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他不會說話,所以就可以不用在意他的想法了嗎?
「酒是顧彥故意潑的,原本想潑在我身上,是裴頌聲替我擋下來的,周圍的人都可以作證。」
我問老顧:「為什麼您問都不問,上來就質問我?」
老顧一時哽塞,隻好裝模做樣地讓人去把顧彥又喊回來罵了一頓:「讓你來打聲招呼,你怎麼做事的?毛手毛腳的,以後多和你姐姐學學……」
顧彥自知理虧,隻能不斷道歉。
可我卻不想再搭理這對父子倆,轉頭看向裴夫人。
「如果今天被潑酒的人是宴禮哥,您也會說是不小心嗎?」
裴夫人愣了。
一旁的裴總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表情瞬間也變得和老顧一樣難看。
人都是偏心的。
明明兩個都是自己的孩子,可心裡卻總是會偏向其中一個。
可是,為什麼啊?
都去偏袒裴宴禮了。
又有誰來看看裴頌聲呢?
12
老顧最後臉色難看地帶著顧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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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宴禮聽到動靜也趕了過來,正好聽到我質問裴家夫婦的那句話。
他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觀之,你先帶小聲離開去換身衣服吧。」
他看了眼被我牽著手的裴頌聲,嘆了口氣。
「小聲,哥哥很抱歉。」
裴頌聲搖了搖頭,像是早已習慣了。
我沒理他,接過服務員遞來的幹淨毛巾蓋在裴頌聲頭上,牽著人就走了。
一路上裴頌聲都乖乖跟著我,我心裡憋著氣,直接一腳油門將人帶回了我在市中心的公寓,丟進了浴室。
「洗幹淨再出來。」
「嘭」的一聲,浴室門被我一腳帶上,隔絕了裴頌聲瞬間爆紅的臉。
我守在浴室門口,等著裡面的水聲落下,門突然打開一條縫,裴頌聲磨磨蹭蹭地冒出一個腦袋,紅撲撲還冒著熱氣。
看到我就在門口,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要關門,被我一腳抵住。
「沒有適合你的衣服,隻有浴袍。」
說罷,我胡亂將浴袍塞進浴室。
再轉過頭時,耳朵也有點發燙。
手機上突然發來消息,是遠在國外的秦令儀女士聽說了剛才發生的事,發來消息問我。
我頓時又被勾起了火氣,劈裡啪啦就是一頓回復。
得到秦令儀女士周一就會回來的消息後,我這才放下手機。
裴頌聲已經從浴室裡出來了,身上穿著的浴袍明顯短一截,露出一雙白晃晃的腿。
可我卻一看到他身上的白色浴袍就想起來剛才宴會上的那一幕,於是兇巴巴地問道:「裴頌聲,誰要你幫我擋酒了,你就不會拉著我一起躲開嗎?」
一邊說我一邊從旁邊的抽屜裡找出吹風機丟給他,頭發還在滴水呢,可別感冒了。
裴頌聲不說話,默默接過吹風機。
我氣得要死,逮住機會就是一頓叭叭。
裴頌聲乖巧聽訓,時不時還點點頭證明他在聽。
吹幹了頭發,助理正好也將買好的衣服送來了。
我看著裴頌聲吹得亂糟糟的頭發,沒忍住伸手抓了一把。
「走,帶你出去吃飯。」
本來晚上為了穿禮服好看就沒吃晚飯,鬧了這麼一出後,胃內早就在抗議。
一到飯店,我就庫庫一頓點。
服務員見裴頌聲一直沒說話,好心推薦道:「咱們店的海鮮還不錯,先生要不要試試?」
眼見裴頌聲搖了搖頭,我立馬接話道:「點!他不吃便宜海鮮,把你們這兒最貴的波龍和帝王蟹都端上來。」
「好嘞!」服務員立馬樂呵呵就去下單了。
裴頌聲無奈地看著我。
