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27
經過眼神交流,我們一致決定晾著他。
我回到自己房間,雖然床單很久沒人睡,有點灰塵味,但我還是倒下就睡著了。
這一睡,就做了個噩夢。
夢裡樓赫開門進來,把一系列道具擺在我面前,從小到大依次是:
牙籤。
小黃瓜。
大黃瓜。
保溫杯。
熱水瓶。
接著臉色曖昧地問我:「你瞧瞧,我是哪一個?」
「第三個。」
「你確定?」
「我確定!」
「恭喜你,答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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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後,他一手持著熱水瓶,一邊獰笑著向我靠近,那樣子別提多恐怖了!
我頓時頭皮發麻,忍不住大喊大叫,硬是把自己給叫醒了!
這時昏暗的房間忽然開了門,一個男人就站在門口,手裡拎著熱水瓶……
幸好,我在發瘋之前看清了。
這男人是我爸。
「醒了就出來吃早茶。」
我爸高冷地留下一句,就帶上門出去了。
我擦了擦滿頭滿臉的冷汗。
這尼瑪,以後都不能直視熱水瓶了...........
現在已經快八點了,但天色還是很陰沉,我媽也正起床,見我溜達到監控處偷看,忍不住嘲弄:「怎麼,這就心疼了?」
我一眼看到樓道外面,那灰撲撲的人影還在,忍不住驚叫:「他一直站到現在?」
昨夜到今晨,外邊一直在刮大風,下暴雨啊!
我媽笑笑,冷語如刀:「你都不心疼,我心疼個啥?」扭頭去了趟廚房,把昨晚我剩下的鯽魚湯又端出來了。
「趕緊喝掉,別浪費!」
我盯著那碗氣味詭異的魚湯,身不由己走向大門。
「算了,我還是下去接他吧。」
此刻天還陰著,湯湯大雨,傾盆而落,仿佛要淹沒人間。
難以相信,老天爺竟然能有這麼多的傷心,這麼比起來,我那點小別離也不算什麼。
樓赫就站在樓道大門外,渾身淋得透湿,失魂落魄地看著我。
「你都想起來了?」
28
我把人帶上了樓。
進門以後,我剩在桌上的大半碗魚湯,轉頭就被他喝了個幹淨。
瞧他凍得臉色微微發青,我媽面露憐憫。
「好喝嗎?」
「好喝。」
不一會,他用舌頭舔出幾根刺,面色變了。
我媽不陰不陽:「沒辦法,鯽魚是窮人吃的魚,刺多,我們小藍也是從小吃到大的。」
樓赫不敢反駁,我見狀連忙把他推到衛生間,示意他洗了澡再說。
他很快便出來了,我爸個子不高,因此睡衣穿在他身上有點緊繃,也有點可笑,瞧他安安靜靜地坐在桌子旁,我媽朝我爸使了個眼色,兩人拉拉扯扯地進了房間。
在對方開口前,我先擺擺手。
「我們不合適,樓赫。」
「我承認,一開始我是喜歡你,才和你領了證,妄想能以你妻子的身份,和你幸福美滿地過一輩子。」
「但實踐已經給出了證明,我錯了。」
他聞言,眼圈立即通紅:「你誤會了,我沒有!真的沒有!!」
「那天她叫了幾個投資人,組了個局,那幫人非常能勸酒,我當時直接喝斷片了……」
「不,我要離婚,不是因為你。」
哪怕看到他睡得人事不省,小曲就睡在他身邊,我也相信那個在客臥睡了三個月的樓赫,是個人品貴重的青年,斷然做不出那種同時惡心兩家人的事。
讓我失去理智,雨夜飆車的並不是那張照片,而是之後的事。
「戀愛是兩個人的事,但婚姻不是,你一個人的喜歡,抵消不了所有人對我的不喜歡。」
「我和你結婚這件事,已然讓兩家人同時蒙羞。我家被親戚嘲笑賣女兒,攀高枝,你家被人取笑有個窮酸媳婦,嫁妝錢摟不起一個限量版愛馬仕。」
「就連你忽然有了小三,你妹妹也隻會笑著說,嫂子的人選早該換了。」
我話音未落,樓赫忽然落淚:「對不起,對不起!我為曾經的傲慢與偏見,與所有對你造成的傷害真摯地道歉,我不知道他們這麼對你……」
以前他見我總是鬱鬱寡歡,也問過我為什麼,但我沒有提過,總是在深夜一個人偷偷落淚,小曲的事也不過是個導火索而已。
換個角度想想,我一個嫁妝隻有小姑子幾十分之一的媳婦,非要嫁到樓家,對樓家人何嘗不是一種傷害?
我明白樓赫的意思,是要我好好和他過日子,不管別人說什麼,或者做什麼。
但這談何容易?
