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帝師,也是當朝最大的權臣。
貪墨、弄權、殘害忠良。奸佞之事,我做了個遍。
我甚至還用男子之身,爬上了龍床。
皇帝被我教得很好,心系黎庶,明鑒忠奸。
所以他恨極了我。
01
「等等。」
我扯著蕭輕池的長發,略一用力,將他拉離了我的胸口。
蕭輕池順著我的力道微微抬頭,明知故問。
「怎麼了?」
耳鬢廝磨許久,我情欲早起,抓著蕭輕池頭發的指尖都泛著紅,他的眼底卻是一片清明。
蕭輕池向來如此,我已經不會因為這個覺得掃興了。隻皺著眉道:
「輕點。」
我不耐疼,第一次時便教過蕭輕池如何取悅我。他性格隱忍,即便並非自願,通常也不會讓我難受,但今晚卻有些粗暴了。
原因我自然清楚。
白日在朝堂上,我越權駁了朝臣們關於選妃的請旨,蕭輕池面上不顯,但心裡不痛快,忍到現在才亮了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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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發泄,也是懲戒。
但我可不會閉嘴受著。以我如今的權勢,沒踹了他自己登基,已經是讓著他了。
蕭輕池敷衍地應了一聲,低下頭時,卻又咬得我生疼,顯然是不打算收斂。
我閉著眼緩了緩躁動的情欲,抬腳抵在蕭輕池肌肉分明的腹部,在他驀然變暗的眼神中,毫不猶豫地將他踹下了床。
我半撐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對臣這麼狠,是舍不得相府嫡女,還是想要參知千金啊?」
蕭輕池面色沉靜,抿唇不語。我心裡越發不快。
「陛下說出來,臣保證第二天就把人送到您床上。
「當然,是死是活,臣就不敢保證了。」
蕭輕池總算有了反應,厲聲警告。
「季清!」
我捏著他的下巴抬起來,柔聲回應。
「臣在。
「陛下放心,您不動添置後宮、籠絡朝臣的念頭,臣就不會動她們。」
蕭輕池和我對視,眼底的憎惡一點點地溢出來。我瞇了瞇眼,指尖往上,輕輕摩挲著他的唇。
「居上位者,情緒不可外露。臣教過你的。」
蕭輕池握著我的手腕,冷著臉將我的手丟到一邊。他站起身來,取過一旁的裡衣套上,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朕一生所學,是太傅季懷安所授,與你季清有什麼幹系。」
02
什麼幹系?
我,姓季,名清,曾用字「懷安」。
人生的前二十三年,我確實沒有辜負他。
我六歲開蒙,十歲享譽上京,十五歲越級成為國子監一品太傅,負責皇子教學。
那時世人提起季家小侯爺,無不贊一句「才貌無雙,品性上乘」。
沒有人能想到,我溫良的外表下,藏著稱霸朝堂的狼子野心。
我暗地裡勾結武將,在先帝薨逝那日圍了內宮,私殺太子,篡改遺詔,再扶持身後空無一人的冷宮皇子蕭輕池登基。
籌謀這些我花了整整七年,做這些隻不過用了短短三日。
我爹一生剛正,接受不了兒子這般大逆不道,在我逼著蕭輕池坐上皇位當晚,與我一刀兩斷,並將我逐出了季家。
我無處可去,索性進宮擠上了龍床,硬逼著蕭輕池抱著我睡了半夜。
後半夜沒有睡著,因為我爹季老侯爺懸梁自盡了。他死前留的不是遺書,而是彈劾我的折子,連夜送進宮的。
我坐在蕭輕池身側,陪著他一同看完後,將折子取過來,順手用燭火點了。
次日我去了季家,卻沒能進得了我爹的靈堂,我娘一邊哭,一邊親自把我打出了門。
那日起,我便舍了「懷安」這個字。
「懷安」是我爹對我的期望,可惜,連蕭輕池都知道,我做不了季懷安了。
我目送蕭輕池離開,嗤笑一聲後翻身躺平。靜默許久,還是沒忍住罵了一句。
「小兔崽子。」
誅心之策,學得還挺不錯。
03
「六殿下,若心有不忿,殺人是下策,誅心才是上策。」
這是我教給蕭輕池的。
那時他不過十歲,清瘦孱弱,坐在皇子坐席的末位,由著同父不同母的手足們輕慢欺辱。
直到有人在先帝面前提了他。
先帝大約是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名字,瞥了他一眼,細細品了一會兒。
「蕭輕澤?」
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嫌惡地皺起眉。
「這名字不好,改了吧。改成『蕭輕池』。」
