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姐姐出生時,國師說雙生公主不祥。於是姐姐被送到邊疆由舅舅撫養。
邊疆嚴寒,她受不了日日夜夜練武,出逃時被敵軍抓住,淪為低賤奴婢。
而我卻養尊處優深受父皇寵愛,還將跟姜國結親,嫁過去就是尊貴的皇後。
姐姐含恨藏在送親隊伍裡,毒殺了我。
可沒想到我們重生了。
這一次她率先抽了那根代表留下的長簽。
「邊疆的苦也輪到你去嘗嘗了!」
可她不知道,那看似光鮮亮麗的深宮,才是真正的地獄。
1
「二位公主,此後命運如何,就由你們自己決定了。」
大殿上所有人都盯著國師手裡的兩根竹簽。
一長一短,決定了我跟姐姐誰能留在宮裡,誰又要跟舅舅去苦不堪言的邊疆。
方長寧迫不及待地一把推開我:「我先選!」
說完,她就抽走了右邊那根,如她所料,是長的。
方長寧緊緊握著手裡的竹簽,像是拿著救命稻草,狠狠松了一口氣。
我們母親隻是個小小的美人,在這威嚴的大殿上根本沒有說話的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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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來膽小,可此刻也忍不住拉了下方長寧的袖子:
「今日怎的這般沒規矩?」
在她眼裡,方長寧一向懂事聽話,想不通為什麼今天這麼沖動。
她沒看到方長寧看著我幸災樂禍的眼神。
也不知道我們都是重生的。
2
我們是雙生子,可國師卻說雙生公主乃是不祥之兆,十二歲後一定會克大周國運。
除非,雙生子隻剩一個。
畢竟是皇嗣,父皇跟朝臣商量了數日,選出一個法子。
將其中一個公主送去邊疆當作男孩子養著,以此瞞過上天。
方長寧向來表面功夫做得好。
上一世她為了留下,每日在父皇母親面前盡孝道,到最後也要展現自己姐姐的大度,讓我先選,沒想到我選中了留下。
她不情不願地跟舅舅去了邊疆,可她沒想到,邊疆竟然那麼苦。
沒有華麗的衣裳,也沒有精美吃食,每天風吹日曬不說,舅舅是極嚴苛的,日日讓她蹲馬步,學刀槍。
終於,方長寧受不了了。
她卷走舅舅的所有銀錢在夜裡出逃,卻高估了自己認路的本事。
走錯方向闖到敵帳,敵軍立馬抓住了她。
為了保命,方長寧不得不亮出自己的身份,還倒戈把舅舅的邊防戰略都說了出來。
敵軍一邊拿她當籌碼跟舅舅談判,一邊把她當玩物一樣養著,肆意凌辱。
方長寧茍延殘喘,終於找到機會逃跑,她出賣大周不敢回去,一路流亡,竟混入我的送親隊伍。
而那時,我已經名滿大周。
連三歲的孩子都知道京華公主風華絕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深受大周皇帝寵愛。
五國之首姜國求娶,我隻要嫁過去就是最尊貴的皇後。
跟方長寧一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沒人再記得遠在邊疆受苦的另一個公主。
方長寧瘋了,明明我們有一樣的血脈,明明她比我更討父皇喜歡。
憑什麼她落得這樣的下場,而我風光無限。
方長寧帶著滿腔恨意毒殺了我。
所以重活一世,她根本顧不上規矩體統,想方設法也要留下來。
如她所願,最後定下來跟舅舅去邊疆的人是我。
舅舅常年徵戰,渾身戾氣讓人不敢接近,這次也是快馬加鞭回來接人的。
塵埃落定,走出殿門時他有些不忍地看了我一眼,像是想摸摸我的頭,但顧忌到自己手上粗糙的厚繭子,又收了回去。
「京華,辛苦你了。」
我笑著拉了下他的手:
「自上次舅舅回京述職,我們都五年沒見了,舅舅趕緊跟我說說西北有什麼好玩的。」
去邊疆的日子定了,母親擔心不下我,親手為我縫了衣服,夜夜攬著我睡。
連繁忙的父皇都每日抽空陪我說話,多少有些不舍。
這些方長寧看在眼裡,什麼也沒說。
母親安撫她:「長寧,你妹妹即將離宮,我們放心不下,這些日子忽視你了。」
方長寧又變成了大度溫潤的樣子:
「我明白,我也很舍不得妹妹。」
隻有我知道她不是真大度,隻是覺得無所謂了。
這一次,她會是享盡榮華富貴的長寧公主,還會嫁給那個年輕有為的姜國帝王。
至於我,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我的下場。
她篤定,那個苦不堪言的邊疆會把我變得跟前世的她一樣不幸。
可她不知道,這看似光鮮亮麗的深宮,才是真正的地獄。
日後天下大亂,在這亂世,兵權才是王道。
3
西北大漠的確難挨。