在真正長大之前,我們總以為自己對抗的壓力是父母權威,是庸俗之見。
殊不知,我們對抗的是一整個世界。
29
「別丟下我,小藍,我求你。」
難以想象,半年前那個站在花壇上對我嗤之以鼻的男人,此刻會放下身段,紅著眼睛對我苦苦哀求。
「我們之前多美好,難道你不喜歡嗎?」
「我隻是失憶了。」
「你沒有失憶!」他忽然崩潰,甚至數次提高語調:「你隻是回到了最愛我的時候!那三個月也是我一生最快活的時光,你怎麼能忘了呢?」
我自慚地笑笑:「可你的一生還長呢。今天有小曲,明天有小王,她們都比我更適合你,你父母,你妹妹,他們才是你最親近的人。」
「而你所謂的一生中最快樂,也不過是短暫的執著……」
「為所有愛執著的痛,為所有恨執著的傷,我已分不清愛與恨,是否就這樣~~~」
「血和眼淚在一起滑落,我的心破碎風化,顫抖的手卻無法停止,無法原諒~~~」
我站起身朝門裡吼了一聲:「爸!你能不能換首歌!」
那嘹亮歌聲瞬間啞火。
我朝樓赫道歉:「我爸每天早上都要做操,一做操就要放歌,不好意思啊。」
「……沒事。」
他垂著頭,拉住我放在桌上的手,語氣顫抖:「我從沒這麼喜歡過一個人,你提離婚的那段時間,我活著和死了一樣!小藍,我絕不能失去你……」
「失去你的我,比乞丐落魄,心總如刀割,誰又能感受,回憶裡的我比國王富有,奢侈的快樂,喔哦哦~~~~」
「懷念那時你安靜陪著我,柔軟時光裡最美的揮霍~~失去你以後比乞丐落魄,痛有多深刻, 喔哦哦~~~~」
媽的,有毒。
這次不等我吼,我爸晃悠悠出了房門,手裡還拿著一個嗓音洪亮的小收音機,一邊拍打腿腳胳膊,一邊朝我們招呼:「你們繼續啊,繼續。」
他走了,空氣陷入一陣死寂。
許久以後,樓赫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輕輕道:「反正我不要離婚。你要是不回家,我就上門。」
我愣住。
上門什麼意思?
是我理解的那意思?
樓赫忽然站起來,長臂一伸,把我緊緊抱在懷裡:「自從你離開,這世上就有了兩個我……」
說著,他垂著眼睛,眼睑通紅:「失去你的我。」
「和再次擁抱你的我。」
(卞藍爸:聽說你們叫我神鑄工,鑄工是什麼意思?)
30
樓赫果然住了下來,和我一起擠在出嫁前的小破屋裡睡。
為了更好地討好我爸媽,他每天早早下班,接著就主動蹩進廚房,燒了足足兩星期的焦糊菜和夾生米飯,吃得全家面有菜色。
眼見我爸本來就不好的胃雪上加霜,我媽及時叫停。
「小樓啊,你以後就別燒飯了吧?」
「為什麼?」
我媽不好打擊他自信心,隻含糊道:「那個,我和你爸退休工資加起來都萬把塊了,直接出去吃得了……」
我知道我媽的本意,是制止他的同時順便秀一下收入,誰知樓赫聞言,立即表起了忠心:「這麼少怎麼夠花?」
「要不媽,我每個月再給你打幾萬?」
一句話把我媽氣得半死。
她和我爸都是事業單位內退的,退休金豐厚,以前沒少拿工資卡在人前炫耀,孰料這次被女婿整破防了。
見我媽甩著臉子走了,樓赫小心翼翼地看向我:「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我:……
到了晚飯時,我媽裝作不經意肘了我一下:「哎,小藍,你還記得伐?」
「啊?」
「住我們樓下那個小伙子,叫蔡什麼的,前年和人合伙做律師事務所,現在搞得紅紅火火,誰見了都要叫一蔡 par,嘖嘖!」
「所以?」
「人家現在還在等你呢!」
「等我幹啥?」
「等你離婚呀!」
聞言,樓赫一雙眼看著我,可憐極了。
我頓時頭大:「行了,吃飯吧。」
想想都知道,那什麼小蔡多半查無此人,肯定是我媽編的。
也就糊弄糊弄涉世未深的小樓了。
31
入夜,樓赫在我身邊翻來覆去,我戳戳他肩頭:「怎麼了,有心事?」
黑暗中,他摸索到我波稜蓋,提起來往自己腰上一掛。
「習慣了,你不這樣我睡不著。」
我:……
我和樓赫結婚大半年了,現在隻記得他睡了三個月客臥,中間的三個月就和斷片了似的,啥也記不起來了。
好奇心往上泛,我暗戳戳問他:「失憶前,我到底是啥樣的?」
「我喜歡的樣子。」
「那我們分房睡了三個月,你後面忽然就喜歡我了?」
「還不是因為……」他忽然一停,改了口風:「因為你太可愛了。」
「我不信,除非你有證據!」
他聞言從床頭拽下手機,打開本地保存,接下來,我們頭碰著頭,聚精會神地開始刷視頻。
一陣不可描述的背景音裡,我面無表情地建議:「麻煩看點穿著衣服的,謝謝。」
他手指劃了劃,切成另一個視頻。
我們的確穿著衣服,還是在書房,他坐椅子,我坐他身上,然後……
呸!我不是這意思!
