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忽而又笑了笑,竟是微微紅了耳根。
黎枝枝自覺失言,也有些懊惱,不自然地回過頭去,見黎素晚還跪在地上,不住求饒,涕泗橫流,看起來有些可憐,黎枝枝欣賞了一會兒,才終於開口道:“我倒是可以放過你。”
黎素晚聽罷,欣喜若狂,但是還沒等她笑出來,黎枝枝又皺著眉,有些遺憾地道:“可是我放過你沒有用處啊,晚兒姐姐,別人不肯放你。”
“你大概還不知道吧?”黎枝枝耐心地為她解釋道:“你當時下的藥,毒死了宋凌雲,不僅如此,蕭嫚還對長公主說,毒藥是你給宋凌雲的,意圖謀害我,長公主十分生氣,報了官要捉拿你,如今你已經成了通緝要犯,滿天下都張貼了你的告示,懸賞千金。”
說到這裡,她微微搖首,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縱然我放過你了,你又怎麼逃得掉呢?”
黎素晚驚呆了,她急急解釋道:“不是我啊,是蕭嫚!都是她的主意,跟我沒有關系!”
黎枝枝又問:“你有什麼證據嗎?”
“證據……”黎素晚六神無主,忽然發現,她哪有什麼證據?當時她和蕭嫚的談話都是背著人的,蕭嫚的唆使,陷害,都是經過精心謀劃,有備而來,就像那一次遊春宴一樣,而她傻傻地再次踏入了陷阱……
黎素晚登時僵住了,她怎麼敢相信那個女人的話?!
黎枝枝憐憫地道:“沒有證據,隻怕官府不會肯聽你的解釋,宋夫人如今正滿世界找你,要你給她兒子償命呢。”
黎素晚一時間百口莫辯,她癱坐在地上,表情絕望而無助,不住喃喃道:“怎麼辦……不是我,不是我……都是蕭嫚害的我……她害我!”
一句接一句,她的神色開始變得激動起來,嘶聲罵道:“那個賤人!她明明說過會幫我,卻又偷偷讓人來殺我,賤人!下作的娼|婦!她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她的眼神怨毒無比,雙手不住地抓撓著地面,像是恨極了一般,直把十指都撓破了,流出血來,黎素晚卻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狀若癲狂,以至於整個身子都微微抽搐起來,看起來十分瘆人。
她又開始有些神志不清了。
黎枝枝忽然俯下身去,在她耳邊輕聲道:“晚兒姐姐,你想報仇嗎?”
“報仇……?”
Advertisement
“對啊,”黎枝枝微微笑著,明眸如星,眼神卻透著寒涼,她溫柔地誘哄道:“蕭嫚如今已經被奪了國姓,不再是縣主了,她現在叫劉嫚,和你一樣,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庶民罷了,可她還好端端的,你卻被她害到這般地步,難道你不恨嗎?”
黎素晚當然恨,她怎能不恨?
她會落到如今的地步,都是蕭嫚一點一點造成的!黎素晚恨不得啖其肉,寢其皮,方消心頭之恨!
作者有話說:
二更
女主一邊看黎素晚發瘋,一邊跟男主談戀愛
作者:6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今日下了一天的雨, 直至傍晚方停歇片刻,秋風蕭蕭,涼氣襲人, 吹得人脖子發冷,一輛馬車從長街盡頭駛來, 爾後在一座宅子大門口停下。
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的青衣管事連忙迎上去:“主子。”
車簾被掀開,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從車上下來, 正是劉嫚, 她的神色透著幾分疲憊,精神倒還算好, 一邊走, 一邊問道:“我不在府裡這兩日,鋪子沒出什麼事罷?”
何管事跟在她身後, 答道:“倒是沒出什麼大事, 官府派人來了幾趟, 裡裡外外都搜查了好幾回。”
聽聞此言,劉嫚心中一緊,道:“書房也搜了?”
