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策呢?」
「借著免費發放白桂丹的名義,綁上一件廖氏商行的貨,由此推出廖氏,讓南來北往旅人都知道廖氏商行。」
謝停雲所說所想,與我不謀而合。
這下,我不由仔細端詳面前的人。
真論起長相,謝停雲不輸陸今野。
一個溫潤,一個肆意。
隻是謝停雲右眉骨處有道疤,破壞了整體的長相。
所以京城追他的姑娘不少。
嫌棄他的人更多。
「謝停雲,以你的本事,隻賣胭脂水粉屈才了。」
「東家謬贊。」
「南雁願聘先生為廖氏商行少掌櫃,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謝某願為東家一生效犬馬之勞!」
謝停雲利落地行禮。
又因為一跪一起太過激動,直接暈了過去。
再睜眼時,他竟哭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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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才做夢夢見東家聘我,醒來時東家卻不見了!天殺的,早知道我就不睜眼了。」
「那不是夢。」
「這麼說,謝某這一生都能追隨東家左右了?」
「隻要你願意。」
「願意的,願意的,謝某願為東家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一旁看熱鬧的如霜恨恨地咬了口餅:
「馬屁精!小姐你要小心,小人都是這樣,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如霜姑娘大才,謝某確實會唱戲,還會唱些民謠小曲,東家想聽嗎?」
「不聽了,這一路已經夠熱鬧了。」
13
謝停雲確實有大才。
這一路歇腳時,他總能和當地船家打成一片,從船家口中打聽到當地特產和緊俏的商品。
消息對行商來說,無比重要。
因此,這一路整合打聽,又多花了十天。
等到了江南,王妃為我們安置的管家都等急了。
「不說一個月就能到呢!怎麼用了這麼久?」
「還好,小姐這一路都有消息傳來,不然老奴還以為遭了什麼水匪!」
「蒼天保佑,蒼天保佑!」
老管家說著將我領到了屋內。
內侍早在此等候多時,見到我來,攤開手中聖旨:
「茲有廖氏長女南雁,蕙質蘭心,其情感天,特此為明月郡主,俸銀 160 兩,祿米 160 斛,邑千戶。」
「南雁謝恩典,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領旨謝恩後,我掏出一袋金瓜子孝敬給內侍。
有了孝敬,內侍也不端著了。
「明月郡主還要好好感謝咱們汝陽王妃,是她進宮向陛下請旨收您為義女,太後知道您的事兒後,感嘆你孤苦無依,便賜您明月郡主的封號……」
到此我才知道,王妃說得大禮是什麼。
內侍走後,老管家給我講了京都的八卦。
如霜聽得津津有味。
我無暇聽這些。
初到江南,留給我做的事兒太多了。
我先去看了王妃給我的地契,去各處的商鋪,莊子都轉了一轉。
隨後又叫人把掌櫃們喊來。
十幾家掌櫃,聽命到場的隻有六人。
其餘的各個推脫。
我便讓謝停雲抬著棺材送去各家商鋪。
來江南第一天,我的名頭打出去了。
現在提起我,無人不知道我的彪悍。
掌櫃們要臉,莊子上的管事油滑多了。
我直接帶著顧千戶到莊子上捉拿逃犯。
殺一儆百。
不久便傳出來明月郡主濫用職權啦,假公濟私啦,欺壓良民啦!
謠言沒傳三天,傳謠的人一並被抓進了大獄。
因為舉報造謠的人有獎,抓些刁民太容易了。
一套操作下來,江南人都知道明月郡主陰晴不定,背後還有靠山,是個不好惹的刺頭。
一二來去,怕我的人便多了。
我改田種茶,無人反對。
我開琉璃廠,無人反對。
我開除掌櫃,還是無人反對。
聰明點的商戶跟著我幹,笨點的人不敢惹我。
討厭我的收集證據,準備進京告我。
這一等,就是三年。
說我收集民脂民膏,魚肉百姓。
告狀的人一進京就被拿下了。
一來證據不足,二來,我送禮的人可是當今天子。
我說莊戶上的百姓感念天子聖德,自發捐善銀為聖上塑金身。
趕在天子大壽當日,金身完工,天降祥瑞。
天子賞賜我還來不及,怎麼可能罰我?
