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長公主招手讓她過去坐下,又接過輕羅遞來的果盤,推到她面前,解釋道:“秋獵是宮裡慣例了,每年一次,獵場離這裡也頗遠,在清涼山,那邊還有行宮,要獵上整整三天。”
她端詳黎枝枝,笑道:“等過幾天,我命人給你挑一匹好馬,再造一把弓,教你射箭,這次一定做足準備,讓你玩個盡興。”
黎枝枝欣然答允,兩人正說著話,忽聞有人前來拜訪黎枝枝,長公主納罕道:“這麼晚了,誰還會來?”
下人答道:“是楊家的楊小公子。”
黎枝枝十分意外:“慎哥哥?”
不多時,下人便領著楊慎進來了,他見長公主也在,神態有些拘謹起來,規規矩矩地行了禮,等長公主賜座了,他這才在旁邊坐下,隻是也不敢太近了,唯恐失了禮數。
長公主心細,見他這般反應,知道自己不方便在場,寒暄幾句,便起了個由頭先走了,黎枝枝這才問楊慎的來意:“這麼晚了,慎哥哥有什麼事麼?”
楊慎躊躇片刻,似有些難以啟齒,黎枝枝心中了悟:“是因為棠語?”
“嗯,”楊慎點點頭,悶聲道:“姐姐走的時候,說若是遇到什麼事情,可以問問郡主的主意,我這才冒昧前來叨擾,還望郡主不要見怪。”
黎枝枝失笑,故意道:“你來得正好,我還欠了珺姐姐的人情,心裡一直惦記著呢。”
聞言,楊慎的神情果然松快了許多,道:“阿語……蘇姑娘,她最近有些奇怪,總是不肯見我,每每我遞了帖子,都被退回來了,我擔心她遇到什麼事情。”
黎枝枝明白了,道:“你想讓我去幫忙打聽?”
“是,”楊慎皺著眉道:“明明之前還好好的,毫無徵兆的,她便這般了,隻言片語的解釋都沒有,我實在放心不下。”
說到這裡,他微微抿起唇,道:“若是……若是她厭了我,我自會離得遠遠的,再不打擾她。”
話雖如此,黎枝枝卻看得出來,他的表情裡藏著失落,頓時也有些不忍心,道:“既如此,我過幾日便去拜訪她,幫你問一問。”
楊慎松了一口氣,道:“那就多謝郡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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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一更
晚點還有一更,老規矩哈
第一百三十五章
次日一早, 天上果然就下起了綿綿細雨,海棠出門時,冷風吹得她猛然打了一個哆嗦, 又立即退了回去,替黎枝枝找出一件厚的玉紅色袄子來, 道:“主子,您今日就穿這個吧?”
鮮豔的顏色襯得黎枝枝眉目愈發精致漂亮, 膚色如雪, 倒仿佛是玉雕的人一般了,正在這時, 玉蘭探頭進來, 道:“主子,車馬已套好了。”
“走吧。”
因著答應了楊慎的事情, 黎枝枝便準備今日去蘇府拜訪蘇棠語, 探一探究竟, 兩人自明園相識,相交亦有數月,黎枝枝自認還算了解對方,蘇棠語大抵是有幾分喜歡楊慎的,沒道理會忽然翻臉, 冷漠相待。
上次在會仙樓時, 看蘇府的哥哥姐姐們對楊慎十二分熱情,楊家也不是什麼小門小戶,楊慎的母親是壽春公主,父親雖然早逝, 可祖父曾官至太傅, 不說位高權重, 亦是清貴門第,與蘇府又是世交,稱得上門當戶對了。
黎枝枝懷著滿心的揣測,去拜訪了蘇府,下人將她引到花廳,蘇府的主母親自相迎,黎枝枝與她寒暄幾句,便道明來意,說想見蘇棠語。
聞言,蘇夫人面露為難,道:“小女這幾日得了傷寒,正在臥床休息,郡主千金貴體,擔心給您過了病氣。”
黎枝枝立即道:“我與棠語是朋友,她生了病,我不能不去探望。”
蘇夫人十分感動,親自引著她去見蘇棠語,穿過後花園時,要路過一處花池,黎枝枝放慢了腳步,竭力讓自己不去看那九曲橋下的水,將注意力放在了四周的風景上,卻見那遠處的湖邊小亭裡似乎坐了一個人,身形隱隱有些眼熟。
恰好蘇夫人也注意到了,立即對下人道:“商兒怎麼在那裡?今天天冷,他身子那麼差,當心病情加重,快去叫他回屋去。”
下人應聲去了,黎枝枝問蘇夫人道:“那位是二公子?”
“正是。”
黎枝枝想起蘇棠語之前說過蘇清商病了,原來竟一直病到現在,蘇夫人解釋道:“商兒自小體弱,每逢秋冬都會病上一陣子,都是老毛病了。”
說話間,她們穿過一道月亮門,很快就到了蘇棠語的院子,屋裡門窗緊閉,安靜無聲,蘇夫人親自叩門,輕聲道:“阿語,阿語?”
不多時,門從裡面打開了,蘇棠語穿著一襲素衫站在那裡,臉色蒼白憔悴,雙眼微紅,看起來病恹恹的,蘇夫人連忙道:“是郡主來看你了。”
黎枝枝有些吃驚地喚道:“棠語。”
蘇棠語將她請進了室內,蘇夫人還要交代什麼,她卻隻是淡淡道:“娘,我想和枝枝單獨說說話。”
蘇夫人有些尷尬,又應道:“好好,那娘去命下人沏茶來,你們慢慢說。”
黎枝枝敏銳地察覺到這對母女之間的異樣,一時間心中又默默揣測起來,等蘇夫人走了,室內重又變得安靜下來,黎枝枝蹙起眉,打量蘇棠語,憂心道:“才幾日不見,怎麼就病了呢?”
