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相府真千金。
我回來的時候,假千金已經死了。
成了所有人的白月光。
而我淪為她的替身。
爹娘在我身上找她的影子。
兄長咒罵為何死的不是我。
連我的夫君,都在與我同房時喚她的名字。
到底,是攻略失敗了啊。
【宿主,消失之前,我還能完成你最後一個心願。】
最後一個心願嗎?
我笑了笑:
「那就讓他們的『白月光』,回來吧。」
1
系統沉默了很久。
「不可以嗎?」
「你不是說,謝茵其實沒死?」
Advertisement
既然沒死,就不算跨越生死的心願。
它能實現。
【棠棠,你確定?】
「嗯。」
我不想再爭了。
原以為是再簡單不過的任務。
隻需要在十八歲生辰時,得到哪怕一個親人的真心祝福,便算攻略成功。
就能改變我早死的結局。
可今日一早,爹娘還是照舊,去給謝茵掃墓。
阿兄也依然,對我的書信置之不理。
衛洵出門前,我拉著他的袖子:
「夫君,今日是我的生辰,你能不能……」
「對我說一句生辰快樂?」
他盯著我看了片刻,不耐地甩開我:
「謝棠!你到底在鬧些什麼?」
「你明知今日是阿茵的忌日!」
可謝茵的忌日,與我的生日又有什麼關系呢?
我隻是想要一句「生辰快樂」而已。
同床共枕三年,他連這樣簡單的四個字都不願給我。
「我就是想看看,謝茵究竟是何等模樣,何等性情。」
「叫他們如此念念難忘。」
衛洵明媒正娶的妻。
明明我才是爹娘的親生女兒,阿兄的親妹妹。
他們卻滿心滿眼,隻有謝茵。
我想看看,我到底輸在哪裡。
在我死掉之前。
【好。】
2
傍晚時分,爹娘譴人來讓我過去用晚膳。
丞相府與將軍府一墻之隔。
爹娘常會請我回去用膳。
並不是多麼掛念我。
當年我嫁進衛府,嫁妝裡的一應衣裳、首飾,都是謝茵曾經最愛的。
連著陪嫁的嬤嬤和丫鬟,也是謝茵身邊的。
她們知道怎樣哄主子開心。
每每回丞相府,必然將我打扮得除了一張臉,哪哪兒都像謝茵。
我爹和我娘呢,就備好滿滿一桌謝茵愛吃的飯菜。
嘴裡喊著「棠棠」,心裡想的卻是「茵茵」。
沒意思。
「今日疲乏,我便不過去了。」
母親身邊的老嬤嬤詫異地望著我。
並不稀奇。
她都要回來了,放在我這裡,多不合適。
這大抵是我第一次拒絕爹娘的要求。
但我的確乏了。
我收拾了一個下午謝茵的「至愛」們。
我還花了一個時辰寫和離書。
還給她。
衛洵也是她的。
還有一件事沒來得及做。
謝允那裡的書信,我該去拿回來。
他不配。
但他這次倒體貼,不等第二日我去找他,他自己找上門來了。
怒氣沖沖,一腳踹開了我的房門:
「謝棠!你又在耍什麼花招?!」
3
謝允生得一副好容貌。
剛回丞相府時,身邊的婢女還會奉承我:
「姑娘這眉眼與公子,簡直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一看就是一家人!」
後來發現謝允一點兒都不喜歡我,甚至是厭惡我。
就再也不說這種話了。
此刻他眼底燃著熊熊怒火,仿佛要將我焚燒殆盡。
我淡淡望著他。
他卻更加憤怒:
我的確耍過一些花招。
「不要做出這副無辜的表情!」
「你挑在今日駁母親的意,不就是故意的嗎?!」
在發現整個相府,都隻將我當謝茵的替身之後。
我想方設法地逗他們開心,哄他們歡喜。
想要他們看一看我。
愛一愛我。
可想要人愛有錯嗎?
想要活下去有錯嗎?
如果有錯,如今我不願哄著他們了,怎麼還是錯呢?
