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夾了一筷子羊肉,道:“自然是因為皇上沒讓我們侍寢了。”
黎枝枝吃了一驚,容妃見她雙眸都睜圓了,樣子十分好玩,不禁笑起來,道:“有這麼驚訝?”
黎枝枝遲疑道:“我平日裡見皇上對娘娘很好,又是教字又是學畫的,有求必應……”
容妃沉默片刻,道:“好則好矣,但皇上對我並無男女之情,我能入後宮,也不過因為當初我對他說,想做妃子娘娘,享受榮華富貴,做人上人,皇上才答應了的。”
說到這裡,她忽然笑了,問黎枝枝道:“你不覺得他平日裡待我,不像是對妃子,倒像是在養女兒?”
容妃這樣一說,黎枝枝才覺得確實有幾分像,從古至今,哪有做人夫的,一天到晚盯著枕邊人考較功課的?平日裡帝妃二人的相處也是,雖然親昵有餘,卻並非情人間的親密,況且容妃與景明帝的年歲差得太多了。
容妃從鍋子裡撈出一片羊肉,吹了吹,送入口中,道:“現如今正經的女兒回了宮,承歡膝下,其樂融融,皇上也就用不著我這假女兒過幹癮了。”
她嚼著羊肉,動作很是隨意,沒有往日那些斯文儀態,甚至有些粗魯,聲音含糊地道:“不過皇上還是很好的,我要什麼他都順著,隻是從不肯叫我侍寢,後來純妃被獻入宮中,因為她模樣肖似已故的孝元皇後,皇上便將她留了下來,但是她在宮裡這麼久,也沒能和皇上睡覺,你猜為什麼?”
她的眼中帶著幾分狡猾,黎枝枝猜測道:“想來是和您有關?”
“真聰明,難怪皇上會喜歡你,”容妃笑眯眯地誇了她一回,又很得意地道:“因為我和皇上說,倘若他寵幸純妃一次,便要在我翠濃宮留宿一夜,不能厚此薄彼,否則叫新人爬到我頭上去,那我豈不是沒有臉面了?”
她的語氣十分開心,道:“既然純妃都沒侍過寢,那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從哪兒蹦出來的?”
黎枝枝聽了這些內情,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又忽然想起一件事,道:“說起來,上一次我入宮的時候,路上碰到了純妃娘娘,她的情形確實有些不對……”
便將當時看到的一幕說給容妃聽,容妃一拍手,十分肯定地道:“都說婦人懷了孕,會有孕吐的症狀,純妃十成十是沒跑了。”
黎枝枝道:“那您打算怎麼辦?”
容妃露出一個笑:“當然是要想辦法揭穿她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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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了容妃的住處,黎枝枝帶著人往回走,這行宮修得頗大,處處精致,隻是夜裡不能欣賞,遠遠看去,唯見宮燈晦暗,投下昏蒙蒙的光,顯得有些孤寂冷清。
婢女提著燈在前面引路,不時輕聲提醒黎枝枝注意腳下,夜風輕寒,吹得人臉都木了,黎枝枝隻好捧緊了手爐,加快步子。
在經過花園的假山時,斜刺裡忽然伸出一隻手來,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進了假山後,黎枝枝嚇了一跳,正欲驚呼出聲,嘴就被人捂住了:“是我。”
淡淡的檀香氣息縈繞在鼻端,黎枝枝放下心的同時,又是氣又是惱,忍不住在那隻手上咬了一口,蕭晏嘶地輕抽了一口涼氣,卻是笑出聲來:“你屬貓的?阿喵從前也這樣咬我。”
黎枝枝輕瞪他一眼,惱道:“大晚上的,你發的什麼病?”
“相思病。”
黎枝枝反倒是一噎,從前怎麼沒看出來,這人竟是這樣沒臉沒皮的?
外面傳來了婢女驚慌的呼喊聲,想來是發現她不見了,黎枝枝急忙提起聲音應道:“我在這裡。”
“主子!”
那婢女大松了一口氣,急急道:“您沒事吧?”
黎枝枝用力踩了蕭晏一腳,嘴上卻答道:“沒事,我累了,在這邊歇一歇腳。”
“那奴婢在這裡等您。”
“不必了,”黎枝枝道:“我稍後自己回去。”
婢女躊躇片刻,不放心地道:“真的不用奴婢等麼?”
“無妨,你回去吧。”
“是。”
婢女提起宮燈,走了幾步,忽然聽見那邊傳來一點動靜,像是一聲輕呼,她登時驚疑道:“主子?您怎麼了?”
過了片刻,黎枝枝的聲音才傳來,透著幾分氣急敗壞:“無事,我在打蚊子呢。”
婢女一頭霧水,這都深秋了,行宮裡竟然還有蚊子?