蘇棠語抬起眼看她,杏眸泛紅,然後一把將她抱住了:“枝枝!”
哭腔哽咽,黎枝枝一驚,連忙回抱住她:“怎麼了?誰欺負你了麼?”
不問還好,這一問,蘇棠語便哭了起來,抽抽噎噎,黎枝枝哄了半天,她方才止了哭,哽咽道:“我不嫁人了,這輩子都不嫁人了。”
黎枝枝一頭霧水,驚疑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又反應過來,道:“難道是你爹娘不同意你和楊慎……”
蘇棠語搖搖頭,小聲哭道:“他們同意,可是……可是……”
她一邊擦著淚,一邊將事情原委道來,聽了其中的緣由,黎枝枝一時間震驚不已,不知該說什麼好,又是怒,又是不敢置信:“她們怎麼能這樣?”
事情還要從江紫萸說起,上次在會仙樓裡,她出了那樣的事情,名聲已經是壞得不能再壞了,傳得滿城風雨,哪怕是街邊小兒都知道她的名字,這樣的情況,往後別說嫁什麼高門了,就連普通人家都不願意娶她。
反觀蘇棠語,雖然與宋凌雲退過親,但是楊慎對她有意,楊家是清貴門第,其兄去年升了四品,被調回京師做官,楊慎又做的一手好文章,鄉試中了解元,一旦明年春闱高中,便是前途無量。
江家母女動了心思,江母去和蘇夫人說,願意讓江紫萸給蘇棠語做侍女,隻求到時候蘇棠語嫁入楊府時,把江紫萸也一齊帶過去,做個侍妾。
起初聽到這要求,蘇家父母也是覺得荒謬,蘇家的大哥更是大罵江母不要臉,如今蘇棠語跟楊慎八字都還沒一撇,她們倒是把算盤都打好了。
誰成想江母聽後,一聲不吭地回去,竟把她丈夫的牌位抱出來了,母女二人就坐在祠堂門口大哭大嚎,哭丈夫死得早,救了個白眼狼,又罵蘇府人沒有良心,好一番撒潑上吊。
蘇棠語不堪折磨,當即病倒了,她不敢再同楊慎出去,楊慎上門來遞帖子,也總是避而不見。
她紅著眼眶,心灰意冷地道:“她們拿住了我爹娘的把柄,就想用上一輩子,江紫萸嫁不出去了,便想捆著我……”
說到這裡,蘇棠語恨聲道:“她們休想得逞,哪怕我這輩子不嫁人了,我也不想讓江紫萸如意!”
黎枝枝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她單知道江紫萸不要臉,卻沒想到不要臉到了這個地步,心裡甚至又有點厭煩起劉嫚來,要不是她弄死了宋凌雲,哪裡會有這一出?
正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匆匆促促的,十分慌亂,遠遠的還有人在叫喊著什麼,蘇棠語擦幹了眼淚,揚聲問道:“怎麼回事?”
不多時,一個婢女進來,神色還有些驚慌,道:“二公子,是二公子在湖邊亭,說要、要跳湖!”
“什麼?!”
蘇棠語和黎枝枝皆是震驚,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起身往外走,蘇棠語一邊飛快地趕路,一邊問:“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
“奴婢也不知,”那婢女跑得氣喘籲籲,道:“就、就是剛才,他、他不知怎麼把表小姐捆起來了,就在湖邊上,已經讓人去叫江夫人了……”
蘇棠語急切問道:“我娘呢?”
“夫人也去了!”
遠遠的,黎枝枝看到之前那個湖邊亭裡,站在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蘇清商,湖邊風大,他穿著一身鉛白色的袍子,看起來有些單薄,不時用手虛虛握拳,掩著口,發出斷斷續續的咳嗽。
蘇棠語揪心不已,大聲喚道:“二哥哥!”
蘇清商循聲朝這邊望過來一眼,清俊的面容較往日更加蒼白,愈發襯得他修眉如墨,讓人莫名想起那宣紙上的墨跡來,他的目光掃過蘇棠語,然後落在黎枝枝身上,似乎怔了怔,然後向她露出一個微微的笑意來,一如初見時,初夏的日光映出了虹彩。
“黎姑娘,”他不緊不慢地道:“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二公子。”
蘇清商想說什麼,又重重咳嗽起來,蘇棠語想上前,卻被他擺手阻止了,黎枝枝這才發現,他身邊還有一個人,是江紫萸,她閉著眼,猶在昏睡,身子被五花大綁著,倚靠在欄杆邊,不省人事。
正在這時,蘇夫人焦急的聲音傳來:“商兒,你在做什麼?快回去!”
蘇清商沒聽,他非但沒聽,反而在亭子裡坐下來,好整以暇地問眾人道:“姑母呢?”
不多時,一個婦人匆匆奔過來了,顯然這位就是江夫人,待她看見亭子裡的女兒,當即怒不可遏地道:“蘇清商,你發什麼病?你要對我女兒做什麼?”
她一邊咆哮著,大步朝湖邊亭衝過去,蘇清商也不著急,隻輕輕咳嗽著,用腳踢了踢江紫萸,她大半個身子立即懸了空,頭已經探出亭欄外了。
那江夫人嚇了一跳,尖叫道:“你快住手!”
蘇清商淡淡道:“姑母不要衝動,我身子不好,若是沒個準頭、咳咳咳……那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