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不敢喜歡殿下,殿下是太子,是大啟未來的國君,而妾隻是個尚書府不受寵的庶女。
「妾的美貌或許可以換來短暫的榮華,但人總會老的,年老色衰的那一天,殿下的心和眼神便不會再留在妾的身上。
「妾不想像姨娘一樣,為愛瘋魔,人活一世,除了情愛,也該有些別的盼頭。」
我想,我說完了這些,容景大概不會再來了吧。
可他隻是看著我,語氣依舊溫和。
「說完了?那我來說,你一口一個不敢,一口一個不想,怎麼就那麼篤定我會像你爹一樣,做個花心蘿卜?
「婠柔,我雖是太子,也是人,也有一顆真心,想交給我愛之人。
「可我的愛人若不能真心愛我,我定是要難過的,但是婠柔,就算不能與你真心相換,我也希望你可以活得更快樂些,不必這般小心翼翼。
「我的權勢從來都不會成為你的枷鎖,而是應該成為你的依靠才對。」
他說完嘆了口氣。
「你這些天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待會兒小廚房送了晚膳過來,你吃了就早些休息吧。」
他交代完轉身離開,我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很怕失去他,是一種和從前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我沖過去,抱住了他,明顯感覺到他的身子僵了一下。
他背對著我,我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
我說:「殿下,其實我也很喜歡你,不是一點點喜歡,而是很喜歡很喜歡,但我太膽小了,我害怕。」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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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回抱住我,將我緊緊擁在懷裡。
「別怕,我們還有很長的日子,我們慢慢走。」
案臺上的燭火跳了一下,門外似乎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
我抬頭去看容景,他輕輕捂住了我的嘴,搖了搖頭。
他拉著我向床邊走去,伸手扯下了床幔。
我被他壓在身下,他的呼吸就灑在我的耳畔。
見我臉上一紅,他突然拍了拍我的腦袋。
「想什麼呢,外面有刺客,裝裝樣子,我今天一定要把他抓住。」
他在我腰間掐了一下,我不好意思地避開了他的眼神,順便配合著他,叫了幾聲。
門被輕輕推開,隔著床幔,我看見有個黑影走了過來。
床幔被猛地扯開,容景將我向裡一推,抽出腰間的劍,砍了上去。
那刺客沒反應過來,手中的匕首一下子扎歪了,隻一瞬間,就失了勢。
容景的劍劃過他的胳膊,他吃痛向外跑去,消失在夜色裡,但外面早已燃起了層層火光。
「全府戒嚴,給我一處一處地搜,務必把人找出來。」
自上次容景遇刺以來,太子府的侍衛多了一倍,為的就是抓住刺客。
這一出請君入甕的戲,一直在等心急之人落網,如今皇帝的身子越發差了,宮裡的那位到底還是坐不住了。
侍衛們挨個房子去搜,容景擦了擦劍,又擦了擦手,才重新走回到我身邊。
他摸了摸我的頭,替我捋好了耳邊的碎發。
「嚇著你了?」
「妾哪有那麼膽小。」
「是,你膽子最大了,要不然也不能跑得那樣快。」
我不好意思地低頭:「殿下怎麼還提這件事。」
他笑笑,牽住了我的手。
「我送你去太子妃那,這裡不安全,那刺客不知道還有沒有同伙。」
「好。」
我跟著他去了太子妃的院中,容景沒進來,隻把我送到院門口就離開了。
我敲了敲門,等了好一會兒,太子妃才出來開門。
她神色有些慌張,衣擺處沾了抹紅色,屋中也蔓延著很濃的藥味兒。
「妹妹,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府上有刺客,殿下說讓我們待在一起,比較安全。」
她越過我的肩膀,向外看了看。
「殿下在外面嗎?」
「他去搜尋刺客了,不在。」
聽了我的話,太子妃似乎松了口氣,拉著我坐在了一旁。
「妹妹稍等,我去讓丫鬟給你泡壺茶來。」
她走後,我看了看四周,沒什麼異樣,但這空氣裡的草藥味未免太濃了些。
今日太子妃去看我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怎麼會突然受了傷。
我有些起疑,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銅鏡上時,心裡咯噔一下。
銅鏡裡映出的角落,有一扇屏風,屏風後面隱約藏著一個人。
一種不好的預感在我心裡升了起來。
我起身想往門邊走,一個黑影猛地躥了出來,將匕首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正是剛剛那個在我屋中的刺客。
6