32
這之後,在我強烈的要求下,他又調出好多我的照片。
我接過去,一張張翻看了半天。
裡面吃東西的,素面朝天的,傻笑著刷手機的,躺在床上放空的,頭上翹起一撮呆毛的……
且這些照片除了醜以外,還有個共同點。
那就是都拍到了我頭頂的發旋。
這回總算實錘了,這最萌身高差也就樓赫了。
他觀察著我的臉色,小心翼翼道:「我倆也有不少合照,不過都在你原來的手機裡,那手機在車禍裡被壓碎了,你忘了,我也就沒告訴你。」
「還有,書房裡會有那個,也是因為你喜歡在工作的時候找我……」
打住!
我是讓你開一趟回憶車,不是讓你把車往我臉上開!
我重重咳了一聲。
「那我去找你,你不煩我?」
「怎麼會煩你?你喜歡的,我都喜歡……」
黑暗中,他不住撫摸著我面頰,急促的喘息噴在我面上:「小藍藍,小寶貝……」?
耳根一燙,一股酥麻感過電般掠過脊梁。
我不知為何,就順著他的指示翻了個身。
他的湿發像河床上黏附的水草,長進我的脊骨裡生根發芽,跑不開,避不掉,熾熱的愛意激注入骨髓裡,將那些刻骨銘心的傷痕填得滿滿當當。
此刻。
原本天差地別的我們,居然困在了同一片泥沼。
33
第二天我上班,前臺忽然釘釘我。
「卞總監,前臺來了個姓曲的姑娘,說有事找你。」
好家伙,居然跑到我公司來堵我?
是個狠人。
為了避嫌,我直接把人帶到樓下的咖啡館,剛坐下,她直接亮出那張照片:「聽說你失憶了?我可以幫你回憶一下……」
「不用,樓赫已經解釋過了。」
「男人說的話能信嗎?你看這張照片……」
我聞言,有些不耐煩:「曲小姐,你這到底是床照,還是到他床頭一遊,區別還是很大的。」
「論出身,曲小姐是海龜 ABC,家中千萬資產,輪身高,你高我半個頭,論感情,你們也算青梅竹馬,他要和你在一起,完全沒必要偷偷摸摸,直接和我離婚就是了。」
「所以你到底是在騙我,還是在騙你自己呢?」
她聞言,直愣愣地看著我,眼淚衝破眼眶,在臉上拖出兩道長長的粉底印子。
「可他當時和我們說過,他不愛你,要不是為了給爺爺衝喜,壓根就不會娶你,這難道也是騙我的?」
我客氣微笑:「往好裡想想,他好歹娶了我,那你算什麼?」
「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
「你才是小三!我們是定了娃娃親的!」
「我國婚姻法規定了,反對包辦婚姻。」
「你!」
她瞬間爆哭:「我隻是不懂,我哪裡不如你?」
「曲小姐哪裡都比我強。」我耐著性子解釋:「所以你真正的對手,也許並不是我,不是嗎?」
「你有沒有想過,做了那件事的你,在他眼中是什麼樣子的?即便我們分開了,他就一定會接受你了?」
「你有錢,可這世上永遠不缺有錢人,你漂亮,可到處也不缺比你更年輕漂亮的姑娘。」
她有些不服氣:「那你呢?你為什麼這麼篤定?篤定他一定愛你?」
「他愛不愛我,都不影響我愛自己。」
我搖搖頭:「我的價值不由他是否愛我而改變,無論何時,我都是那個我。」
她的妝糊得一塌糊塗,但已經不流淚了,還用兩隻眼輕蔑地瞄我:「你少給我灌雞湯,男人都是一個德行,說不定明年樓夫人就換人了。」
「那也是我們的事情,與你無關。」
我從包裡摸出錢,隨意地拍在桌上。
「這頓我請了。」
她不說話,隻是瞪著我拍在桌上的小東西,眼睛發直。
我低頭一看。
卻是那兩個遍尋不到的零點零一。
34
這恩愛秀的,可謂神來一筆。?
導致我出門的時候還有點小得意,走樓梯的時候沒看腳下,直接摔了一個屁股墩。
按照劇情發展,我現在是不是該流個產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