“搜了,”何管事又連忙道:“您放心,官府沒查出什麼來, 就是那些下人都被帶走問話了, 如今還沒放回來。”
劉嫚並不關心那些奴才,待聽說書房沒查出什麼,一顆心已經放下了大半,她原是把五石散分了兩份, 一份送去了寧王府, 剩下的一份五石散以及藥方子, 都還留在手中,這是她以後的依仗了。
“不過,主子,咱們的酒鋪被封了。”
劉嫚擺了擺手,不以為意地道:“封就封了,再開一家就是。”
自從新豐酒鋪被盯上了之後,劉嫚便已經好了準備,她是酒鋪的東家,無論如何,官府都不會輕易放過她,隻是劉嫚也沒想到,才短短兩日的功夫,她就出來了,莫不是蕭汶在暗地裡出手相助了?
劉嫚轉念一想,黎枝枝也不過是一個郡主罷了,手無實權,又是異姓,想必衙門也不怎麼把她當一回事,隨意應付過去了。
想到這裡,她心中冷笑,卻依然難掩嫉恨之情。
因著府裡的下人都被帶去衙門問話了,偌大個府邸空蕩蕩的,靜如死寂,劉嫚覺得口渴,卻連個送水的都沒有,最後何管事隻好親自去了。
不多時端了茶來,劉嫚伸手一摸,茶水是溫的,半涼不燙,何管事有些尷尬,生怕她發怒,陪著小心道:“廚娘也被帶去了,若非那日小人在鋪子裡看賬,隻怕也不能幸免。”
劉嫚有些心煩,但是對著忠心耿耿的下屬,亦不好口出惡言,便喝了一口水,叮囑道:“你明日一早就去官府,問問什麼時候能把人都放出來。”
何管事領命去了,劉嫚這才起身,往自己的臥房而去,她在牢獄裡熬了整整兩日,除了萬壽節那件事,劉嫚這輩子還沒吃過這種苦,隻覺得屈辱萬分,又厭恨起黎枝枝來。
一邊進了屋,劉嫚猶在盤算著,明日該去寧王府一趟拜訪蕭汶,問一問他……
不知從何處忽然傳來一點動靜,像是什麼東西被碰倒了,劉嫚猛地轉過頭去,警惕道:“誰?”
空氣安靜無聲,屋裡沒點燈,到處都黑黢黢的,看不太真切,她心中驚疑不定,幾乎要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遂在案幾上摸索了一番,找到了火折子和燭臺。
然而還沒等她點起燈,腦後便被什麼東西狠狠打了一下,一陣暈眩襲來,劉嫚隻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便倒了下去。
失去意識之前,她隱約看見一道黑影在面前閃過,俯身揀起了那個火折子,輕輕吹亮,映出了半張模糊的面孔,那是……
待劉嫚再次悠悠醒轉的時候,屋裡的燈臺都已經被點起來了,她慢慢地張開眼睛,隨即驚恐地發現,她竟被人綁了起來,後腦猶在隱隱作痛,劉嫚霎時間就想起被打暈之前的人影,看不太真切,但那個身形很熟悉……
她不安地思索著,正在這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屏風後傳來,劉嫚下意識抬起頭,那人款款而出,映入眼簾的是朱色的裙擺,上面繡著精致的花鳥紋樣,小巧的繡鞋,鞋尖上還綴著鴿蛋那麼大的珍珠,華麗精美。
那正是她平日所穿的衣物。
待看見那張熟悉的臉,劉嫚瞳仁驟然緊縮,震驚萬分,再也無法維持冷靜,脫口道:“是你!”
她本以為偷襲她的人是黎枝枝,卻沒想到竟是黎素晚!
眼下黎素晚作盛裝打扮,穿著她往日裡愛穿的紅衣,像劉嫚一樣,把發髻高高挽起,用各式金簪金釵點綴妝飾,眉心貼著花鈿,模樣嬌美漂亮,可看在劉嫚眼中,隻覺得她如惡鬼也似,心中升起一片寒意。
黎素晚怎麼沒死?
