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妃娘娘果然很生氣,黎枝枝在地上跪了整整一日,最後昏死過去,才算是逃過了一劫。
然而那一次過後,她的名聲便徹徹底底毀了,成了地上的一灘塵泥,誰都能過來踩上兩腳。
黎枝枝回過神的時候,才發覺自己的手捏著幾片葉子,已經揉碎了,指尖染上淺青色的汁液,散發出草木特有的生澀氣息,她取出帕子,一點點擦拭著手指。
正在這時,忽然傳來一聲貓兒叫,黎枝枝下意識低頭,隻見一團黑黢黢的小東西,從花木後鑽出來,對著她喵了一聲,是那雙熟悉的金色圓眼睛。
一愣神的功夫,那隻黑貓已經開始熟門熟路地蹭黎枝枝的小腿了,她俯身下去,好奇道:“阿喵?你怎麼在這裡?”
“喵~”
黎枝枝摸了摸它柔軟的皮毛,道:“你家的小主人呢?”
才說完,她便聽見了少女清脆的聲音:“阿喵,你在哪裡,阿喵?”
“喵喵喵?”
黎枝枝連忙開口叫道:“在這裡!”
腳步聲蹬蹬跑過來,那少女飛快地繞過花木,一眼就看見了黎枝枝,驚喜道:“姐姐,是你!”
作者有話說:
搞事倒計時!
寫得是有點慢,很多地方都需要鋪墊,一點點來,希望大家別介意,不要養肥我嗚嗚嗚,養肥太多的話有可能會嘎掉的……_(:з」∠)_
第二十章
攬月湖邊多遊廊,縱橫相連,以便觀賞景致,再往深裡去,又有一座二層小閣,朱牆青瓦,十分漂亮,窗邊布置了一張花梨木雲紋案幾,旁邊放著一個紅泥小陶爐,正煮了水,熱氣嫋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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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著宮裝的美貌婦人倚窗而坐,她望著窗下不遠處,道:“阿央在和誰說話?”
碧衫宮女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隻見那連廊旁站了兩個少女,一個穿著鳳信紫的衣裳,正是她們的七公主殿下,另一個穿著淺鵝黃色上袄,穹青色百迭裙,兩人正在說什麼,蕭如樂笑得很開心,拉著少女的手搖一搖,仿佛是在撒嬌。
宮女仔細辨認,遲疑道:“奴婢看著,有些面善,像是前陣子在明園救了七公主的那一位。”
“哦,”婦人面露恍然,道:“是阿央常念叨的那個枝枝姐姐。”
這美貌婦人正是當今的永寧長公主,她含笑道:“阿央跟我說起過很多次,聽說是黎侍郎家收養的孩子,瞧著模樣像是生得不錯。”
婢女輕羅拿著銅籤子撥弄燻爐中的香灰,笑著提議道:“七公主似乎很喜歡她,主子要不要招她上來說說話?”
……
遊廊上,黎枝枝正抱著黑貓,在聽蕭如樂說話,少女還是和之前一樣活潑,笑起來時眉眼生動,和這春日裡的陽光正相配,平心而論,黎枝枝確實是很喜歡她的。
盡管蕭如樂有些傻氣,但正是這種單純的傻氣,讓黎枝枝獲得了片刻的喘息,她不必再偽裝,也不用說一些矯揉造作的話,去作戲,或者謀取什麼。
因為蕭如樂根本聽不懂。
重活了這麼久的時日,黎枝枝總是帶著那假作柔弱無害的面具,她幾乎要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模樣,面具戴久了,會有取不下來的那一天嗎?
她看著滿面天真笑意的蕭如樂,心裡隱隱生出幾分羨慕來。
“湖上會有那——麼大的畫舫,”蕭如樂張開雙臂比劃,開心道:“聽說上面還掛了好多好多燈籠,每一盞都不一樣,特別漂亮,姐姐想不想去看?”咿嘩
黎枝枝的笑容微凝,搖頭道:“我不去。”
頓了頓,她又緩和了語氣解釋道:“我有些怕水,所以不去水邊。”
“哎呀,”蕭如樂懊惱道:“差點忘了,我也很怕水,原來姐姐也怕,我們真是天生一對!”
黎枝枝聽得忍俊不禁,糾正道:“天生一對可不是這麼用的。”
蕭如樂張著天真的眼睛看她:“那要怎麼用?”
黎枝枝正準備給她解釋一下,卻見一個身著碧衫的女子過來,身形纖細高挑,笑意盈盈,黎枝枝見過她,是柳鶴身邊那個名叫輕羅的婢女,曾經領她去過明德堂。
“小主子,您怎麼跑這裡來了?”
蕭如樂高興地道:“我來找阿喵,輕羅你瞧,我碰見了誰?”
