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致自然不知道這些齷齪事情,滿心以為白卿菱生病了,又聽她說鮫人血能救命,才不遠萬裡去了無妄海,騙回了阿迦。
直到如今,他還想繼續取阿迦的血制燈油。
白卿菱穩住情緒,看著溫致,眼圈紅了。
「師兄,卿菱會想清楚的。」
「再給我一些時間。」
溫致見她有了決斷,便收回了想要親自動手的心思。菱兒便是太心軟了,與鮫人有了感情,便下不了手。
所幸她還是清醒的。
溫致離開前看了一眼泡在水中的阿迦,終是什麼都沒說,走了。
他一走,阿迦便浮上來,用自己那雙淡藍色眼睛看著她。
白卿菱以為阿迦誤會了什麼,急得馬上跳進浴池裡,向她那邊遊去。
「姐姐是要殺了阿迦嗎?」
小幼鮫帶著懼怕的聲音傳來,一下叫白卿菱心疼得稀碎,她顧不得什麼,一把將阿迦摟進懷裡。
「不會的,姐姐怎麼會舍得傷害阿迦呢?」白卿菱摸了摸阿迦的頭,「姐姐是騙他的,姐姐不要阿迦的血。」
「阿迦討厭他。」阿迦可憐巴巴抬頭,「姐姐,阿迦不喜歡他。」
白卿菱連忙舉手發誓:「姐姐也討厭他。」
她臉上的神情不似作假,阿迦蹭了蹭她的胸,終於滿意了,繼續賣乖:「姐姐對我這麼好,若是要阿迦的血,阿迦願意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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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姐姐,阿迦做什麼都願意。」
隻是鮫人的血可不是什麼仙藥哦,隻需要一滴,裡面的劇毒便會叫人七竅流血,全身麻痺地死去。
阿迦笑得純良。
不過她隻是說說而已,沒打算真給白卿菱自己的血。
她死了,誰給自己做好吃的呢?
阿迦才不笨呢。
可白卿菱被她哄得眼淚都掉下來了,隻把阿迦摟在懷裡,不肯放手。
好一會兒,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她擦幹凈眼淚,剛想松開阿迦,腳下卻一滑。
池子裡擺滿了阿迦喜歡的漂亮珠子,全是白卿菱從外面辛辛苦苦收集回來的,因為小鮫人喜歡。
可現在,卻成了絆倒白卿菱的罪魁禍首。
阿迦的鮫尾,從腰到尾巴尖兒,被白卿菱順著擼了個遍,一陣強烈的酥麻感,瞬間直沖阿迦的整個鮫腦。
「嚶——」
阿迦隻來得及嗚咽一聲,整隻鮫便僵在原地。
鮫尾是鮫人身上最敏感的地方,一般隻有伴侶才會有機會愛撫到,這也是交尾的由來。
可阿迦還是隻幼鮫,沒有傳承的記憶,隻知道不可以讓別的鮫碰到自己的鮫尾。
如今猝不及防被白卿菱擼了個遍,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隻能被奇怪的感覺擊潰。
白卿菱嗆了好幾口水才勉強穩住身形,她聽見阿迦的嗚咽聲,以為自己弄傷了她,連忙看向小鮫人。
幼鮫眼睛裡掛著淚水,臉蛋紅紅,整隻鮫僵直著身體,卻又軟倒在自己懷裡。
白卿菱手足無措地接住。
阿迦隔了好久緩過來,她愣了愣,嗚嗚咽咽地哭了出來,這回是真的哭了,並不是為了哄騙白卿菱。
大顆大顆的淚水從她眼睛裡溢出來,落到下巴處變成了淚滴狀的珍珠。
白卿菱連忙用手接住,急得滿頭大汗:「不哭不哭哦,阿迦乖。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麼?」
阿迦有些崩潰,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但她潛意識裡知道,絕對不可以讓別人碰到自己的鮫尾,絕對不可以。
「姐姐碰了阿迦的鮫尾。」
「姐姐碰了阿迦的鮫尾嗚嗚嗚……」
最後白卿菱接到了滿滿一匣子的鮫珠,而摸了阿迦的鮫尾,卻像是觸發了某種機關。
自那以後,阿迦黏她黏得不行,時時都想著要她抱抱,害羞的阿迦突然這麼熱情,白卿菱甚至有些竊喜。
不過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隨著阿迦成年的日子逼近,再加上掌門和長老們也越來越按耐不住,白卿菱再不想虛以委蛇。
