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景點了點頭,我卻有些不放心,又叮囑他:「我知道偷拍的證據沒用。但我發覺沈尋的公司不幹淨,我拍這些,隻是想多一個籌碼,私下與他談判。
「我也不貪心,能離成婚,拿到我應得的,就可以了。這隻是正常訴求,不過分吧。」
唐景看出了我的顧慮,他飲了口茶,潤了潤剛剛哭得嘶啞的嗓子,才開口說話:「你怎麼拍到這些的?」
我縮回了身子,壓了壓忐忑的心,有些緊張:「我不知道這違不違法,但我沒辦法。當時沈尋把我關在花喜別墅,又婚內強迫我。我想告他,咨詢了幾個警察朋友,都說這事定罪很難。
「而且沈尋從商之前就是律師,做事謹慎,身後還有強大的律師團隊,我根本無法撼動他分毫。
「於是,我隻有假裝和他和好,又買了很多綠植在花喜,想要隱藏攝像機拍他公司違法的證據。
「但沈尋太謹慎,他的辦公室隻有輸密碼才能進,我費了好大勁才試對了密碼。
「卻沒想到他裡面還用了隔絕信號的機器,什麼無線網都連不上,攝像機都沒法用。
「所以,我隻有用密密匝匝的綠植做掩護,拿照相機錄像。
「但是,又怕他發現,所以不敢隨時去他辦公室換電源。因此,相機不是總是有電的。
「但好歹拿到了些證據,都在這裡了。」
「最近,我也私下找了別的律師,但他們不敢接,我也不相信他們。
「唐律師,我知道這很難,但現在,我隻能相信你了。」
我殷切地望著唐景,生怕他也拒絕幫我。唐景是我最後的希望了,我已經把所有的底牌都亮給他了,也給了他十足的誠意。
「宋暖,就算你不說,我也會拼盡全力幫你。你放心吧。」
唐景回望著我,眼神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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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盯著他的眼神,我突然就放了心,心裡的恐懼擔心奇異地消散無蹤。
所以,我扯起嘴角,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
回到花喜,沈尋還沒回來,我松了口氣。
但想了想,還是去沙發上睡,假裝等他,又專門打電話去問他秘書,秘書禮貌又親切地敷衍了我,沒泄露他的行蹤。
我懶得計較,反正做這些,都隻是讓我看起來很關心沈尋罷了。
一夜好眠。
正吃早飯的時候,沈尋回來了,身上有酒味,看著我有些躲閃,也不怎麼正眼看我。
我心下狐疑,怕他知道我又見了律師。
不能亂。千萬不能亂。
我強壓下恐懼,笑著給他盛了飯,喚他過來吃。
沈尋卻沒應,轉身去浴室洗澡。
我忐忑不安,早沒有心思吃飯,坐在那裡發愣。
突然,一陣沐浴的香味傳來,沈尋從我身後抱著我,悶悶地說:「我昨天有個緊急項目,手機沒電,又走得急,就誰都沒交代。」
我沒有拆穿他的謊言,他再急的項目,也需要秘書幫他約行程。
如果真的是有項目,秘書不用敷衍我,而且,就算是沈尋的手機沒電,難道秘書或者員工的手機也沒電?
但這些我並不關心,所以,我拍了拍他的手,表示相信他的說辭:「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下次去什麼地方,記得告訴我一聲。」
沈尋長出了一口氣,緊繃的身子放松了些。
顯然,他並不擅長在我面前說謊,從前是不屑,如今是什麼,我倒看不透了。
他吃早飯的間隙,我去了浴室,打算把他換下的衣服拿來幹洗。
剛拿起來,除了酒味,一股熟悉的香味也傳了過來。
果然。
那是獨屬於秦歡的味道。
我笑了笑,沒甚在意,仍打算拿去幹洗。
卻不料沈尋飯都沒吃,風似的追了過來,搶過我手上的衣服,一股腦兒地塞進了洗衣機裡面。
「那個,今天我來洗,你歇著。」
我輕笑著,望著沈尋窘迫又難堪的模樣,回了一句:「好。」
十
沈尋還未歸家,家裡卻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沈父臉色陰沉,沈母跟在其身後,看樣子哭過了,眼睛腫得像核桃。
秦歡走在最後,眼睛也紅紅的,卻有掩飾不住的雀躍。
我開了門,卻沒有與他們打招呼。
沈母沒有再嘮叨我,而是失魂落魄地坐在沙發上,又不停地抹淚。
直覺告訴我,要有大事發生,於是,我借口給他們倒水喝,趁機拿了微型照相機,借著綠植的掩映,對著他們錄像。
他們沒有與我交談,我給他們倒了水,自覺地走到角落裡,沒有作聲。
沈父耷拉著腦袋,神經質地掏出了煙,猛吸了一口,卻連煙圈也不曉得吐。
秦歡不時地偷眼看我,見我望過去,又飛也似的移開了去。
終於,沈尋趕回了家。
他行色匆匆,面上罕見的有些忐忑,沈母一見他回來,也不哭了,而是激動地衝了過去,對他又踢又打,嘴裡也不停地咒罵:「畜生,你這個沒有人倫的畜生!這些年我待你不薄,你就是這樣對我們娘兒倆的?
