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歲歲常相見
我憑借美貌和乖巧,成了太子身邊最得寵的側妃。
那日我陪他巡視歸京,途中突然遇刺。
一片混亂中,我拎著包袱跳了馬車,頭也不回地跑了。
半月後,太子帶著一群侍衛沖進了我住的農院。
他惡狠狠地捏著我的下巴:「孤還沒死,你就想分家跑路?」
1
我被抓住的時候,正悠閑地坐在秋千上啃著蘋果。
隔壁家的阿強說,他去城裡賣肉時,聽到很多人在談論太子遇刺一事,據說太子昏迷多日,就連御醫都束手無策了。
我嘆了口氣:「嗐,我這短命的夫君。」
要說太子容景,這個人吧,長得挺好看的,有權也有勢,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貪圖美色。
畢竟當初,他選妃時,我作為一個尚書府的庶女,愣是憑借著驚人的美貌,俘獲了他的心。
那時候我一心想著擺脫惡毒的大夫人,擺脫爛透了的尚書府,所以為了攀上太子的高枝,鉚足了勁。
所幸我的臉沒辜負我,太子留我做了側妃。
我跟在他身邊這三年,因為貌美又聽話,得了他數不清的恩寵,也跟著他吃香喝辣,著實享受了一番。
可惜天不遂人願,他突然遇刺,我是萬萬做不到替他擋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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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用腳丫子想都知道,這場刺殺要麼是淑妃幹的,要麼是淑妃的兒子七皇子幹的。
且不說我替他擋刀十有八九是沒命,就算我活著,太子要是死了或殘了,朝中局勢大變,往後的日子也定是艱難萬分。
苦日子我過夠了,我對容景的感情也不足以讓我去拼命,幹脆逃了算了。
可我沒想到,容景居然會抓我回去。
一群侍衛撞開農院的大門,烏泱泱地站了一排。
我咬了一半的蘋果「啪」地一下掉了下來。
容景大步走到我面前,惡狠狠地捏住了我的下巴。
「林婠柔,孤還沒死,你就想分家跑路了?」
我的腦海裡瞬間閃過上萬種說辭,可哪一個聽起來都不太靠譜。
最後,我鼻子一抽,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
「殿下,你弄疼我了。」
容景最怕我哭了,往日裡在太子府,我想要什麼,他不給我,我就委屈巴巴地掉眼淚,他總是心疼得不行。
當然,床上除外。
這一刻,面對那些侍衛腰間泛著寒光的劍,我在賭,賭容景會不會饒我一命。
他眸色陰沉,咬著牙憤恨地看著我,最後松了手,直接將我打橫抱了起來。
「死沒良心的,等回了府上,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把腦袋埋在他懷裡,他身上彌漫著草藥的味道,還有一絲絲的血腥味。
那日遇刺,容景果然受傷了。
我鼻子一酸,這一次是真的落下淚來。
容景將我放進馬車,胡亂地擦了我的眼淚,又不解氣地揉散了我的頭發。
最後悶在角落,一言不發。
我偷偷抬眼看他,與他對視的時候,他狠狠瞪了我一眼。
這人生起氣來真像隻炸毛的小貓,毫無太子的形象。
2
到了府上,容景剛下馬車,就被皇上派人叫走了,我隻好自己回了寢殿。
丫鬟雙喜看見我,一個箭步沖了過來。
「娘娘啊,您可算是回來了,這些日子奴婢擔心得要命,就怕您出事。」
我敲了敲她的腦袋:「沒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雙喜嘆了口氣:「娘娘,您以後可不能再幹這事了,您不在的這些天,殿下每日都要過來,將自己關在殿中,一言不發,嚇人得很。
」
沒想到,容景這麼在意我的離開,難不成他真的喜歡上我了?
我搖搖頭,趕緊甩開這些想法,我和容景本來就是各取所需才對。
這京中哪有什麼真心,就我爹那個不爭氣的樣子,都娶了一屋子的鶯鶯燕燕,容景身為太子,怎麼可能將真心輕易付諸給他人。
我付出美貌和乖順,換來榮華富貴,我們之間從來都是等價交換。
「好好好,我知道了。」
進到殿中,泡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我斜靠在軟榻上,開始剝橘子吃。
還是太子府好,暫住在農院的這些天,每晚都睡得極差,腰酸背痛的,還要被蚊子咬。
我剛把橘子送進嘴裡,門就被猛地推開,太子妃柳玉瑤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軟榻上,喝光了壺中新泡的茶。
「好妹妹,快告訴我,你跑哪去了,怎麼這麼快就被抓回來了。」
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寫滿了好奇。
這太子妃也是個奇人,當年柳將軍連得三子後,終於盼來了一個女兒,一家人高興壞了,便給她起了個嬌滴滴的名字,叫柳玉瑤。
誰知道名字根本壓不住她的本性,柳玉瑤不喜琴棋書畫,偏愛舞刀弄槍,一心向往奔赴沙場,建功立業。
即使她迫於無奈,嫁給了容景,這些年也依舊保持著晨起練槍的習慣,從不懈怠。
