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打了個招呼。
我松下一口氣。
猜測他應該是沒有聽到的。
後來沒過多久這人就去了國外開拓市場。
我就把這個小插曲拋之腦後。
可如今裴庭越略帶沙啞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
反倒又讓我記了起來。
不免心虛。
但這對我而言又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於是我也顧不上旁邊還站著的裴時桉:
「裴先生。」
震耳的音樂聲乍響。
正好掩蓋住那一聲「裴先生」。
喬語那邊似乎又出了什麼意外。
她面露焦急地頻頻往裴時桉這邊看。
裴時桉猶豫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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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冷冷地丟下一句「你好自為之」後。
就松開我的手,走向喬語。
我也懶得再去看這兩個人,腳步匆匆地往門口走去。
等到音樂聲小了下來。
電話那頭的人繼續開口:
「你上次和裴氏合作時提出的方案不錯。」
我:「?」
「前不久李書告訴我,說你希望能有機會向我請教。」
那人停頓了下。
大概是實在想不到什麼能夠編下去的話了。
他低聲說:「我後天回國。」
話音落下。
突然陷入一陣沉寂。
方案是半年前提出的。
和李書說的那句話不過是合作結束後的一句客套話。
有幾分真心彼此都心知肚明。
可裴庭越卻偏偏用了這兩個借口。
又打來了這通電話。
我一愣。
先前所有的焦躁和不安卻仿佛都落到了實處。
我沒忍住笑彎了眸子。
又故意換了一個更親近的稱呼:
「好,那我等小叔叔回來。」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東西被打翻的聲響。
我故作不解:「小叔叔怎麼了?」
「沒什麼。」
裴庭越的聲音重又響起。
嗓音沉了幾分:
「時候也不早了,你早點休息。」
我敏銳地察覺到裴庭越的情緒比先前冷淡了不少。
動作一頓。
怎麼感覺……裴庭越並不喜歡這個稱呼?
6.
因為喬語這件事。
裴庭越把我所有的聯系方式都拉黑了。
他似乎是想借此讓我好好長個記性。
我也沒在意。
幹脆利落地把人也拉黑刪除後。
我跟著李書一塊兒去接機。
飛機晚點。
抵達時近凌晨三點。
裴庭越似乎是剛參加完一個宴會就匆匆趕了回來。
額發往後梳起,露出冷冽凌厲的眉骨。
一身西裝剪裁合體,從領子到袖口都帶著手工制作的服帖精良感。
他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我。
手上平板遞給李書,冷淡的聲音中隱隱疲憊:
「這份合同你再——」
戛然而止。
男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難得愣怔:「連楠?」
「裴先生,好久不見。」
我笑著打了聲招呼。
真見到人時不免有些尷尬。
但這點情緒很快就消散。
因為裴庭越看上去像是比我還要無措。
他下意識收回手,輕「嗯」了聲。
雖然極力掩藏。
可我還是眼尖地瞥見了裴庭越手腕上的淺藍。
像是一根小姑娘用的發圈。
和旁邊那隻價值千萬的腕表極其不搭。
我一愣,假裝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卻又無聲嘆了口氣。
原來裴庭越有女朋友了啊。
那我先前所有的打算——
「等了多久?」
略顯沙啞的聲音拉回我的思緒。
李書拖著行李箱走在最前面,假裝自己隻是個陌生人。
於是我摸了摸鼻尖,含含糊糊:「其實也沒有多久。」
裴庭越沉默地看著我。
他不自覺地皺起眉。
唇角抿成一條繃緊的直線。
似乎是生氣了。
總不能是在不高興我沒有提前告知就冒昧過來接機這件事吧?
我心一沉。
張嘴剛想解釋什麼。
結果一不留神被路過的行李箱狠狠撞了下。
「當心!」
後背撞上溫熱的身軀。
裴庭越下意識攬住我的腰,嗓音裡多了幾分明顯的焦急:
「有沒有什麼事?」
我沒吭聲。
而是低頭愣愣地看著裴庭越手腕上那根不小心露出全貌的發圈。
發圈上串著一朵粉白色的水晶小花。
先前匆匆瞟了眼也沒細看。
現在卻是越看越眼熟。
越看越心驚。
「腳崴到了?」
見我遲遲不開口。
誤以為我是崴到腳的裴庭越微微擰眉。
他幹脆直接蹲下身。
修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著我的腳踝,輕聲問我:
「這裡疼?」
接觸的掌心滾燙灼熱。
一觸即離。
卻帶著莫名的熟悉感和克制。
就好像曾經有個人也是這般極為忍耐地握住我故意使壞的腳。
沙啞著聲音不甚熟練地哄著我:
「我身上硬,別踩疼了。」
看著還在低頭檢查我有沒有受傷的裴庭越。
一個大膽而又不可思議的猜測逐漸浮了上來。
鬼使神差地,我開了口:
「兩年前的那個冬至,裴先生在哪裡?」
話音剛落。
裴庭越的身體倏然僵硬。
「在國外。」
他頭也沒抬,故作冷淡地開口。
似乎是為了證明這句話的可信度。
裴庭越又補充:
「當時在處理和一家生物公司的跨國貿易。」
去他媽的跨國貿易。
我盯著裴庭越耳後那點熟悉的小痣,被氣笑。
出聲時沒忍住帶上了一絲嘲諷:
「那裴總真是好記性,兩年前的細節都記得那麼清楚啊。」
裴庭越抿了抿唇。
不再吭聲。
7.