輕羅看向黎枝枝,微笑道:“黎姑娘,真巧。”
她的姿態並不高,相反,恭而有禮,但黎枝枝敏銳地察覺到了距離,這讓她想起來一個人,柳鶴。
這就是僕效主人麼?黎枝枝面上不顯,隻微微頷首:“確實很巧。”
她把懷中那團黑貓還給蕭如樂,笑道:“你家人來尋你了,咱們下次有機會再一起玩。”
蕭如樂追問:“下次是哪一次?”
黎枝枝:……
誰知那名叫輕羅的婢女笑吟吟道:“黎姑娘且慢,我家主人久仰姑娘大名,想請姑娘喝一盞茶。”
黎枝枝正欲拒絕,蕭如樂卻開心道:“要請枝枝姐姐喝茶嗎?”
她獻寶一般對黎枝枝道:“我們家的點心可好吃了,姐姐去吧,去吧?”
任是黎枝枝再如何,也抵擋不了蕭如樂的撒嬌勁兒,扭股糖似地纏著她,就差坐在地上抱她的腿了,黎枝枝怕她真的一屁股坐下去,連忙拉住她,哭笑不得地道:“我去便是,你起來。”
蕭如樂得了逞,咧嘴得意地笑起來,傻乎乎地道:“姐姐真好。”
黎枝枝對輕羅道:“煩請帶路。”
輕羅微笑著欠了欠身:“姑娘請。”
蕭如樂抱著黑貓蹿到前頭,振振有詞道:“我來給姐姐帶路!”
黎枝枝跟著她到了一處小朱樓前,門口候著幾名護衛,頗具氣勢,見了人來,忙垂首行禮,蕭如樂擺了擺手,那架勢一看就是同她家大人學的,像模像樣,卻又透著一股子好笑的感覺。
入了小樓,順著樓梯上去,一股暖香撲面而來,是很淡的玉蘭香氣,十分好聞,蕭如樂熟門熟路地掀起珠簾,歡快叫道:“姑姑!”
黎枝枝一怔,抬眼望去,原以為請她的人會是阿央的兄長,沒想到竟是一位婦人,她穿了一襲石竹紫的衣裳,金色披帛,發髻高挽,別了數枝金釵步搖,五官生得頗美,額心點著朱色花鈿,氣度雍容華貴,一看便知身份不尋常,再結合輕羅之前的話,黎枝枝心裡隱約有了一個模糊的猜測。
方才蕭如樂叫她什麼?姑姑?
“姑姑,你看,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枝枝姐姐!她可厲害了,還會爬樹!”
黎枝枝的眼皮子跳了跳,她感覺到那婦人朝這邊看過來,和氣地笑道:“早就聽阿央念叨枝枝姐姐,如今可算是見著正主了,黎姑娘,快請坐。”
黎枝枝小心地坐了,很意外的,對方竟沒什麼架子,態度溫藹親和,輕聲細語地和她說話,問她今年多大,喜歡做什麼,平日裡都讀些什麼書。
相比起柳鶴與輕羅的距離感,她就像一個真正的長輩,親親切切,關懷備至,黎枝枝平日裡對人虛與委蛇,舌燦蓮花,這會兒卻顯得頗為拘謹了。
那美貌婦人笑盈盈地問道:“你認得我是誰?”
黎枝枝猶豫片刻,搖首道:“從未見過您,隻是依小女子猜測,您是……永寧長公主殿下?”
長公主又笑了,道:“怎麼看出來的?”
黎枝枝便看了旁邊的輕羅一眼,長公主啊呀一聲,打趣婢女道:“方才就不該讓你去,倒叫你露出馬腳,教人揭了底去。”
輕羅也笑:“是是是,都是奴婢的錯,給您賠個不是了。”
短短幾句話,氣氛開始變得輕松,黎枝枝也沒有之前那般不铱誮自在了,蕭如樂湊過來,遞了一塊桃酥,獻寶似地道:“姐姐,這個最好吃。”
她大概是抓了什麼點心,手上油乎乎的,沾著許多碎屑,黎枝枝接過桃酥後,就看見她要把手往自個衣裳上擦,她眉心一跳,忙下意識拉住,道:“別動。”
黎枝枝取出隨身的帕子,道:“擦擦。”
蕭如樂很乖巧地接過去,仔仔細細地擦手,長公主在旁邊看著,取笑她道:“倒是很聽你枝枝姐姐的話,平日裡輕羅要給你擦都不肯。”
蕭如樂嘻嘻一笑:“因為我喜歡枝枝姐姐呀。”
童言稚語,直來直去,黎枝枝下意識望了輕羅一眼,長公主似是看出來她的顧忌,笑吟吟道:“輕羅可要傷心了。”
輕羅正彎著腰,在看紅泥小爐上煮著的茶壺,頭也不抬地道:“奴婢不傷心,奴婢在小主子心裡的位置,可不算墊底呢。”
長公主好奇問道:“那現在墊底的是誰?”
蕭如樂舉起一根手指,大聲道:“倒數第一是徐聽風,第二是哥哥!”
眾人皆是笑起來,飲過一盞茶後,黎枝枝才想起來什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長公主頓時了然:“遊春宴要開始了麼?倒是耽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