剛來三天,我嬌嫩的皮膚就開始皸裂,舅舅讓我待在營帳裡,還想找人給我找炭火,我拒絕了。
「舅舅,這裡是西北,不養嬌貴的公主。
「我既然來了,你就不要再把我當公主了。」
舅舅深深看了我一眼,道:
「你要知道,就算不是公主,一個尋常女子在這裡也活不下去。」
我頷首應道:
「所以還請舅舅教授我武藝,讓我跟著您學習兵法謀略。從今天開始,我就是這裡最普通的一個兵。」
舅舅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他沒想到我竟提前說了他想說的話。
「好!」
他大喜:
「隻要你想學!我必傾囊相授!」
舅舅是西北指揮使,治軍嚴明。
從第二日開始,他就要求我每日卯時起來跟兵卒們一起訓練體力,下午再教授我基本槍法,晚上還要看他批注過的兵策。
一開始,我連馬步都蹲不了太久,小兵們得了指令,不準對我區別對待。
所以有人專門找我麻煩,故意在練身手時挑中我,把我打得狼狽不堪。
我知道,舅舅想讓我知道西北是個真正靠實力說話的地方。
於是我拼命練,既然起點低,那就要比別人花費更多的時間。
三年後,我的身體越來越有力量,手裡的槍越來越凌厲。
又一次對練,那個次次把我按在地上打的人,這次成了捶地討饒的那個。
名叫鄭越的少年胳膊被我擰在身後,疼得咬牙,卻還笑著:
「將軍說得沒錯,你這人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
我松開他,懶得理會。
「趕緊起來,去跟將軍巡查。」
舅舅帶我們去看了西北邊境,他說現在寒冬,河面結冰,羌戎軍得先忙著生存,不會過來。
我卻猛地想起,上一世差不多這個時間朝廷收到戰報。
西北大降溫,河面結了厚冰。
敵軍趁夜踩著冰渡河,西北被偷襲,死傷慘重。
「舅舅!他們沒有食物和御寒的衣物,勢必會想著搶我們的。要是河面結厚冰,他們會不會在夜裡渡河偷襲?」
舅舅臉色一變。
「快去看冰面厚度!」
如我所說,冰面已經厚到馬匹行走也沒問題的程度。
舅舅緊急布兵,沒想到當天夜裡就蹲守到了偷襲的敵軍,我第一次上戰場,殺得酣暢淋漓。
此戰大捷。
父皇大喜,正值年關,召舅舅回京受賞。
上一世,方長寧離京後第一次回去也是差不多這個時間。
我有些好奇,這一次,她在宮裡有沒有過上她想要的錦衣玉食的生活。
4
從我離京那日起,宮裡就昭告天下,京華公主突患惡疾暴斃。
從此世上再無京華公主。
所以我這次回去,是女扮男裝,以舅舅養子、小小副尉的身份同行。
父皇喜笑顏開地召見了我們,論功行賞後,單獨留下我。
「京華,這些年可還苦?」
他想拉我的手,突然發現我雙手比宮裡灑掃的宮女還粗糙,一時有些怔住。
我行了個臣禮:
「女兒雖不能在父皇身前盡孝,但替父皇守著邊關,不苦。」
父皇龍顏大悅:
「好!賞!」
父皇賞了金鞭,又特準我留在宮裡幾日。
我本想去看看母親,剛走到御花園,就撞見了方長寧。
這些年,我變了,她也變了。
此時她穿著富貴的宮服,手裡揣著暖壺,頭上滿是珠翠。
再看我,倒像是逃難來的。
本是雙生子,現在倒是不太像了。
方長寧掩嘴嗤笑:「妹妹,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看你的臉,連小桃都不如。」
小桃是她的貼心婢女,聞言跟她一起笑。
我無動於衷。
「姐姐多慮了,我過得還不錯。」
西北環境雖差,但我可以自由自在地跑馬,交到了許多朋友,學會了刀槍劍法,在那裡我可以自己掌握命運。
這是實話,但方長寧不信。
在她眼裡我一定在強撐。
她還想說什麼,迎面一群人風風火火地往這邊跑,還夾雜著女子尖銳的怒斥:「廢物,要是我的風箏丟了,我要你們的狗命!」
是向來跋扈的長姐,皇後唯一的女兒,昭陽。
我穿著低調,她一時沒注意到我,單單看見了方長寧。
「是你啊。」
她居高臨下地斜眼看她。
方長寧畢恭畢敬地行禮:「問皇姐安。」
昭陽眼珠動了動,狡黠地跟左右吩咐:「本宮的風箏你們不用找了,讓我這妹妹去。長寧,你不是最會討我歡心嗎?」
方長寧臉色瞬間白了,她死死咬著嘴唇,有些難堪。
說實話,我並不意外。
昭陽上一世就是這宮裡最惹不起的人,仗著是皇後所出,她欺壓所有的弟妹。
方長寧不敢反抗,隻能硬著頭皮爬樹摘風箏。
可惜冬日樹幹太滑,她一個不穩就摔了下來,剛好掉進睡蓮缸裡,狼狽不堪。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妹妹,你真是會討我開心!」
昭陽一笑,僕從們也都順從著一起笑。
此刻不笑的我就格外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