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是個斷袖,他向我告白的那天,我將他踢進了屍海。
十八年後他從屍海爬出來,成了邪神。
我被他強行凌辱,腿根密密麻麻是他吻痕。
我掐著他臉,輕蔑踩著他肩膀:「怎麼十八年過去了你還是個斷袖?真是犯賤啊。」
1
我將周岷一腳踢下無妄海時,沒想過他會回來。
但是他回來了,還成了邪神。
全宗門的性命隻在他彈指之間。
他卻叫囂著我出來。
彼時,正值宗門大比。
我新收的徒弟凌眇資質頗高,贏得魁首。
他一腳將人踹翻,掐著凌眇的脖子:「哦?你就是他新收的徒弟。芩泫當年不是信誓旦旦說,這輩子隻收一個徒弟嗎?」
凌眇被掐得快喘不過氣來:
「確實,我是師尊收的第一個徒弟ṭű₄。」
周岷赤紅的瞳色更ŧű̂₌加晦澀,手上力氣越發大了:「放屁,我才是他第一個弟子。芩泫,我說的對嗎?」
匆匆趕來的我,望見周岷眉宇間化不開的戾氣,心下一沉,點頭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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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徒弟還沒死呢,這麼著急收新徒弟,現在是後悔當初捅我沒捅得更徹底點,還讓我有機會活下來,爬出來?」
周岷嘴角噙著笑,咄咄逼人,身後黑氣濃鬱,仿佛滅世之災。
2
「周岷,你這是欺師滅祖!」
「芩泫仙尊當年可是親手教養你,你失蹤後,他失魂落魄了好些年。你怎麼能說出這些誅心之話,還汙蔑他?」
周岷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哈。」
他抬手便丟下凌眇,在眾人都來不及反應時,他已經出現在我身後,手指按住了我的肩膀。
神情幾分落寞,幾分自嘲。
「原來無情無義、虛偽齷齪的仙尊,也會因為我的死而失魂落魄啊。」
我抬手想要拂開他滾燙的手,他卻抓得更緊了,似乎想要將我扒皮拆骨,徹底佔有我,將我嵌在他的靈魂裡面。
我靈魂都被他身上的戾氣逼得忍不住顫慄。
「放肆!」
這簡直奇恥大辱。
周岷本就受宗門恩惠頗多,如今卻將刀刃指向宗門,所有人氣憤填膺,發誓要與他同歸於盡。
周岷冷笑:「好好好,芩泫仙尊是無辜好人,我是窮兇惡極,那我今天就讓大家看看芩泫仙尊的真面目。」
我想要阻攔,想要去抓他的手。
卻已經晚了一步。
他已經對自己使用了攝魂術,將自己腦海記憶中的所有事,都清清楚楚展現在全宗門眼中。
攝魂術對承受者會造成巨大的生理疼痛,其中記憶是無法被修改的。
周岷寧願承受非人能忍受的疼痛。
也要將我虛偽的面具給揭下來。
我倒吸一口氣,感嘆他真的恨死我了。
周岷那人氣性怎麼如此大?
