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小曲總的相處還是和之前一樣。
可是我們倆都心知肚明地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變了。
相處三年,我們可以說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我知道他本市六家健身房會員卡的餘額,他也清楚我隻喝單加一份奶不加糖的咖啡。
之前三年都好好的,我們隻把對方當同事對待。
但是自從那晚過後,原本澄澈的空間裡就流淌起了黏稠的絲線。
可是同時,我還是馬不停蹄地在相親。
好男人嘛,多的是。
多一個選擇,就多一分成功的概率,我也不能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樹上。
和相親對象約見面時間後,我正在屋裡試衣服。
門鈴突然響了。
我開門,意料之外地看到了門口的路遙。
和他身邊挽著他手臂的左也,正像打了勝仗的將軍一樣,用看手下敗將的眼神看著我。
我心裡煩躁,面上也忍不住帶出來:
「又怎麼了?」
路遙還穿著那件綠衛衣,曾經我很喜歡看他穿這件衣服,我說就是這件衣服讓我對他一見鍾情。
可現在我隻剩下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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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誤會。」路遙把手裡的一個袋子遞給我。
「你的東西沒帶走,我和我女朋友來給你送一下,你自己處理吧。」
「是啊蓁蓁姐。」
左也恨不得黏在路遙身上,用一根手指來回卷著一縷金發笑嘻嘻道:
「你工作忙嘛,我和遙遙正好要去看電影,就給你把東西送來啦,省得你以後還要回去拿,不用謝!」
我面無表情把袋子拿過來,打開一看。
裡面是我的睡衣、拖鞋,還有杯子之類的小物件。
曾經的情侶款,如今都孤零零的形單影隻。
路遙勾起嘴角看著我:
「那我們先走了,姐姐拜拜。」
但他腳下也沒動,似乎是在等著看我傷心的表情。
下一秒,我把垃圾袋隨手扔進腳邊的垃圾桶,面無表情道:
「謝謝,處理好了。」
8
「你朋友圈裡生活很豐富嘛。不過我覺得女人結了婚就應該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了,我看到你去迪拜了,這一趟得多少錢,五萬,十萬?都夠我生活一年了。」
走在我旁邊的金融男侃侃而談:「而且我看你那些朋友打扮得都很暴露,出去玩就穿個小吊帶,我覺得她們都不是正經人,當然我也不是指點她們,但我建議你不要再她們玩了。」
我眼神放空,開始回憶我有沒有得罪過媒人。
今天見面的這個金融男,號稱 top2 畢業,年入五十萬。
結果約我在公園見面,我穿著高跟鞋陪他走了八千步,聽他放了一下午羅圈兒屁才找借口要回家,結果他還非要送我回來,一路上又在繼續放屁。
我痛苦不堪,正要說話,旁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林蓁。」
我猛地抬頭,小曲總從不遠處走過來,優雅地脫下身上那套價值十二萬的高定西服,紳士地披在了我身上。
「這麼冷的天,怎麼穿這麼少。」
我愣住了。
相親男視線在我們倆之間梭巡了一圈兒,表情變得很難看:
「林小姐,騎驢找馬也不是你這麼個找法吧,都有對象了還出來相親?」
我還沒來得及解釋,他就怒氣衝衝離開了。
我嘆了口氣,緊了緊身上的外套:
「曲總,你這是幹什麼。」
小曲總臉上笑容減淡,不答反問:
「你今天請假,就是為了和這種人相親?」
我無奈:「曲總,相親市場就是這樣的,好男人早就被人截下了,是不會流通進來的。
「這種就已經不錯了,好歹長得還算是個正常人,一年五十萬的收入也還行。」
「五十萬?」
他嗤笑:「還買不了我一塊表。」
我見縫插針拍馬屁:「哪能人人都跟您一樣呢,我要是能碰上您這種還需要在這兒相親嗎?」
他直勾勾看著我的眼睛,突然問:
「林蓁,你的理想型是什麼樣?」
我想了想:「嗯,身高一米八以上。」
小曲總背直了直。
「我喜歡長得帥的,如果不帥的話,起碼要順眼吧。」
他又直了一些。
「性格要好,要情緒穩定,有責任感,嗯,還不能有不良嗜好,得上進有事業心。」
我說一句話,他就挺直一些,到最後他眼睛徹底亮起來,試探著握住我的手:
「其實我——」
他的話沒說完。
旁邊他的車突然猛地往前一竄,巨大的撞車聲「砰」地響起!
我嚇了一跳,隻見一輛紅色法拉利從後面狠狠撞在了小曲總的賓利歐陸屁股上,隔著玻璃,坐在法拉利裡路遙怒火中燒的眸子。
他摔門下車,眸子冷得像是淬了冰,又像是燃起滔天的火。
「你跟他在一起了?」
我驚魂未定,回過神來怒不可遏給了路遙一巴掌!