他娘將他的到來視為恩澤,可先帝,隻當他是恥辱。
蕭輕池勉強應下,隨便尋了個理由就退了宴席。
我跟著找到他時,他正蜷縮在一棵大槐樹下,垂首盯著一個小土堆出神。
「我還以為你會哭。」
我突然出聲,蕭輕池嚇了一跳,猛地抬頭,眼裡是還沒藏好的與年紀不符的怨毒。
隻那一眼我便知道,我來對了。
蕭輕池,可以為我所用。
我偷偷授他詩書,教他國策,督促他習武強身。
蕭輕池視當時的我如師如兄,還自欺欺人地用「季懷安」三個字來和「季清」
劃清界限。卻不知,早在初見時,我就開始算計他。
04
次日我頂著兩個黑眼圈上朝,站在第一排打了兩個呵欠後,朝蕭輕池身邊的太監招招手。
「你,去給我挪把椅子過來。」
吵吵囔囔的朝堂霎時安靜下來,無數雙眼睛在我和蕭輕池之間來回轉悠。
我向來跋扈,但公然要椅子坐著上朝還是第一次。這行為比我昨天直接駁回朝臣上奏,要囂張多了。
小太監看了蕭輕池一眼,既不敢動,也不敢不動。
「陛下?」
蕭輕池的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說道:
「沒看見太傅累了嗎?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
我坐上椅子,舒服地嘆口氣,然後朝剛才爭吵的兩個大臣點點頭。
「你們繼續。」
那兩人為南都水患吵了一個早上了。一個主張啟用通曉治水之道、但出身下三族的寒門狀元。另一個認為下三族出身的人,應從次九品做起,不能直接身居要位。
實在無趣。
主張啟用寒門狀元那人,是我爹的學生,名叫盧輔,性子比我更像我爹的兒子。
不過他比我爹識時務些,至少不會一怒之下就尋死。
盧輔重重地哼了一聲,繼續道:
「用人唯才,破格提升有何不可?至少他能解決當下災患。空有家世、不忠不孝之人都能破格提升,有真才實學的寒門為何不能立足於朝堂?」
他大概是被我今日的行為氣糊塗了,竟敢公然戳我的脊梁骨。
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我對他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來是給了他幾分「我不會對他動手」的錯覺。
我收了愜意的神色,冷冷地掃了盧輔一眼。
「下三族的螻蟻,也配和我相提並論?
「盧輔,你既然這麼關心南都水患,那就自己去一趟吧。」
盧輔變了臉色,抬頭看向蕭輕池。
「臣於水利之事一竅不通,此去必會耽誤治水。陛下,請以民為重啊!」
真是病急亂投醫。
蕭輕池在朝堂上,從來隻是個擺設。
果然,他沉默片刻後,抬手道:
「就依太傅所言,辛苦盧卿了。」
盧輔怔然後退半步,突然將手中官牌一砸,轉身怒斥。
「臣不像臣!君不像君!」
「奸佞當道,民不聊生!眾位大人,還要龜縮到何時?!」
在場沒人敢應聲。
盧輔掃視了一圈,最後隻與我對上了眼。我笑瞇瞇地看著他。
「盧大人,可要做那撥亂反正的第一人?」
盧輔雙眼猩紅,對我怒目而視。
「季清,老師在世時的教誨,你全都忘了嗎?」
我抓著木椅的手緊了緊,臉上的笑一點點淡去。
舉朝皆知,我爹死後,我最忌諱別人在我面前提他。
盧輔實屬是找死。
幾日後,我手下的文官連上三道奏折,彈劾盧輔結黨營私。
蕭輕池實在無法裝瞎,無奈之下命都察院徹查。
都察院匆匆走了個流程,在初冬那日,將盧輔收押至詔獄。
我去看他時,詔獄的刑具已經在他的身上過了一遍。文人體弱,他見到我,連憤怒的力氣都沒了,趴在地上低聲念叨著什麼。
我蹲下身,附耳貼近他,才聽到他憤懣的咒罵。
「季清,你不得好死!
「早晚有你下地獄的一天!你會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我凝神看了他半晌,動作輕柔地替他順了順凌亂的頭發。
我爹在時,盧輔經常出入我家,幼時我爹不許我吃街邊小食,他會偷偷買來我喜歡的糕點塞給我,笑著擋在我身前。
「懷安快吃,哥哥給你盯著老師。」
當時對我來說十分高大的身影,此時因為疼痛佝僂成了小小一團。
我最後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來。
「我會等著那一天的。
「明嶽哥,走好。」
盧輔的身子顫了顫。
我退出牢房,立刻有人上前,將早已備好的毒藥灌進他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