作者有話說:
長公主:不行!結婚冷靜期必須有。
第一百四十七章
晚風帶著深秋特有的清寒, 萬籟俱寂,夜涼如水,嶙峋的假山石在夜色中靜默地佇立著, 在月光下拉出長長的影子,分出一方隱蔽的小世界來。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緊緊握住少女的纖腰, 兩人親昵地貼在一處,蕭晏溫柔地吻著懷中人, 舌尖裹著她, 像是含著一團蜜,滾燙而湿潤, 貪戀地索求著。
黎枝枝被迫微微仰起頭來, 眼簾低垂,月光落在她的眼尾, 呈現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瑩白, 長長的睫羽投落下一小片顫動的影子, 像振翅欲飛的蝴蝶。
呼吸也是滾燙的,無分彼此,黎枝枝被親得暈暈乎乎,連骨頭都有些發軟發酥,整個人直往下掉, 又被蕭晏的用手緊緊摟住, 她覺得自己仿佛一個麻袋,隻能倚靠著對方,否則就會滑下去。
過了許久,蕭晏才放過她, 卻依然不肯退開, 隻輕輕吻著她的唇瓣, 貪婪地廝磨著,啞聲道:“姑姑說,你去容妃那了。”
黎枝枝還未從那激烈的親吻中回過神來,有些遲鈍,下意識發出一個音調:“嗯?”
她聲音懶懶的,像一隻貓兒,讓人心生憐愛,蕭晏忍不住在她唇上輕輕咬了一下,道:“我從白天等到現在,你不來見我,卻去見容妃了。”
說到這裡,他又有些氣,道:“你心裡有我麼?”
黎枝枝終於聽明白他的意思,既是驚愕,又是想笑,道:“太子哥哥連這都要計較?”
蕭晏頓了一下,道:“我心裡喜歡你,自然事事都要計較。”
說完,又輕輕咬著她的唇瓣,聲音含糊道:“不過是嫉妒罷了,人之常情。”
咬著咬著,蕭晏忍不住又捉著黎枝枝親了一陣,膩歪了許久,方才又道:“你去容妃那裡做什麼?”
黎枝枝想起方才容妃和他說過的事情,便告訴了他,又忍不住好奇問道:“你說純妃的孩子是誰的?”
“不知,”蕭晏想了想,道:“不過我從前在瓊林苑碰到過她幾回,若是她真的與人有私情,倒也不是不可能。”
這麼說著,黎枝枝忽然恍然大悟,一時又想起當初遊春宴那朵花來,自言自語道:“難怪她要把那株花種在瓊林苑,這樣就方便她出宮了……原來如此。”
但見她面上露出思索之色,蕭晏忍不住道:“你這麼關心她做什麼?”
顯然是又吃味了,黎枝枝啞然失笑,正欲說話,忽聽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她立即比了一個手勢,示意蕭晏噤聲。
空氣安靜下來,夜風送來了人聲交談,起初是隱約,隨著那人走近,漸漸清晰起來:“世子,還是回去罷,您喝醉了酒,叫王爺知道——”
“多嘴!”一個略顯含糊的男子聲音道:“再胡亂吵嚷,爺一巴掌摑死你。”
他的聲音很大,在這寂靜的秋夜裡顯得十分突兀,那下人似乎被嚇住了,果然不敢再勸,黎枝枝聽出了這人是蕭汶,下意識與蕭晏對視了一眼,那腳步聲愈近了。
然後在假山旁停下來,蕭汶像是靠在了假山上,與黎枝枝不過是一牆之隔,蕭晏皺了皺眉,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又換個位置,遠離了那一塊假山石。
過了片刻,蕭汶的聲音再次響起:“我之前吩咐你的事情,都打聽得如何了?”
“奴才都打聽好了,”那下人忙道:“昭華郡主今日在暖翠苑落榻,與長公主一起。”
沒想到竟會提及自己,黎枝枝驚訝挑眉,蕭晏的臉色卻倏地沉了下來,正欲張口,黎枝枝卻用手捂住他的嘴,對他微微搖首。
那邊的蕭汶罵了一句,他像是真的喝醉了,聲音裡透著一種古怪的亢奮:“這破行宮,連個女人都沒有……帶路,去暖翠苑!”
蕭晏的臉徹底黑了,外頭那下人還在苦口婆心地勸道:“世子,使不得啊,您現在吃醉了酒,萬一——”
一聲耳光響起的同時,伴隨著下人痛呼,蕭汶怒罵道:“混賬東西!你倒教訓起我來了?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麼?”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下人不住討饒,又被冷風一激,蕭汶打了一個哆嗦,大概是清醒了一些,他神色有些恍惚地看了看四周,似是疑惑自己怎麼身在此處,站起身來,步子踉跄地走了。
那下人見他沒再嚷嚷鬧騰,大松了一口氣,急急忙忙地爬起來追了上去。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黎枝枝思索著,甚至忘了自己還捂著蕭晏的嘴,直到指腹被他輕咬了一下,黎枝枝才猛地醒過神來,連忙松開了他,嗔怒道:“你是狗麼?”
蕭晏卻道:“在想什麼?”
“蕭汶,”黎枝枝道:“你覺得他方才的情狀是喝醉了嗎?”
說起蕭汶,蕭晏就立即皺起劍眉,表情有些不虞,但見黎枝枝看著他,便隻好道:“他條理清晰,言談流利,不像是喝醉的樣子。”
黎枝枝點點頭,又想起之前打聽到的消息來,面上浮現若有所思之色,方才聽蕭汶的意思,他是在找她?
可黎枝枝自覺他們平日裡並沒有什麼交集,隻除了一個劉嫚,當初劉嫚為蕭汶提供五石散,真的沒有別的目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