3
在周岷記憶中。
他領到了宗門任務,調查屠村妖魔之事,一路追尋,無意中闖入無妄海。
無妄海是鬼魂不得超生之地。
深淵下是屍海。
周岷被行蹤莫辯的黑衣人攻擊,他完全不是對手,打得節節敗退。
就連手中我親自送他的劍都碎了。
我們旁觀眾人,雖然知道十八年後他會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裡,仍舊看得揪心不已。
周岷被揍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快死了。
狼狽捧著碎劍,口中喃喃道:
「我不能死在這裡,我要回去。我還沒把花送給師尊,我還沒敢告訴師尊,我喜歡他……」
眾人哗然:「果然是欺師滅祖!」
「男人喜歡男人?居然還喜歡自己的師尊!真是死有餘辜!」
而回憶中的周岷虛影,聽不到眾人對他的唾罵。
他氣若遊絲,聲音很輕,仿佛是在呢喃。
血和淚混雜在他臉上。
但是目光卻格外的堅定,他的劍心又突破了。
他想要自毀金丹,背水一戰的時候,與那個黑衣人同歸於盡。
但是他還沒來得及重新站穩身體。
又被黑衣人掀翻在地。
黑衣人抬腳踩在他的頭上,不緊不慢摘下兜帽,露出他日思夜想的那張臉。
我的虛影笑眯眯望著他:「你剛剛是想起我了嗎?」
眾人再次哗然。
哗然之後,卻是因為太過震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周岷瞳孔收縮,一口鮮血糊在臉上,伸手想要去抓我的裙角。
「師尊?」
我一腳將他踢翻,他整個人朝著無妄海墜去,幸好一手抓住崖邊,才沒掉下去。
我冷漠道:「廢物。」
他的面容上出現慌張神色,苦苦哀求:
「你偽裝成我師尊?不,師尊你是迫不得已,對吧?」
我露出殘忍笑容,踩碎他的指骨:「沒有哦,我隻是想不明白,一個斷袖怎麼能成為我徒弟,還敢肖想我?你自己不覺得惡心嗎?」
他的淚如同斷線珠子,痛徹心扉。
我視若無睹,一腳將他踢下無妄海。
無妄海無盡鬼魂,無人能從那裡生還。
可偏偏,周岷抱著滿腔對我的恨意,如同地獄惡鬼一點點爬出來了。
4
回憶看完,全場皆寂。
雖然周岷肖想師尊確實不對,但我殘害弟子好像罪孽更加重。
周岷蔑視地瞧著被我護在身後的弟子凌眇,緩緩道:
「師尊,你既然覺得我惡心,怎麼又收了個男弟子呢?」
我耳邊響起竊竊私語。
「沒想到啊,平時風光霽月的芩泫仙尊居然能幹出這種事,這和邪道有何區別?」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當初還差點被他選為弟子,真是僥幸逃過一劫。」
「宗主和長老怎麼能縱容芩泫,就應該即刻將他趕出宗門!」
我知道今天是在劫難逃。
面前隻有兩條路,要麼被周岷強行抓走,要麼被趕出宗門,再被他帶走。
我主動站出來:「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要報復泄憤都行,不得牽連無辜。」
不知道是哪個字眼又惹得他不高興?
他陰陽怪氣道:「這麼爽快願意跟我走,莫不是怕牽連你心愛的小徒弟?」
我懶得理他,閉上了嘴。
沒有一個人挽留,周岷不費吹灰之力就擄走了我。
5
周岷將我帶回無妄海。
無妄海上已經建起邪神廟宇宮殿。
萬鬼朝拜。
鬼氣衝撞得我臉色蒼白。
周岷打量著我的臉色很滿意,將我丟在繁復的軟塌上,我額間生出細汗,縮成一團。
周岷託起我的腦袋,報復性地咬在我的脖頸上,我抬手想要扇他。
但是手掌被他抓住了。
他雲淡風輕,捏碎了我的掌骨。
我痛得冷汗涔涔。
他輕聲道:「師尊,你當年踩碎我指骨時,我也是這麼痛的。」
「你聽清楚,這是你欠我的。」