吃海鮮太麻煩,會弄髒手,他一向不喜歡,因為會妨礙他打手語。
但我沒理他,等海鮮上來後直接上手就給他拆了個蟹腿肉,塞進他嘴裡。
「好吃嗎?」
裴頌聲下意識咀嚼了兩下,然後點點頭。
「那就多吃點。」
我存了心要對這個不被偏愛的小啞巴好一點,一整頓飯下來給他嘴裡塞得滿滿的。
「裴頌聲,你聽好了。」我認真說道。
「任何讓你不舒服的人和事,都要遠離。」
裴頌聲一邊嚼嚼嚼一邊點頭。
「我發現你這個人真的挺能忍的,總是任由別人欺負你。」
裴頌聲依舊嚼嚼嚼。
「以後再有誰欺負你,你就和我說,當年說好了會保護你,我絕對說話算數。」
裴頌聲繼續嚼嚼嚼。
「好了,現在告訴我,還有誰欺負過你?」
裴頌聲終於咀嚼完咽了下去。
然後在我的注視下,他伸手,指了指我。
我:「……」
糟糕,壞蛋竟是我自己。
13
我挑了個日子約裴宴禮見面。
有些話,我想當面和他說清楚。
裴宴禮隔了很久才回復我,卻是約在了裴頌聲的畫室。
回想起上次見面時他說的話,我帶著疑惑赴約。
「小聲昨晚出發去了國外的交流畫展,不在畫室。」去的路上,裴宴禮像是不經意地說道。
「我知道啊,他和我說過了。」我隨口接話道。
上次拍賣會裴頌聲的畫拍出了一百萬高價,一舉在業內打響了名氣,最近都在忙著受邀去參加各種畫展。
裴宴禮眼神耐人尋味地瞟了我一眼,輕哼一聲。
「我聽說兩家的聯姻,你選擇了小聲。」
他問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車子停在了畫室門口。
裴宴禮轉頭看向我。
「沒記錯的話,你過去是喜歡我的,不是嗎?」
他眼神平淡,似乎問出口的問題並不急著想要一個答案。
又或者說,答案他早已了然於胸。
可我看著他這副表情,突然就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不,不對。」
我搖了搖頭。
可是是哪裡不對呢?我說不上來。
手機這時響了一下,是裴頌聲發來的的日常報備。
因為他總是不按時吃飯,所以我要求他到國外後一日三餐都要拍照給我報備。
我看著對話框裡裴頌聲那句「有好好吃飯」,一瞬間突然福至心靈。
「不是喜歡。」
我看著裴宴禮,隻覺得自己從來沒像現在這麼清醒過。
「過去我對你,隻是敬佩與憧憬。」
敬佩他的成就與地位,憧憬著自己也能成為像他那樣的人。
在那個敏感又茫然的年紀,「裴宴禮」三個字仿佛成了我前進的動力。
年少的我以為那就是喜歡,因為大家都是這樣的。
畢竟那時的裴宴禮在校園內那樣有名,喜歡上他仿佛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可後來被裴宴禮拒絕時,我的第一反應卻是覺得丟臉。
這不是真的喜歡。
裴宴禮笑了笑,表情似乎有些欣慰。
「那現在呢?」
「現在……」頓了頓,我腦海裡想起的卻是上次宴會上,裴頌聲被裴家夫婦忽視後低著頭不說話的樣子。
分明是在熱鬧的宴會廳裡,可我卻沒來由地覺得他好像孤零零的。
於是我垂下眼,輕聲道:「現在,我隻心疼裴頌聲。」
「所以,這是喜歡嗎?」我問他。
接著,沒等他回復,我就已經想明白了。
「這就是喜歡。」
我喜歡裴頌聲。
「嗯。」見我想明白了這一切,裴宴禮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遞給我。
「畫室的大門密碼你應該知道,這是最裡面那間的鑰匙。」
「我就不進去了,你自己去看吧。」
我接過鑰匙,下車走進了畫室。
裴頌聲的畫室我以前並不是沒有來過。
好幾次我來的時候,裴頌聲正在畫畫。
我突然出現,嚇了他一條,他慌慌張張地遮住畫板,卻抵不住我上蹿下跳。
「小畫家,畫什麼呢?」我分明看到了畫板的一角,卻還是故意問道。
最後裴頌聲幹脆放棄了,我也終於看清了那幅畫。