還記得我剛入府的時候,小心翼翼地給她敬茶,她卻伸手直接摟上了我的腰。
「妹妹生得可真好看,我要是男兒就好了,定要把妹妹娶回家,天天看。」
那日我羞紅了臉,容景氣得不行,直接拉著我跑了。
「好妹妹,快說說,什麼路線,怎麼跑的。
」
她搖著我的胳膊,我隻好如實回答。
「出了京郊,就藏在了一戶農院中,本想等風頭過去了,再做打算。」
她聽完後,拍了下大腿:「妹妹這路線太差勁了,要是我帶你跑,從京城一路北上,直接跑到邊關去,必然讓他找不到。」
「咳咳。」我聽了她這番話,險些被橘子嗆到。
「慢些慢些。」她拍了拍我的背,眼睛一轉,又有了主意。
「好妹妹,你去過西北沒有,想不想去看駱駝,要不……」
話還沒說完,門口傳來了一個憤怒的聲音。
「孤還沒死呢!」
3
「見過殿下。」
我趕緊從榻上爬起來行禮,太子妃也不情不願地晃了晃手中的帕子。
「殿下這麼緊張做什麼,難不成是怕我把妹妹拐跑了?」
我低著頭不敢去看容景的臉,下意識地往太子妃身後躲了躲。
「你說呢,你以為你幹不出來這種事嗎?」
柳玉瑤被他這樣一懟,一時說不出話來,隻能幹瞪著他。
容景指了指門口,下了逐客令。
「回你院裡去,我有話和她說。」
他到底是太子,語氣稍微重一點,就讓人心生膽怯。
「妹妹,我改天再來看你。」
柳玉瑤一溜煙就跑沒了影,她這一走,我直接慌了神,隻好低著頭,不安地搓手。Ɣʐ
也不知道剛剛的對話,眼前這人聽了多少進去。
容景大步走過來,坐在軟榻上,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坐。」
「妾,妾就不坐了吧。」
這誰敢坐啊,我可是逃走了被抓回來的,還不知道要被怎樣懲罰呢。
「怎麼,這才剛回到府上,就換了副面孔,是怕孤吃了你嗎?孤瞧你在農院挺自在的啊。」
這人的語氣輕輕柔柔的,可落在我耳中卻如墜千斤。
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心裡害怕,身子也止不住地發抖。
「妾知道錯了,是妾不對,妾不該逃跑的,妾既嫁給了殿下,就該時刻保護在殿下前面……」
我一股腦地說了一堆廢話,容景一把將我拉起來,按在了軟榻上。
「你就隻想和我說這些?」
我眨了眨眼睛,那不然呢,難道他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孤是男子,遇到危險何須讓女人保護,更何況這世上人人都隻有一條命,明哲保身不算是錯。」
我盯著他的臉,越發疑惑起來,那聽他的意思,是不怪我了?
「但是,林婠柔,孤想聽你的真心話,刺客撲上來的時候,你在想什麼,或者說,你跑了以後,有想過什麼嗎。」
我正欲開口胡編,他又強調了一遍。
「孤要聽的,是真心話。」
「殿下,我想活著,我不想死,這就是我的真心話。」
「那你逃了以後呢,除了要等風頭過去,再做打算,還有沒有,還有沒有想過別的。」
我快速回憶了一下這幾天發生的事,除了想活著,別的嘛,大概就是想了一下,太子不會真的死了吧,他人其實還蠻好的。
但這種話應該不太適合講出來吧,會不會被他認定成我詛咒他早死,要砍我的頭啊。
就在我腦袋飛速運轉的時候,按著我的那雙手突然松開了。
容景坐在一旁,不再說話,眼睫微垂,看不出表情。
「殿下,其實我……」
他突然從果盤裡揪了顆葡萄,塞進了我嘴裡。
「別說了,說的沒有一句是孤想聽的。」
4
我不敢再多言,坐在一旁,細細咬著嘴裡的葡萄。
可真酸啊,酸得眼淚都要下來了。
我想吃顆蜜餞,緩解一下嘴裡的酸味,可那盛了蜜餞的碗偏偏在容景那邊。
瞧他現在這副冷臉,我哪敢伸手去拿,隻好皺著眉強忍著酸。
冷不丁地,一隻手伸了過來,我愣了愣,他又抬得更高了些。
「知道酸還忍著,喏,自己吃。」
我接過他手中的蜜餞,入口的甜瞬間解了酸味,但這顆心還懸著。
我實在是琢磨不透容景對我的態度,他該不會真的喜歡上我了吧。
我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他的臉色,猝不及防地對上了這人溫柔的眼。
我是見過他不怒自威的模樣的,可唯獨在我面前,他會耍小性子,會鬧別扭,也會如此刻這般,深情款款。
「林婠柔,孤的喜歡,就這麼讓你害怕嗎?」
他突然開口,我卻不知如何回答。
要怎麼和他說呢,是說那個家不像家的尚書府,還是說我那個早早便得了瘋病過世的姨娘。
又或者說一說我爹那顆濫情而麻木的心,大夫人對所有庶子庶女的討厭,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方表哥曾在夜裡闖進了我的房間。
這世道,女子活著本就艱難,尤其是空有美貌卻又沒有權勢支撐的女子。
她們的命運是早早就定了的,注定一生圍繞在權貴身邊,生死皆系於他人之手。
我命好,跟了太子,享盡了榮華富貴,已經是無數人的可遇不可求了,又哪裡敢再奢望其他呢。
見我不答,容景又靠近了些。
「婠柔,孤,我其實很想問問你,嫁給我這三年,可有真心喜歡過我。」
他離我那樣近,安靜地看著我的眼睛,問我有沒有喜歡過他。
他沒有自稱是孤,而是說我,好像我和他是平等的一樣。
這一刻,我再也不想騙他了,哪怕會為此失去一切,也想真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