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護工松了一口氣,哪還需要他多說什麼,一下子就跑走了。
顧峄城關上房門,給房間上鎖。
莫雅琴還在發泄,隻是等抬起頭時,忽然看見門前那道高大的身影。
她愣住了:“怎麼是你?誰讓你來的?出去!”
顧峄城隨手提起一個熱水壺,放到她面前:“不繼續砸了?”
莫雅琴站在地上,邊上滿是破碎的玻璃杯,她一動也不動,死死地瞪著他。
緊接著,他又拿起套房茶幾上的水果刀:“還有這個,砸吧。”
莫雅琴的胸口劇烈起伏,雙目通紅。
“不砸了?也對。”顧峄城坐下,平靜道,“熱水壺會燙傷您,水果刀會割傷您,您這麼惜命的人,怎麼可能會做讓自己受傷的事?”
莫雅琴目眦欲裂:“你什麼意思?”
“您要好好活著,留著您的命,死死管著莫穗,讓她知道,自己是您的女兒,就得一輩子聽您的話。”顧峄城抬起眸,眼神冷冽,“阿姨,這是高中那年,您對我說的。”
上高中那年,莫雅琴發現顧峄城和莫穗有早戀傾向。
她不僅在家裡對莫穗破口大罵、跑去學校找老師,還在教室門口攔下顧峄城。
他怕莫穗難堪,沒有將這一切告訴她。
但是直到現在,他還記得自己是怎麼對莫雅琴說的。
他說,不要再做無用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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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莫穗之間是分是合,從來就不由莫雅琴決定。
“你憑什麼娶我的女兒?”莫雅琴聲音尖銳,“她還有大好的人生,根本就不應該結婚!她十幾歲就入行,拍了這麼多好的電影,現在是影後,將來甚至可能會更——”
“說了這麼多,隻落了一點。”顧峄城打斷她,“您不希望她幸福嗎?”
莫雅琴咬著牙:“結婚不可能幸福。”
“那是您的婚姻。”顧峄城沉聲,“您不幸福,就認為所有的婚姻都不會幸福。”
莫雅琴說不過眼前這個年輕人。
她的牙關仍緊緊咬著,表情偏執:“你們才二十三歲!二十三歲的年紀,你們自己都沒想清楚將來的路該怎麼走。”
顧峄城的眉心微微一擰。
他不清楚莫雅琴的身體狀況,但是很顯然,她現在看起來不正常。
莫雅琴換上阿茲海默症,病情一直在進展。
所以她的記憶,停留在莫穗二十三歲那一年嗎?
那一年,孩子出生了。
顧峄城沉默片刻,試探著說:“可是我們有一個女兒。”
莫雅琴的神情變得遲疑。
仿佛用了很長時間去思考,等到回過神之後,她斬釘截鐵地說:“寶寶死了。”
下一秒,她攥緊拳:“莫穗以為我不知道,但是我什麼都知道。她在劇組拍戲的時候,去看他爸了。”
“他爸以前做過這麼多對不起我的事,就算是死了,就算她奶奶死命求她,她也不該去的。隻是一場葬禮而已,人都沒了,她還非要去膈應我?”莫雅琴越說越激動,睜大眼睛,表情猙獰。
顧峄城認真地,從她顛三倒四的一番話中,理清邏輯。
莫穗的父母是在她三歲的時候離婚的,不是因為賭博、外遇等理由,隻是因為兩個人過不到一塊去而已。
他們分開之後,莫父一直想辦法聯系女兒,但是莫雅琴不讓孩子和他見面。
顧峄城不清楚長輩之間的恩怨,但婚後,他聽莫穗提起莫父已經去世的事情。
原來當年,她參加了她父親的喪禮。
“她傷了我的心,她傷了我的心……”莫雅琴喃喃道。
莫雅琴太偏執了,不可能聽人勸告,顧峄城不願再和她對話。
他起身離開,說道:“我知道,您想要無時無刻掌控自己的女兒。但是莫穗已經長大了,她不可能再像小時候一樣,任您擺布。就算現在,您用這樣的方式逼她過來看你,但你能成功幾次?這一次,來的人是我,下一次還是我,也許將來的每一次,來的都是我。因為我不允許您,再傷害我的太太。”
他看向莫雅琴:“您可以繼續鬧,但我也沒有耐心,如果煩了,可能會把您送走。在世界各地,有很多療養院,住宿環境好,一日三餐也很豐盛,隻是您語言不通而已,這應該不算太大的障礙。也許您該換個環境生活,到那時候,想要聯系上我們,就不是一個電話的事了。畢竟我們都很忙,要出國探望您的話,得好好安排時間。”
房門被重重關上,莫雅琴徹底僵住了。
他在威脅自己。
果然,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等到顧峄城離開之後,兩個護工在外面轉了一圈,都是一臉訝異。
“他對老太太說了什麼,怎麼不鬧了?”
“不鬧了才好,這樣下去,我都快吃不消了……”
另一邊,顧峄城走出療養院。
他的心中,生出一個讓人不寒而慄的念頭。
會不會是因為記恨莫穗去參加莫父的喪禮,為了報復,莫雅琴一氣之下,向他們的女兒下手?