她打算帶著阿迦逃出昆侖墟,可阿迦還未成年,不能幻化出雙腿,於是白卿菱又隻好等她成年後再做打算。
在昆侖墟的日子,有阿迦陪著,倒也好捱了許多。
白卿菱也想光明正大地離開,但她太過於弱小,她又不蠢,絕不會做以卵擊石的舉動。
不管怎麼說,離開這裡才是要緊的事。
……
阿迦是在白卿菱拿著梳子,給她梳頭的時候發作的,白卿菱穿得很清涼,阿迦身上發熱,抱著她不肯松手。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阿迦似乎是要成年了。
有關於鮫人的古籍實在是太少,白卿菱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緩解阿迦的不舒服。
隻好任由她抱著自己。
可阿迦很快放開了她,遊到浴池正中,痛苦地翻滾,濺開大朵大朵的水花。
白卿菱心裡焦急,可又隻能等著阿迦自己熬過去。
足足半個時辰,阿迦才安靜下來。
白卿菱看著她一圈圈地變大變長,頭發也瘋狂生長,在水中散開,遮住了自己的視線,最後隻看得到阿迦銀白色的鮫尾,像是被細細洗過一遍,閃著瑩瑩的光亮,看著十分炫目。
這時,鮫尾突然動了,擺出水面,激起一陣浪花。寬大的魚鰭如同薄紗,鮫尾如同裙擺,分明是素凈的銀白色,卻無端透出一股子艷麗。
白卿菱看得癡了,她眼中露出驚嘆與贊美,鮫人實在是太美,很難叫凡人不癡狂。
成鮫阿迦趁著她發呆,迅速遊到她身後,雙手放在白卿菱肩上,修長漂亮的手指如同玉雕,白卿菱回過神,突然覺得很不對勁。
阿迦的手好看是不假,可這麼大的手,微微突出的骨節,都在無聲地顯示著,這是一雙男人的手。
可阿迦……是隻雌鮫!
白卿菱有了不詳的預感,身後阿迦的氣息籠罩著她,腰間盤上一雙修長的腿,可——這絕對不是女人的腿!
她閉上眼睛,很想裝死。
可阿迦不許,清越的少年音,帶著微微的啞從耳邊傳來。
阿迦喚她。
「姐姐。」
白卿菱尷尬得想死。
阿迦見她排斥自己,臉色沉了下來,隨即又想到什麼,臉色變換得可憐巴巴:「姐姐不要阿迦了嗎?」
白卿菱果然吃這個,連忙睜眼解釋:「不不不——」
「隻是……阿迦是男孩了,姐姐有些不習慣。」白卿菱的眼珠四處亂轉,頗有些氣弱。
阿迦不開心,他很想吃白卿菱,可她摸了他的鮫尾,他就不能吃她了。
或許是剛剛成鮫,他的情緒也極不穩定。
「不習慣?什麼不習慣!你摸了我的鮫尾!你都摸了阿迦的鮫尾了!」
阿迦的眼角泛紅,委屈得想哭,「你現在說不習慣?」
白卿菱不知道摸了鮫人的鮫尾意味著什麼,但得了記憶傳承的阿迦知道。
這意味著阿迦與白卿菱結了契,此生隻能是彼此唯一的伴侶。
可白卿菱是人類,並不受契約約束。
阿迦是鮫人,結了契就認定了她,絕不更改。若白卿菱不要他,阿迦就隻能孤身一鮫了。
自己的伴侶是人類,這讓阿迦很沒有安全感。
白卿菱也發覺到,摸了鮫人的尾巴應當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否則阿迦不會這樣激動。
「摸了鮫尾……會怎樣?」白卿菱試探地問了一句。
阿迦把頭埋在她肩膀,又忍不住抬頭張嘴,用牙齒研磨白卿菱的耳垂。他很小心,收好了利齒,確保不會傷害到懷裡的人。
白卿菱低低喘息一聲,渾身發軟,但她向來拿阿迦沒辦法。
半晌後,阿迦才悶悶地回她。
「姐姐要做阿迦的雌鮫,給阿迦生小魚。」
「什麼?!什麼生——」白卿菱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推開他的頭,急忙轉過身去,卻看清了阿迦成鮫的樣子,剩下的話慢慢咽了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白卿菱想,見了阿迦的模樣,恐怕除了他,她真看不上別的男人了。
成鮫的阿迦長得一點都不像之前的女孩子,俊美的臉如同天神所鑄,每一寸都完美得不可思議。
那雙淡藍色的眼睛,長長的睫毛低垂,顯得他十分憂鬱。
不怪她以貌取人。
阿迦實在生得好看。