心頭泛起綿密的酸澀。
隨即是尖銳的疼痛。
真快啊。
我幼時中過蛇毒,雖有救治,卻無法根除。
大夫曾斷言我活不過十五。
回謝家之前,我幾乎夜夜心絞痛。
後來是那個自稱「系統」的聲音出現。
它說隻要我完成攻略任務,便能解毒,健康地活下去。
果然那之後心絞痛沒再犯過。
我也多活了三年。
可它又來了。
我捂著心口,後背一層冷汗。
「謝棠,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我不是衛洵,不吃你這套!」
我沒忍住笑出聲:
「阿兄真是慧眼如炬。」
「我就是故意在謝茵的忌日惹母親不開心。」
「故意在你面前裝柔弱。」
我抬起下巴,從未有過的刻薄:
「可惜啊,我這麼虛偽的人還活著。」
「你那麼好的阿茵妹妹,卻死了。」
「死得面目全非,死得痛不欲生,死得……」
啪——
不期然一個耳光,狠狠甩在我臉上。
4
錯愕地看著自己的手,眼底竟然湧現一絲懊惱。
謝允面上一白。
他動了動唇,我幾乎以為他要道歉。
可沒有。
他抿唇,將那隻手負在身後,居高臨下地望著我。
「你不該,拿阿茵來刺激我。」
轉身便走。
我頂著火辣的臉頰,躺上榻。
閉眼。
到底落下淚來。
我曾經十分渴望有位兄長。
每次養父打我,罰我跪在院子裡;每次養母罵我,要我洗完全家的衣裳再睡覺。
我都想,要是像隔壁碧桃家,有位阿兄就好了。
阿兄總是疼愛妹妹的。
會攔著爹娘的責罵,會舍不得我大冬日泡在冷水裡洗衣裳。
後來我果真有阿兄了,還是位芝蘭玉樹的狀元郎阿兄。
可他疼愛的,不是我這個妹妹。
盡管我小心翼翼地打聽他的喜好。
為他四處搜尋古譜。
為他熬過一個又一個夜晚,將那些古譜修復。
再一封封地遞給他。
他依然看都不看我一眼。
依然會在醉酒的時候掐著我的脖子問:「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耳邊突然一聲嘆息。
冰涼一點點在臉上抹開。
「早上便與你說了今日是阿茵的忌日,莫要胡鬧。」
「謝允的性子,你還不了解?」
我睜開眼,就見衛洵坐在榻邊。
顯然是已經知道剛剛的事情,手裡拿了瓶膏藥。
「明日一早,我陪你回謝家,讓他同你道歉。」
我從榻上爬起來,冷笑:
「你又在這裡裝什麼好人?」
5
嫁給衛洵之前,從來沒人跟我說過。
他是謝茵的未婚夫婿。
第一次見他,是在謝家的後院。
我躲在蘆葦叢後抹眼淚。
因為我跟著母親歡天喜地地回到謝家,還沒進門就聽到噩耗。
謝茵自焚了。
母親當場暈厥。
盼了許久的阿兄拿劍指著我:「都怪你!你為何要回來?!」
素未謀面的父親摔了一盞又一盞茶。
被認回的日子,與我設想的天差地別。
衛洵遞給我一方帕子,無聲地陪了我一個下午。
臨走時指指後院的小門:
「我就住隔壁,若悶了,可去找我。」
衛洵就像一束沖破烏雲的光。
在周遭都是狂風暴雨的時候,給了我唯一的庇護所。
他教我識字,陪我念書。
那一條條繁復的內宅規矩,都是他逐一說給我聽。
衛家來提親時,我開心極了。
沒有家人的愛,有衛洵,我也知足的。
直到新婚夜。
他溫柔地待我,深情地看我,卻在登頂時,埋首在我頸窩。
情難自抑:「茵茵。」
便如一盆驟然而落的水,由上至下,將我澆了個透心涼。
「你知道謝允為何氣到打我耳光嗎?」
我惡劣地撇著唇角。
我一直對衛洵心存期待的。
他畢竟與謝茵青梅竹馬,一時忘不掉,很正常。
我這樣安慰自己。
隻要我體貼地做一個乖巧的妻子,一個愛他的妻子,終有一日,他會看到我。
可到了今日,我不願再體貼下去了。
「我說謝茵死得好,死得活該,死得……」
「謝棠!」
衛洵咬牙切齒地扣住我的手。
瞧,謝茵就是他的逆鱗。
提不得,碰不得。
一提就變臉。
「你今日到底怎麼回事?」
大抵是想起早晨已經給過我一次臉色,衛洵又放軟了語調:
「你明知……何必處處提她?」
「那你祝我『生辰快樂』吧。」
還來得及呢。
今日還未過去。
但凡他們有任何一個人,愛過我一分,給我一個誠摯的祝福。
我就能活下去。
衛洵抿唇,眸間泛起冷意。
意思很明顯。
謝茵「死去」的日子,你怎能肖想快樂?
怎配肖想快樂?
我又想笑。
「夫君,我真想看看,倘若你知道……」
喉間失聲。
【宿主你又忘了,這段劇情是我偷偷告訴你的……說不出去的。】
「知道什麼?」衛洵問。
知道謝茵沒死,又是為何沒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