如果孩子的死亡不是意外,是蓄意,是人為……
顧峄城不敢再細想。
如果是這樣,那太殘忍了。
他看了一眼手表,猜測莫穗還在睡,便直接開車去北城第一人民醫院。
希望運氣好,能碰到當年的醫生。
他和莫穗都需要一個答案。
……
傍晚五點,安安跟著奶奶和老大爺出門。
一路上,她不清楚他們要去哪裡,隻知道自己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像個小公主似的。
小團子看看自己亮晶晶的裙子,再看看奶奶亮晶晶的裙子,心就踏實了。
她們是小公主和老公主!
“小丫頭,猜猜我們要去哪裡?”岑燕君神秘兮兮地問。
安安眨眨眼:“去買拼圖嗎?”
“玩物喪志。”顧老爺子沒好氣道。
岑燕君瞪他一眼:“老頭,拼圖是益智遊戲。”
等到讓老爺子消停了,岑燕君才對安安說道:“我們去琪琪家,今天是琪琪她爺爺的六十歲生日。”
得知馬上就要見到琪琪,安安期待不已。
但同時,她又悄悄在心裡頭算數。
六十比一百要小。
琪琪她爺爺才六十歲,比她家裡的老大爺要小好多好多哇。
坐在副駕駛位上的顧老爺子覺得鼻子痒痒的,耳朵也痒痒的,回頭看了安安一眼。
小團子一臉無辜地看著他:“怎麼啦?”
顧松亭與岑燕君要參加的,是霍家老爺子的生日宴。
快到宴會廳時,他們看見霍老爺子將霍子辰拉到外面的樓梯間,對他破口大罵。
“顧家那小子真對付你了?”
“你不說我也知道,是被那個小明星擺了一道?聶秘書已經告訴我了,小明星刪了微博,但很明顯,得罪了姓顧的,以後她不可能再接到戲了。為了自保,她說出是你在她背後主使這一切。你的眼光就這麼差?”
霍子辰的臉色都白了:“不、不是——我跟她沒什麼的。”
“我懶得管你和她有沒有什麼不正當的關系!我隻知道,公司談好的新項目突然黃了?並且,接下來好幾個項目,各個集團同時撤資,他們擺明是為了賣顧峄城面子!”
“爸,你信我,我一定會想辦法……”
“閉嘴!”霍老爺子怒喝一聲,“我現在開始懷疑,究竟能不能把霍氏交到你手中!”
安安被聽得一愣一愣的,好兇哇。
她眨眨眼睛,剛要開口,小嘴巴就被奶奶給捂住了。
顧老爺子在嘴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小團子把嘴巴抿得緊緊的,老老實實地跟著奶奶從電梯間外飄過去。
等到走遠了,岑燕君為難道:“老頭,我們兒子對付他們家兒子了?”
“聽起來是這樣……”顧松亭說。
“這——”岑燕君咳一聲,“都這樣了,咱們還好意思來吃飯?”
“那就回家等爸爸媽媽吧!”安安興奮地說。
“你不想見琪琪了?”岑燕君忍不住笑了。
“更想見爸爸媽媽。”安安抬起小胳膊,看看自己的電話手表,“今天爸爸媽媽才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呢!”
岑燕君正和小丫頭說著話,忽然看見蔣海茹帶著琪琪走過來。
光是從對方的眼神中,她就能看得出來,自己兒子是真沒讓他們霍家好受。
否則,她的塑料老姐妹是不會板著臉的。
不過岑燕君一點都不尷尬。
沒辦法,誰讓她兒子就是這麼厲害?
岑燕君挺了挺胸,走上前:“海茹啊。”
蔣海茹的嘴角僵了僵,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燕君啊。”
“琪琪!”安安招招小手。
“安安!”琪琪飛奔過來。
小姐妹倆一起跑到邊上,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顧老爺子擰擰眉,將手背在身後。
周遭賓客來來往往。
岑燕君和蔣海茹面對面,嘴角都掛著虛偽的笑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蔣海茹說道:“你孫女也來了啊?這孩子是真可愛,隻可惜不是親生的。領養的孩子,哪能和親生的一樣?你要是能說得動你兒子和兒媳,就催催他們,讓他們給你生個親孫子帶帶。”
岑燕君輕嗤一聲:“你這闲事怎麼都管到別人家去了?這麼喜歡生孩子,就自己生去。”
蔣海茹的臉一下子就綠了:“你這人怎麼說話的?我是為你好。”
岑燕君點點頭:“我也為你好,現在醫療這麼發達,老太太想要生個孩子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
蔣海茹氣得舌頭打結,指著她“你你你”了個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顧老爺子看著老伴和對方的交鋒,不由刮目相看。
岑燕君攻擊老年人的手段,就是讓人家自己去生孩子。
雖然看起來很無賴,但非常管用。
因為上次岑燕君這麼懟自己的時候,他就氣得夠嗆。
“行了,話不投機半句多,我不跟你聊了。”岑燕君喊了一聲,“安安,我們回家。”
“回家?”顧老爺子愣了一下。
“是啊,我們家鸚鵡今天也生日。跑來給人家過生日,還不如在家給鸚鵡過呢。”岑燕君說完,瞥了蔣海茹一眼,直接轉身走了。
小尾巴安安新奇得不得了:“奶奶,鸚鵡也能過生日嗎?”
“我說能過就能過,咱們去給它買個鸚鵡蛋糕。”岑燕君說,“走!”
顧老爺子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岑燕君帶著安安走了。
好半晌之後,他跟上她們的腳步。
他老伴出門之前,是精心打扮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