,還留下祝雪衣一個給妙音寶貝添堵
——?前面幾位有三觀麼?
……
我看著彈幕,這才發現原來祝家的滅門並不是巧合,而是魔界的預言,祝家這一世會生出一個能夠殺死魔尊的女兒,這才來此滅門!
我周身血液冰冷。
祝妙音是不染纖塵的九天仙子,自幼時便被仙門帶走尋仙而去。
可我這個吃著濁氣五谷,踩著地面塵土的凡人,卻真真切切在祝家生活了十七年。
祝夫人厭我,祝家家主視我為貨物。
可我的姨娘,我的丫鬟,她們雖然也有貪心頑劣的缺憾,卻也曾真切地給予我以溫情。
等到地面上死寂一片,在我被地窖內漸漸稀薄的空氣即將憋死之前,熟悉的劍氣忽然破開一道光。
太玄門大弟子微生衍溫潤如玉的聲音傳來:「這裡還有活著的。」
緊接著,青衫秀麗的少女探出頭來:「你是……」
彈幕紛紛開始沸騰:
——妙音寶貝!
——妙音寶貝我是你的親親媽咪~
我壓下恨意,沒有像前世那樣被慘烈的景象嚇到,反而看著少女雙眸第一次在觀眾面前落下淚來:「妙音?是妙音麼!」
彈幕看見這一幕紛紛揣測:
——女二是不是要作妖了
——妙音寶貝的名字也是你配喊的?你該叫她仙子!
——她哭得好漂亮啊!
我潸然淚下地握住祝妙音的手:「母親她前一日還在念著你,你終於回來了。」
在我說母親時,零星出現了幾個彈幕以為我會用嫁人一事利用祝妙音負罪感的彈幕看完後紛紛沉默了。
——人家要逼死她,她還替人說好話……
——女二會這麼好心?我不信
——祝雪衣難道是後來才黑化嗎,她現在看起來好溫柔啊
——多年不見一眼就能認出妙音寶貝,祝雪衣看起來像個好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