「你瘋了!」
「啪」清脆一聲,他被我扇得偏過臉去,舌頭抵了抵側頰,無所謂地回頭笑笑。
「姐姐,打夠了嗎,不夠這邊也給你打。」
我倒退一步:「你真是個瘋子。」
「我就是瘋了。」他輕笑。
「我就是撞死他,也不可能讓你們在一起。」
「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沒想到他像狗皮膏藥似的難纏,再看了一眼那輛屁股幾乎報廢的黑武士賓利,一時絕望道:
「你已經有女朋友了,還糾纏我幹什麼?!」
「你玩我玩了這麼多年,我最好的青春都被你拿走了,現在你玩膩了想把我一腳踹開,想說走就走?」路遙挑眉,撕下乖巧的偽裝,眉宇間的痞氣再也不加掩飾。
「別搞笑了路遙。」
我壓著怒火:「你跟別的女人天天拉扯不清,有什麼立場來管我?」
「我都說了以後不會了!」路遙咬牙,眼底不知道是不甘還是哀求。
「你之前都原諒過我那麼多次了,這次為什麼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以為小曲總會走,因為他最討厭別人浪費他時間。
這個點兒應該是他在健身房裡揮汗如雨的時候。
可是他一直在旁邊看,突然出聲道:
「林蓁,我以前一直覺得你品味不錯,但現在我突然發現,你眼光很差。」
「我們他媽的在說話,跟你有什麼關系!」路遙怒道。
小曲總無所謂笑了笑,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沒再說話。
那是很輕蔑的一眼,就像一個成年男人在看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
路遙面色一黑就要上前,我趕緊攔住他,警告道:
「路遙,別丟人現眼!
「我們之間沒可能了,你再來糾纏我,也隻是浪費時間,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路遙睜大眼,有些受傷地看著我,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說。
半晌後,他冷冷地扔下一句:「林蓁,我不會這麼善罷甘休的。」
然後扭頭就走。
身後小曲總叫道:
「保險定損之後我會把賬單發你,不要忘記賠我錢!」
9
本來還算旖旎的晚上被破壞殆盡。
我沒心情再和小曲總調情,他走的時候表情有點兒不好看。
這天晚上他破天荒沒去健身,而是開了一瓶威士忌在家喝酒,還不忘發了個朋友圈。
第二天一天沒跟我說話。
我被路遙搞得身心俱疲,打算晚上回家喝點酒早點休息緩緩。
結果剛到電梯口我就愣住了。
路遙不知道從哪裡走過來,率先進了電梯。
我眉心緊得能夾死蒼蠅:
「你怎麼又來了?」
「我來找我朋友,又不是來找你的,就隻有你能住這兒嗎?」路遙撇嘴。
我懶得和他糾纏,隻想趕緊回家,按了樓層以後就靠在旁邊閉目養神。
誰知道電梯剛往上升了幾層,就突然轟隆一聲停了下來。
燈光唰地熄滅,四周一片漆黑!
我蒙了,伸手去按呼叫鈴,可是什麼反應也沒有,電梯靜悄悄的。
伸手不見五指。
我呼吸急促起來,心髒怦怦狂跳,背後汗出如漿!
小時候我被拐賣過,我爸媽動用了當地能用到的所有關系找我,人販子沒辦法把我藏在一個行李箱裡打算把我帶出去。
那一整天我一直被封在行李箱裡,我的嘴被膠帶封住叫都叫不出來,我失去了時間的概念,最後感覺昏昏沉沉,直到失去知覺。
等我醒來時已經在醫院了,我媽抱著我哭,我這才知道我差點兒被活活憋死在行李箱裡,醫生說如果再晚半個小時找到我,我可能就救不回來了。
那之後我就開始害怕在封閉黑暗的環境裡,這些年我一直小心避免,我的幽閉恐懼已經好幾年沒再發作過了。
可現在黑暗封閉的環境突然讓我想起了當年的恐懼,我大口大口喘息,卻感覺無論如何都喘不上氣來,身體止不住地往下滑!
路遙一把拉起我把我抱在懷裡,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衝散了些許窒息,我幾乎是急迫地把自己塞進他懷裡,汲取他身上的溫度。
「不怕不怕。」
他輕輕拍著我的背摟緊我安撫道:
「我在呢,不怕。」
我緊緊拽著他的衣服說不出話來,冷汗和眼淚混合在一起洇湿他的胸口。
渾渾噩噩中,路遙成了我唯一的救星。
他在我耳邊輕聲哄道:「姐姐,我們和好吧,要是你一個人以後再碰到這種情況怎麼辦呢?
「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和別的女人聯系了,我們好好的,好不好?」
他的輕聲細語像是一種蠱惑,我在恐懼中下意識要答應,腦海中卻突然浮現一個微弱的念頭。
怎麼會這麼巧?
怎麼會路遙突然來了,我倆在一個電梯裡,電梯就出了故障。
可還沒等我想明白這個問題,電梯就突然動了起來。
燈光恢復,把路遙臉上的微笑照得纖毫畢露。
我怔住,下一秒電梯門縫被撬開一條細縫,指甲劃過黑板似的尖利聲音後,電梯門開了。
小曲總襯衫袖子挽到小臂,面無表情進來一拳砸在路遙臉上。
「你這個畜生。」
我還沒來得及驚訝第一次聽他罵人,就在極度恐懼後的虛脫中暈了過去。
意識消失前一秒,我聞到了鼻端一絲淡淡的、安心的烏木沉香。
……
鼻腔比大腦更早在一股消毒水味中醒來。
我睜眼,看到了坐在床邊的小曲總。
他正襟危坐正在拿著筆記本處理公務,醫院的小椅子被他坐得跟辦公室真皮座椅似的。
「醒了?」
我虛弱出聲:「嗯。
「電梯的事情,是路遙找人做的?」
小曲總不冷不熱道:「是啊,你這個前男友神通廣大,收買了物業給電梯讓他把電梯停一個小時,就為了讓你吃上他這根回頭草。」
我沉默。
幽閉恐懼症是我和路遙剛在一起沒多久時他知道的。
那時候也是這樣,電梯故障了一下我嚇壞了,他一直摟著我很心疼地說以後都有他在,讓我不用害怕。
他明知道我會有多害怕,有多痛苦。
可他還是故意嚇我,隻是為了讓我答應和他復合。
路遙一直不肯放手是有多愛我嗎?
我不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