此刻他抬眼看她,眼睛裡全是被她推開的受傷,眼淚順著臉頰落下來,變成珍珠,白卿菱慌了,習慣性地把他抱進懷裡哄著。
卻沒看見懷裡的鮫人悄然露出得意的笑。
阿迦還是想吃白卿菱。
不過,可以換一個方式來吃她。
鮫人狡詐,或許白卿菱以後才會慢慢明白,他們天生就是心機深沉的獵手,隻可惜,現在的她早已被裹在懷中雄鮫的網裡,再掙脫不得。
「阿迦最喜歡姐姐。」
「姐姐想要什麼,阿迦都給你。」
阿迦知道白卿菱最聽不得他的甜言蜜語,便故意一籮筐一籮筐地倒給她。
「隻要姐姐不離開阿迦。」
白卿菱果然心軟,抿了抿唇,遲疑開口:「阿迦想離開昆侖墟麼?」
阿迦抬頭:「姐姐在哪裡,阿迦就在哪裡。」等離開昆侖墟,就把你拐回無妄海生小魚。
在心裡默默補齊後半句,阿迦討好地蹭蹭白卿菱。
「姐姐想離開,阿迦就帶你離開。」
白卿菱一愣。
阿迦看起實在是太無害了,她想起之前的小幼鮫,隻覺得他整隻鮫都寫滿了華而不實四個大字。
此時的白卿菱忘記了,往往越美麗的東西毒性越大。
這條法則,鮫人同樣適用。
阿迦直接帶著白卿菱大搖大擺地出了山門,走到昆侖墟門口,兩人觸動法陣,整個昆侖墟的人都被驚醒了。
索性阿迦一爪將法陣撕破,剛剛趕到的掌門竟直接吐了血。
正是因為自信無人能撼動昆侖法陣,昆侖墟的掌門才會和法陣連接了自身的命脈,當成自己的底牌。
倒不想今日來了個阿迦。
鮫人本就強大,遊離於天道之外,如今阿迦已是成鮫,更是兇悍。
年輕鮫精力總是旺盛得無處發泄,又因著想在自己雌鮫面前顯擺能力的小心思,阿迦直接把昆侖墟的護門法陣全給毀了。
白卿菱並不阻止,她冷眼看著,隻覺得心裡快意。
她可不是個好人,怎會有愧疚這種情緒?
在這個鬼地方呆了那麼多年,明明惡心得連飯都吃不下,卻還是要笑臉相逢,惺惺作態。
她早就受夠了。
阿迦的強大也讓她有了安心感,今日若是順順利利走出昆侖墟也就罷了,若他們一味阻攔,白卿菱不覺得,阿迦對著別人脾氣會有多好。
鋒利的鮫爪,隻是隨意一劃……
她終於看出來了,鮫人並非傳聞中那般柔弱善良,相反,他們強大而暴戾,僅憑本體的力量,便可輕易碾壓修仙者。
果然是天道的寵兒。
白卿菱心中暗嘆,羨慕極了。
昆侖墟的人陸續趕到,溫致也來了。他看著拉著白卿菱的俊美鮫人,眼前一陣恍惚。
這是……阿迦?
不,不可能。
他否定自己,阿迦是隻雌鮫,她應當是柔弱美麗不能自理的,而不是面前這個穿著卿菱白裙,卻手爪如刀,強勢高大的成年雄鮫。
可不是阿迦又能是誰?他和白卿菱都心知肚明,昆侖墟隻有一隻鮫人,隻有白卿菱養著的阿迦。
——或許一開始他就被騙了。
漂亮的臉,甜美的聲音,就一定是雌鮫麼?
正巧阿迦看了他一眼,不屑又鄙夷,那雙淡藍色眼睛沒有絲毫單純的色彩,全是對他的嘲笑與挑釁。
溫致心裡升騰起惱怒,卻奈何不得,他已經體會到了鮫人的可怕,自然不敢再輕舉妄動。
他想體面,阿迦卻不答應。
不管是無妄海還是修仙界,弱肉強食的法則都是通用的。
阿迦是鮫人,不是好人,所以他指著溫致,無辜地開口:「他把我送到這裡的。」
眾人看著溫致的目光瞬間變了。
溫致看向白卿菱,可阿迦說的本就是事實,白卿菱並不否認。
她也煩透了溫致的自以為是,畢竟誰都不是聖人,就算溫致是為她騙來鮫人又如何?
也不見得他的目的就單純。
修仙啊,不就是弱肉強食,優勝劣汰嗎?
看著一眾同門,白卿菱不似之前的嬌弱作態,而是朗聲決絕道:「我白卿菱,自今日起,斷絕與昆侖墟的關系!」
「師父——掌門——長老——」
她一一掃過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們,「其間齷齪卿菱不欲多說,你們好自為之。」
算是留了最後一絲顏面,還了這些年來她享受過的東西。
今日以後,便兩不相欠!
黃服長老還想動手,被強撐著的掌門攔下,搖了搖頭,趨利避害是修仙者的本能,掌門既攔住了他,他便明白鮫人與鼎爐,今日都是留不住的。
阿迦得意地笑了笑,又有些陰鷙地看向溫致,他不喜歡溫致看著白卿菱的眼神。
他在覬覦自己的雌鮫。
殺意頓起,阿迦剛想動手,卻又突然頓住——或許,他活著才會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