我痛得恍惚,耳邊嗡嗡作響,視線都開始模糊。
整個人軟倒在榻上,呼吸都變得急促和壓抑。
周岷陰晴不定地盯著我:「芩泫,死到臨頭,你沒必要和我演戲,其實你也是個惡心的斷袖吧?」
他故意著重【惡心】那兩個Ṫüₜ字的語氣。
我不答,隻能盡力將身體蜷縮,妄想以此緩解疼痛。
周岷終於動容,猛得從床上站起身來。
「宣鬼醫白白進來。」
他的聲音又低又啞,如同醞釀著憤怒。
鬼醫白白進來了,瞧見我窩在錦被間痛苦萬分,驚道:「王上,你要把他玩死了?」
周岷道:「我就捏碎了他的掌骨,你快來看看。」
鬼醫白白仔細檢查一番:「沒看到其他傷,可能他對鬼氣敏感。你不是說要用千萬種方法凌辱他,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嗎?」
「就這麼點小傷,隻要是過了築基期的人,都能自愈。你還眼巴巴把我請來,我們制定好的復仇大計又算什麼?」
周岷不太滿意,嫌惡揮手叫他退下:「你懂什麼?我有自己的復仇節奏。」
鬼醫白白好好好應下,忽然想到什麼,一邊掏出愈傷丸,一邊道:「他對鬼氣敏感,但好像你身上邪神氣息能夠驅散鬼氣,你要是待在他身邊,他或許能好受點。」
我被周岷抱在懷中,他身上邪神的氣息確實讓我好受一點。
他嫌惡地將愈傷丸抵在我唇邊,硬塞了進去。
我的掌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愈合。
他拖起我的小腿,欺身至我面前,我能感受到一個硬挺之物抵住我。
我還沒反應過來,隻感覺腿上一陣冰涼。
周岷垂眸將玄鐵鎖鏈扣在我腿上:「既然離開了我不舒服,那就永遠不要離開我。」
我躺在床上,腳被託起踩在他的肩頭,呵氣如蘭:「你喜歡我?你覺得你配嗎?」
周岷掐著我的腰肢,邪神氣息包裹著我,似乎想要將我融進他的血液骨肉中。
他瘋得更加厲害了:「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6
我知道他為什麼喜歡我,因為我對於他來說是不同的。
周岷是我從死人堆裡撿回來的。
他奄奄一息,瘦得如剛生下來的小貓。
我把他帶回了宗門。
他對比宗門中少年天驕,實在算不上出彩,甚至有些平庸。
可他是我養大的,總歸不一樣。
他根骨不行,我便千方百計搜羅各種天材地寶。
他撿回的小狗,被宗門長老抬手掐死。
我便帶著他打上門,打得衣服破破爛爛,也要逼著長老給他一個小孩子道歉。
他抽著鼻子抹著眼睛,望著渾身血淋淋的我:「師尊,我不要小狗了,你不要再受傷了。」
他一直是宗門裡修煉最散漫的小輩。
直到有一天。
宗主告訴他,我這輩子隻會收一個徒弟,徒弟隻會是天資最好,宗門大比第一人。
等我有了自己的徒弟,自然不會再搭理他。
周岷一下子沒了笑,從此之後,他事事都要爭ƭűₐ最好。
他成了宗門大比第一人,也成了我唯一的徒弟。
他有著幾乎變態的佔有欲,我的所有東西都將被這唯一的徒弟繼承。
包括我。
其實,我有些怪罪長老們為什麼要激勵他,為什麼要讓他吃苦。
在我所給周岷設定好的人生中。
他的前十八年,都應該是萬事如他所願。
平安順遂,永遠少不知愁。
在十八歲之後,滿是苦楚,痛不欲生。
他要麼靠著回憶少年的幸福,舔舐傷口活下去,要麼懷抱著物是人非的仇恨,如同惡鬼從地獄爬出來。
隻要他能活下來,他成為邪神。
我的計劃才能實施。
7
事後,周岷送給我一件火紅色的嫁衣。
我吃驚:「你瘋了?我們都是男人,成什麼婚?」
周岷冷淡的臉色變了又變。
「師尊,這輪不到你做選擇。」
恍惚之間,我似乎看到他身邊籠罩著一層黑影:
「瞧瞧,他根本不喜歡你,他現在都覺得你惡心,但你隻要把他羽翼全部除掉,他永遠都不能從你的身邊逃走。」
聲音模糊不清,猶如蚊吟。