畫的是我。
可我還是故意問道:「這畫的是誰啊?」
裴頌聲不說話,耳根卻慢慢紅了。
最後卻還是伸手指了指我。
【是你。】
插入鑰匙,我終於推開了畫室最裡面的這間房。
拉開窗簾的那一瞬間,我看著陽光鋪天蓋地的灑進了畫室內,也灑在了牆上許許多多的「我」的臉上。
抬眼看去——
那一整面牆上,畫的全是我。
14
幾天後,秦令儀女士回了國,第一件事就是和老顧提出離婚。
我站在書房外,聽著裡面的爭吵聲不斷,最後是秦令儀女士佔了上風。
「當初兩家聯姻的時候我就說的很清楚,我隻會生一個孩子來繼承家業,不論是男是女。」
秦令儀女士坐在沙發上,氣場全開。
「這些年我自認為對你們顧家算是仁至義盡了,你外面那些小情人和私生子女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是給你留足了面子。」
「可是顧鈞,你是怎麼對我的女兒的?」
老顧沒忍住,小聲反駁道:「我又沒對觀之怎麼樣……」
「是,你是沒對她怎麼樣。」秦令儀女士差點氣笑了。
「可你憑什麼把原本該給我女兒的東西給私生子?」
「你說為了兩家的發展,要觀之和裴家聯姻,我同意了。」
「可你現在是做什麼?打算嫁人後架空觀之,扶持你那個私生子上位?」
秦令儀女士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我告訴你顧鈞,我秦令儀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女兒,不是給你們隨意嫁去別人家當賢妻良母的!」
「你要是還偏心你那個私生子,索性我們就離婚吧,秦家又不是養不起我和我的女兒,顧觀之改名叫秦觀之也照樣好聽。」
「隻是不知道這些年你在外面做的那些事兒被爆出來後,你堂堂顧總還能不能在公司站穩腳跟!」
說完,秦令儀女士甩下離婚協議書起身離開,卻在一推開門後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我。
「觀之!」老顧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
「快幫我勸勸你媽,怎麼可以隨意提離婚……」
「好哇。」還沒等老顧說完,我笑著就打斷了他,「勸我媽不離婚可以,把你名下百分之十的股份轉給我吧,爸爸。」
「你!」老顧差點沒被我氣死,「不就是百分之五的股份,我不轉給顧彥就是了,爸爸的財產以後都是你的……」
我搖了搖頭:「畫餅,不信。」
老顧咬了咬牙:「行,那就轉你百分之十的股份。」
「但你要聽話乖乖和裴家聯姻,裴頌聲畢竟是個啞巴,爸爸比較中意裴宴禮……」
我再次搖頭:「不行,就得是裴頌聲。」
「顧觀之!」老顧突然抬高了聲音,「你可是我的掌上明珠,我難道還會害你不成?」
「從小到大你想要什麼我沒依你?旁人家的女兒有誰像你這樣活得這麼自由?」
「自由?」我覺得可笑。
「可是爸爸,向下的自由不是自由。」
「我需要的是權力。」
我需要說「不」的權力,需要向上的權力,需要可以自己做主的權力。
說完,我笑眯眯地將手中的密封袋遞給了他。
「年底檢查公司賬目的時候發現了一點小問題,不算大事,但我還是保留了一些證據,這裡面有部分項目是顧彥經手的,我手裡這些應該足夠送他進去了。」
「要不要送顧彥進去,全看你的選擇了,爸爸。」
15
裴頌聲回來那天,我親自去接機。
然後轉頭把人送去做了造型,又換上了準備好的禮服。
裴頌聲從頭到尾一臉茫然,但還是乖乖照辦了。
直到車子停在酒店門口。
【咱們這是來幹嘛?】
「參加訂婚宴。」
【誰的訂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