我有過一次酒後亂性。
在裴時桉的別墅裡。
那時候我還能隨意出入裴時桉名下的任意一處住所。
喝到後半夜時,有人回來了。
我不太記得自己當時發了什麼酒瘋。
僅存的一點理智讓我阻止那個人開燈的動作。
因為實在太狼狽了。
我不想讓那些難堪暴露在燈光下。
「好。」
那人頓了下,最後還是答應。
不過他實在是太不會安慰人了。
誇人的話都說得磕磕絆絆。
還要我一點一點教。
好在後面越來越熟練。
「你很好。」
「你也不是誰的附屬品,你的優秀更不是未來婚姻的籌碼。」
「那你愛我嗎?」
我抓著那個人的衣領,目光逐漸茫然了起來:「他們說,隻有我有價值了,才值得被愛。」
而對連家而言。
我的價值就隻有聯姻。
那個人突然沉默了下來。
「你連騙騙我都不會嗎?」
我氣得去踹男人的肩膀和胸膛。
結果更生氣了:
「你為什麼這麼硬!你是不是在身上藏鐵板了!」
腳下繃緊的肌肉變得更硬了些。
我似乎聽到了一聲悶笑。
但很快腳踝就被灼熱的大掌握住。
「嗯,我身上硬。」
那人沙啞著聲音哄我:「別踩疼了。」
我不依不撓。
於是他嘆了口氣:「他們說得不對,你永遠值得被愛。」
「那你為什麼不愛我?」
「因為我喜歡你。」
我仰起頭。
然後看著這個人俯下身、低下頭。
隨後一個又輕又柔的吻。
落在輕按著我唇的大拇指上。
「我不想對你撒謊。
「我喜歡你,但這點喜歡還沒有到愛的程度。我無法確定我有沒有愛人的能力。」
這句話說得極為認真而又嚴肅。
我醉酒得厲害。
聞言想了一會兒,又問:
「那你什麼時候能愛我?」
「也許……明天。」
於是我就被哄高興了。
樂顛顛地從包裡翻出一根發圈,強硬著套在了那個人的手腕上。
故作兇巴巴:
「不準摘下來!也不準再喜歡別人!」
粉白色水晶小花在月光下折射出的光最後映在男人的眼底。
於是素來冷漠的眼神一點點軟化。
微垂的眼睫遮住了眼底流露出的淺淡笑意。
他低聲:
「沒有別人。
「也不會有別人。」
我心滿意足。
結果第二天醒來就把這些事忘了個幹淨。
後來模模糊糊記起來一些。
也隻清楚地記得那句「我喜歡你」。
我下意識覺得那個人是裴時桉。
隻有他願意陪著我胡鬧。
所以後來無論裴時桉做了多荒唐的事。
我都以為他隻是在生氣自己被家裡控制著失去了自由。
並不是因為不喜歡我。
可現在被遺忘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模糊的人影逐漸和眼前人重疊。
我後知後覺。
原來那晚說喜歡我的。
一直都另有其人。
8.
裴庭越生硬地岔開了話題。
畢竟在外邊。
我識趣地沒繼續追問。
而是自顧自跟著裴庭越上了車。
他上車的動作停頓了下。
最後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李書已經很有眼力見地升起了擋板。
「裴總怎麼會想著回國了?」
一陣沉默後。
我若無其事地開了口。
裴庭越目視前方:「有些事要回來處理下。」
「什麼事?」
「……」
「那我換一種說法。裴總這次要處理的事,是公事還是私事?」
話音剛落。
裴庭越搭在腿上的手指條件反射地攥緊。
片刻後,他面不改色道:「都有。」
「那私事裡有沒有一件……」
我靠近了裴庭越,目光自然地落在了他隱藏在衣袖下的手腕上。
笑吟吟:「是為了那個發圈的原主人?」
裴庭越猛地抬眸看我。
深邃的眸底像是即將融化的冰川。
平靜之下又掩蓋著無法預知的洶湧危險。
他率先移開了目光:「你想知道什麼?」
我沒有再開口。
而是深吸一口氣,突然跨坐在裴庭越的大腿上。
距離瞬間被拉近。
吐息纏繞。
可即便如此,裴庭越依舊極為平靜地看著我。
「李書說你最近跟進了個項目,已經連續加班很久了。」
他甚至還能像一位真正關心愛護小輩的長輩那般,語氣帶著一絲不贊同:
「你該早點回去休息的。」
「裴總的意思是我現在不清醒?」
裴庭越不說話。
算是默認。
我被氣笑,直接伸手摟住他的脖子。
目光隱隱挑釁:「那不如裴總想法子讓我清醒下來?」
我的確是生氣了。
氣明明到現在雙方其實已經彼此心知肚明了。
可裴庭越卻依舊要裝聾作啞。
難道承認喜歡我是一件多麼上不得臺面的事情嗎?
裴時桉是這樣。
裴庭越也是。
還是說他早就後悔了?
那他憑什麼還把那個發圈一直套在手腕上!
心裡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勁兒湧了上來。
或許真的就如裴庭越說的那樣。
這段時間高強度的工作以及還要分神處理裴時桉的事讓我累得有些失去了理智。
越想越氣。
我匆匆低下頭,悶不做聲地去扒裴庭越手腕上的那根發圈。
手被按住。
我瞪他:「東西還我。」
裴庭越下意識移開目光。
又斂眸:「舊了,我賠根新的給你。」
「我隻要這個!」
我也來了脾氣,不管不顧地要拿到發圈。
頭頂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兩隻手腕瞬間被大掌牢牢控制住。
「你不缺這一根發圈。」
我抬頭,猛地撞入一雙黑沉沉的眸中。
眸光愈發晦暗。
侵略的欲望在無聲翻湧著。
裴庭越輕聲:「可我缺。」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
腰上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