不過三年,廖氏商行已經開遍了江南。
為天子賀完壽,我帶著江南特產去了王府。
王妃憂思過重,鬢邊銀絲礙眼得緊。
嬤嬤惦念不已,王妃倒是想得開:
「人總歸一死,多幾根少幾根,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麼區別?」
我拿出最新研制的美容補氣丹和面霜時,王妃喜不自勝。
嬤嬤感慨:
「愛美Ŧŭ₆之心人皆有之。」
廳裡笑聲一片。
出府時,嬤嬤又帶我繞路,怕碰見陸今野。
怕什麼來什麼,到底碰上了。
陸今野捧著一個滿是裂痕的琉璃兔,欣喜地看向我:
「南雁,你送的兔子我沒丟,拼好了。」
他說完,又伸出右手,掌心的疤痕猙獰可怖:
「那日是我不對,你走後,我每日刻一道。南雁,你別生我氣了,回來好不好?」
嬤嬤嘆了口氣:
「姑娘走後,世子就這樣一時ťų₍瘋癲一時清醒,再沒理過顧昭昭,沒多久,顧昭昭也瘋了。」
我恍然,怪不得王妃鬢角銀絲那樣多。
「是我對不住王妃。」
「哪裡,一切都是世子作繭自縛罷了。」
我推開陸今野的手,對他行禮:
「義兄,覆水難收,壞了的東西就扔了吧!王妃也不想見到一個如此不成器的兒子。」
琉璃兔掉在地上,碎落一地。
陸今野邊撿邊哭,手都出血了也不肯放棄:
「怎麼碎了呢?怎麼就碎了呢?」
世子妃遠遠瞧見這情景,想都不想,抬腿就給了陸今野一腳:
「偽君子,裝個屁!你但凡有本事就做個正常人,省得讓母妃掛心!」
我詫異世子妃的耿直。
世子妃不客氣地看我:
「瞅什麼?沒見過我這般彪悍的女子?」
「不是,隻是覺得世子妃率性可愛。」
「你別以為拍我馬屁,我就能喜歡你這個煩人精。」
嬤嬤低聲和我說:
「世子妃就是這脾氣,不是埋怨你。」
確實,不然也不能擔心天黑路滑,一直把我送出府。
怕我凍著,還把暖手的小火爐塞給我。
出了王府時,她坦言道:
「廖南雁,你知道嗎,一開始我很討厭你。」
「因為陸今野?」
「那個窩囊廢也配?我羨慕當了母妃的義女。後來我就不羨慕了, 我是她兒媳,她與我比你近。」
我哭笑不得。
後來才知道,世子妃是Ṭű̂ₖ王妃的迷妹, 從小聽王妃在軍中的事跡長大, 巴不得王妃當她娘。
世子妃拉著我說了好久。
久到謝停雲鬥篷上沾滿了兩指寬的雪。
隔著一條街,他提著燈籠, 笑眯眯地望向這兒。
我心下一暖,鑽進馬車,握著謝停雲冰涼的手,不免心疼:
「傻子,下次在車內等我就好。」
車內的如霜白眼快翻到天邊。
誰傻?
要她說小姐才是那個傻子!
居然看上了這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奸商,還讓他做贅婿!
天知道他就是為了讓小姐心疼故意站在馬車外, 小姐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謝停雲害羞地拿起香囊, 遞到我面前:
「阿雁, 你看。」
香囊裡面裝著我和他青絲編的同心結。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青絲上有一抔雪。
我拉著他的手許諾:
「青絲為契, 白首不移。」
謝停雲紅著臉重重點頭:
「阿雁要和我一輩子好!」
那年冬日, 車Ṱûₙ馬慢。
我與君相約,此情可鑑天地,終未變。
表白小番外:
我在江南, 除了水土有些不適。
京都熟悉的糕點物件, 隻要我想, 謝停雲都會為我尋來。
半年前, 謝停雲運貨時,被水匪劫掠命懸一線。
他死裡逃生, 見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卻是:
「承蒙小姐信任, 停雲幸不辱命。若有來世,定當鞍馬以報。」
我找來江南最有名的郎中。
郎中為他施了家傳救命針。
此針兇險, 生死隻在一旦。
「公子能否死裡逃生, 全憑他求生意志如何!」
我守在謝停雲床前, 向他許諾:
「謝停雲, 你若大難不死,我便以夫禮聘之。」
三年來,謝停雲於我如兄如友如知己。
他愛意熾熱,但凡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來。
恍惚間。
謝停雲回到了幼年雪災時。
他險些餓死街頭, 一個小仙女端了一碗溫熱的粥遞給他。
他不小心弄髒了她的手帕, 她也沒惱。
隻是笑眯眯地告訴他:
「慢點兒喝。」
後來他知道, 小姐叫廖南雁。
未婚夫是汝陽王世子。
他不貪心,就租下來城西最顯眼的一處商鋪。
每次抬眼,就能看見她。
她在京都, 他就在京都。
她下江南, 他就下江南。
他厚顏無恥, 以掌櫃的名義賴在她身邊。
而今,她卻說:
「以夫禮聘之。」
「小姐說話可算數?」
「算數。」
我驚喜地望著謝停雲。
謝停雲拿起手帕,為我擦了擦眼角的淚。
手帕帶著淡淡的茉莉香。
一角有個小小的「雁」字。
「得遇小姐, 停雲三生有幸。」
伺候的如霜被這話酸倒了牙。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
這油滑的小生沒憋什麼好屁!
這不,就成了贅婿!
小姐這麼傻,可一定要幸福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