周岷蹙眉頭,低聲呵斥道:
「閉嘴。」
我忽然開口道:
「你在和誰說話?」
我望向他身邊的虛空。
「是邪神?」
邪神是代代相傳的,舊邪神的軀殼被封印,邪神殘念將會尋找新繼承人。
周岷將是新一代的邪神。
周岷在我灼灼的目光中,神色別扭:
「芩泫,在無妄海我說了算,就算兩個男人成婚也不違背人倫綱常。」
我忽然站起身,伸手抓住了周岷的衣袖:
「成婚,我和你成婚。」
周岷挑起眉頭,微涼的指尖劃過我的眉眼,目光壓抑。
我補了一句:「隻是在和你成婚前,我要先去無妄海的極深之地。」
周岷平靜道:
「你還沒有和我談條件的資格。要麼嫁,要麼死。」
我立刻伸手去抓他腰間的配刀,往脖子上比劃。
卻被他猛得撂倒在床上,他的吻如同疾風驟雨,瘋狂又克制,沉溺又理智。
我被吻得眼尾通紅。
他啞著聲音對我說:「我反悔,你隻有成婚一條路。」
我腳上拖著鐵鏈,腿根密密麻麻是他吻痕。
我掐著他臉,輕蔑踩著他肩膀:「怎麼?邪神還喜歡我?真是犯賤啊。」
8
為了準備婚禮,整座行宮都熱鬧起來。
服侍我的侍女整天樂呵呵。
「這裡好久都沒舉辦過婚禮。」
「聽說要請好多人來,就連討厭的正道人士也發了請帖。」
「王可在意婚禮了,上次右護法還偷瞧見他偷偷繡紅蓋頭呢。芩仙尊到時候一定漂漂亮亮出嫁。」
我悶悶不樂,心裡一直掛念著周岷到底會不會答應我的要求。
最終,在大婚前一天,周岷帶著我去了無妄海的極深之地。
玄冰之下,是無數猙獰的死屍,鬼氣更加濃鬱。
我緊緊貼在周岷懷中,倘若無他,我根本走不到這裡來。
周岷眯起眼睛,抓緊我的手,似乎十分滿意我的動作。
我問:「你給我繡的紅蓋頭繡好沒?」
周岷冷哼一聲:「那是女人蓋的東西。」
我說:「怎麼?女人有的我就不能有嗎?要沒紅蓋頭,怎麼嫁給你?」
說著上下摸索他身上,想要找出傳言中邪神親自繡的紅蓋頭。
周岷默默掏出赤紅鴛鴦蓋頭,半天憋出一句:「還差一點,今天繡完,明天婚禮趕得上。」
我沉默的將紅蓋頭塞入自己袖中。
無妄海的極深之地,有一座巨大的石殿。
周岷這些年在無妄海生活,卻從未來到過這裡。
「這是什麼?」
我說:「是前人為了祭祀和鎮壓而建造的宮殿遺址。」
宮殿破舊不堪,一進去便是長廊,長廊牆壁上的已經褪色的華麗敘事史詩和壁畫。
「你來過這裡?」他問我。
「之前來過,這座宮殿就是我建造的。」
「瞧,這個彩繪小人就是我。」我伸手給他指。
這是一座為了祭奠而修建的古殿。
我親手為故人所建。
古殿上繪著我的過去。
百年前,我隻是一個宗門最普通的小弟子。
修真界與邪神之間爆發戰爭。
我的師門被屠戮,我的師兄葑亓以身獻祭封印邪神。
無妄海下的鬼魂盡是舊識。
我渾渾噩噩,在師兄封印邪神處修建了古殿,親自為葑亓塑人像,繪人身。
等待著有一天師兄能夠從封印中回來。
但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師兄回來的那天,邪神也將會重新降臨在這世間。
百年後封印逐漸松動,邪神殘念尋找他新的宿主。
直到他在無妄海撿到毫無求生欲的周岷。
周岷將成為他新的軀殼。
9
順著我手指的方向,周岷瞧見壁畫上親密的師兄弟。
他們曾經一起拜入師門,執劍誅妖,經歷磨難。
少年師兄是師弟最信任的人。
周岷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終於知道,他永遠無法攻略他的師尊,無法讓他愛上自己,因為早就有人替他赴湯蹈火過了。
那些愛呀恨呀,都沉埋在無妄海極深之地,都曾經屬於過別人。
他什麼都見過,他也不缺人喜歡,也疲憊再建立新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