“我沒有死,縣主看起來很意外?”
黎素晚捧著燭臺,一步步走過來,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劉嫚,讓人想起蠍子的尾針,又如淬毒的匕首,劉嫚不禁慌了神,拱起身子,試圖往後挪動,道:“你想做什麼?來人,快來人!”
黎素晚忽地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眼淚都出來了:“你以為我是怎麼進來的?你這偌大一個府裡,空空如也,隻有你一個人了,賤人!你也有今天!”
劉嫚頓時僵在原地,雙眼不可置信地睜大,如置身冰窖中,手足發冷,這一刻,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入了彀中,成為了砧板上的魚肉。
原來不是官府輕輕放過了她,而是刻意為之!
黎枝枝故意把她府裡的下人都抓走,又故意把她一個人放回來,好設計今日這一出戲碼,劉嫚一顆心陡然沉入了谷底,她竭力掐住了掌心,才沒有讓自己當場失態,但即便如此,她的眼神仍舊透出了慌亂之意。
見她這般,黎素晚忍不住冷笑出聲,道:“真不愧是縣主,都到這個地步了,也還能端得住。”
說到這裡,她忽然又道:“哦,差點忘了,你現在已經不是縣主了,也是賤民一個。”
這話戳中了劉嫚的痛腳,她最恨旁人提起此事,不禁瞪了黎素晚一眼,黎素晚見狀,反手就甩了她一巴掌,猶自不解恨,又噼噼啪啪打了十來個,直把劉嫚那張臉打得如豬頭一般,紅腫不堪。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還敢瞪我?瞧不起我?你這惡毒的賤人!你害我……我讓你害我……”
黎素晚一邊厲聲打罵,一邊似哭似笑,狀若癲狂,像是恨不得把劉嫚整個撕爛了,劉嫚被打得痛叫不已,終是忍不住,開始出聲求饒。
黎素晚卻仿佛魔怔了一般,置若罔聞,雙目通紅如同惡鬼,發髻都散亂了,一堆金釵金簪七零八落地掉下來,她的動作突然停住,又直勾勾地看著劉嫚,道:“你喜歡吃包子嗎?”
劉嫚正痛得渾身發抖,一時間沒有回答,黎素晚便掐住她的脖子,睜大雙眼,逼問道:“你吃包子嗎?”
她像是有些神志不清了,劉嫚隻好點頭,連連道:“吃,我吃。”
“那就好,”黎素晚露出一個笑,道:“縣主,我給你做包子吃。”
她說完,便站起身,去了屏風後面,劉嫚見狀,立即坐起身來,掙了掙雙手,捆她的是平日裡用來裝飾的披帛,本就柔軟,經過方才一番掙扎,已經松動了不少。
劉嫚一咬牙,狠下心,把雙手放到那燭臺上,火焰舔舐著絲綢披帛,不一會兒就燒了起來,火燒著了皮肉,痛不可擋,劉嫚差點叫出聲來,死死咬著下唇,又緊張地盯著那屏風瞧,生怕驚動了那個瘋子。
屏風後面傳來翻箱倒櫃的動靜,黎素晚像是在找什麼東西,嘴裡還輕輕哼著小曲兒,在寂靜的內室裡,聽起來分外詭譎。
劉嫚心中暗罵不已,又恨毒了黎枝枝,竟設計害她,等她逃過此劫,一定要她百倍千倍地償還!
還有黎素晚,她這次一定要親手送她上路,拗斷她的脖子。
披帛終於燒斷了,劉嫚松了一口氣,急急地去解腿上的束縛,誰知恰在這時,屏風旁邊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縣主,你不吃包子了嗎?”
劉嫚嚇得肝膽欲裂,猛然抬頭望去,卻見黎素晚正站在那兒,手藏在寬大的袖中,直勾勾地盯著她,眼裡閃著惡毒又瘋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