柳玉瑤聽見動靜,嚇了一跳。
「辰彥,你做什麼,快放開她!」
我心下已了然,這二人果然是認識的。
容景一定想不到,整個太子府都在尋找的刺客,就藏在他的太子妃房中。
喚作辰彥的男子不肯放手,反倒是將匕首勒得更緊。
「小姐,她是容景的女人,我若放了她,就逃不出去了。」
「放了她,她是無辜的,我是容景的太子妃,你可以拿我做人質。」
「你明知道我不會,我這次來,就是為了帶你走。」
柳玉瑤向前走了一步,抬手握住了匕首。
「辰彥,松手。」
她奪過辰彥手中的匕首,反手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另一隻手拉住了辰彥的胳膊。
「跟我出去,以後離開京城別再回來了,刺殺皇族是殺頭的大罪,七皇子那個人心術不正,你不許再和他接觸,至於容景,他是個很好的儲君。
」
他二人雲裡霧裡地說了一堆,我也算是聽懂了個大概。
這叫辰彥的刺客和柳玉瑤是舊相識,甚至還有些感情糾葛,他似乎和七皇子那邊有些牽扯,但是刺殺容景,又更像是為了帶柳玉瑤離開。
眼看著他二人就要打開眼前的門,我開口叫住了他們。
「柳姐姐,你是太子妃,這樣牽著一個陌生的男子出去,叫滿院的侍衛看見,怕是怎樣都說不清了。」
她頓住了腳步,回過頭來,想說些什麼,又咽了回去。
「柳姐姐,殿下不是壞人,你若有難言之隱,不妨向他直言,你比我先入府,殿下的為人,你也當比我更清楚才是。」
她開始有些動搖,門口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柳玉瑤,婠柔,刺客有過來這邊嗎?」
是容景的聲音。
眼看著他越走越近,辰彥握住了柳玉瑤的手,柳玉瑤的手裡還緊攥著那把匕首。
我怕容景受傷,幾步走向前去,擋在了門口。
「柳姐姐,柳家滿門忠烈,你莫要糊塗。」
柳玉瑤聽到我這樣說,恍惚了一下,手一松,匕首掉了下去,發出「錚」的一聲。
與此同時,容景推開了門。
他愣了一秒,迅速伸手將我拉到了身後,臉色陰沉。
「太子妃這裡好生熱鬧,不知是要給孤唱哪出戲啊?」
7
柳玉瑤見狀,一腳踹在了辰彥的膝蓋。
「跪下!」
辰彥撲通一聲跪下來,低著頭,沒說話。
柳玉瑤俯身行禮,將一切娓娓道來。
原來辰彥是柳家的侍衛,早些年一直跟在柳玉瑤身邊,貼身保護她,二人年歲相仿,日日相處,倒也生出了些別樣的情愫。
可惜侍衛和小姐的感情,不被柳家所接受。
辰彥被趕出府去,柳玉瑤也被迫嫁給了容景。
嫁進太子府的柳玉瑤性子依舊直來直去,不喜與京中貴女結交,幾次宴席下來,那些願意巴結她的女子都止了步,轉而給我下了帖子。
容景更寵愛側妃的謠言也在世家圈子裡漸漸傳開。
辰彥心疼柳玉瑤,他知道小姐的志向遠在沙場,知道她一直想做翱翔於天際的鷹,如今卻被困在這深宅大院,做了籠中的金絲雀。
偏偏那養了雀的主人,娶了她,還對她不好。
與此同時七皇子找到了辰彥,告訴他隻要願意幫他殺了太子,事成之後,允許他帶柳玉瑤離開,從此天高海闊,他們想去哪都可以。
辰彥最初是拒絕的,可當他得知太子拖著傷也要去尋出逃的側妃時,氣得摔了好幾壇酒。
他視若珍寶的小姐,就這麼不值得被愛嗎,若是不愛她,當初又為何要娶她。
於是他鬼迷心竅,答應了七皇子,這才有了今晚的事。
容景聽她說完,臉色依舊沉著。ȳž
「柳玉瑤,你希望孤怎麼做?」
「臣妾不敢奢求,隻懇請殿下從輕發落。」
容景沒說話,沉默了半晌,空氣中安靜得隻能聽見大家的呼吸聲。
我站在他身後,亦不敢多言,甚至好幾次都屏住了呼吸。
他卻忽然笑出聲來,捏了捏我的手。
「你怕什麼,怎麼連呼吸都不敢了?」
我無奈地瞪了他一眼,大哥,人家兩個都在等你發落,你還有心情和我開玩笑!
他拉著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隨手倒了杯茶。
茶沒喝幾口,茶盞放下時,磕在桌沿發出清脆的聲響,讓人心驚。
「柳玉瑤,你應當知道,刺殺太子是死罪,孤不是不想放過他,隻不過,孤的命也是命。
」
聽他這麼一說,柳玉瑤突然跪了下來,入府三年多,我還是第一次見她行此大禮。
原來如她這般瀟灑自在的女子,也會為了一個人,放下自己的驕傲。
她的頭深深埋於手背,聲音中帶了幾分顫抖。
「臣妾願讓出太子妃之位,隻求殿下,留他一命。」
容景饒有興致地盯著他二人,看了又看。
「入府這幾年,你倒是不曾求過孤。」
「是,隻這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他又抬頭看我:「婠柔,你覺得這人該不該殺。」
跪在地上的柳玉瑤望著我,眼神裡帶著懇求,可我卻不知做何回答。
他二人縱使情深甚篤,但容景畢竟是無辜的。
我嘆了口氣,不再去看柳玉瑤。
「妾聽殿下的,殿下的命也是命。」
他的眼睛亮了亮,嘴角也跟著揚了揚。
末了,輕輕揮手。
「都起來吧,孤留你一命,前提是你來做孤的人,老七能給你的孤都能給,他給不了的,孤也能給,如何?」
柳玉瑤松了口氣,趕緊拉了拉辰彥的袖子。
辰彥也俯下身去,磕頭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