「我打死你,打死你,我給你陪葬,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秦歡見狀,撫著肚子,急忙上去拉沈母:「媽,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這事兒不怪尋哥,我是自願的。」
沈母聽完,更加激動,轉身過去,甩了秦歡一個巴掌,那一巴掌極重,扇得秦歡險些站立不穩。
秦歡捂著臉,嗚嗚地哭了,沈母終究有些不忍,隻打了一巴掌,就再也下不去手,於是也雙手捂臉,哭得十分傷心。
沈尋一動不動,沒有去扶秦歡,卻抬起了頭,遠遠地向我望來。
我抱著雙手,勾著唇,看戲一樣,覺得有趣得緊。
這時候,沈父站起來,從懷中取出幾份文件,朝我走過來。
他臉上帶著歉意,卻終究把那份文件遞給了我:「暖暖,是我們沈家對不住你。這份離婚協議書,你就籤了吧,我們家不會虧待你的。」
我沒有立刻去拿,沈父舉著那份文件,有些尷尬,但還是開了口:「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也知道你對沈尋的情意,可沈尋不愛你,你們的婚姻這樣拖著,也沒有意思。」
「現在,歡歡有孕了,藏也藏不住了。
「他們從小就互相有意,隻是我和他們的媽一直不接受,才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事已至此,咱們就成全他們吧。」
我還是沒接,冷眼瞧著他們一家。
沈母見此,再不嚎哭了,而是幾步跨了過來,握著我的手臂,屈膝下去,想要向我下跪:「宋暖,你就和沈尋離婚,成全他們吧。歡歡的肚子瞞不住了。你這麼愛沈尋,那也是沈尋的孩子啊。
「宋暖,算我求你了。歡歡的孩子不能沒有爹啊!」
我扶起沈母,笑了笑,又望了望她和沈父,心下感慨,他們是真的對秦歡好,所以才把最難開口的事都包攬了下來。
可憐天下父母心,從來都一樣,但於我,又何嘗不是一種殘忍?
秦歡的目光殷切,也有掩藏不住的急切。
勾了勾唇,我終於接了過來,拿起文件,粗略地看了看,條件很好,出乎我的意料。
我很滿意,正準備籤字,沈尋卻奔了過來,用手擒著我,發著顫,對我輕搖了搖頭。
多惡心啊,沈尋。
沈母看沈尋過來阻止,又激動起來,又撕又打,幾乎哭岔了氣:「好你個沈尋,當時為了我的歡歡又是絕食又是離家出走的,鬧了多少難堪!
「後來,你結了婚也不消停,還與我的歡歡牽扯不清,我和你爸不放心,過來看著也讓你鑽了空子!
「我和你爸為了成全你們,結婚幾十年也離了,就為了你們兩個討債鬼!
「我歡歡是黃花大閨女,現在懷了孕,你不離婚,可讓歡歡怎麼活?」
秦歡也摸著肚子走了過來,眼裡有淚,憐憐可愛,她低低地喚了一聲「尋哥」,話音沒落,淚珠兒就滾了下來。
沈尋覷了一眼,還是沒有放手,沈母更激動了,狀似潑婦。
就連一向沉默寡言的沈父,也呵斥了沈尋:「沈尋,你幹什麼?還嫌不夠亂嗎?還想讓我這把老骨頭來給你收拾爛攤子?!」
秦歡這麼看著,哽咽著,去拉著踢打沈尋的沈母,我見猶憐的模樣:「爸,媽,你們別逼尋哥了。我會一個人把寶寶生下來,當單親媽媽也沒關系的。」
這話一出,沈母再憋不住,停止了踢打,撲過去,抱著秦歡,嚎啕大哭。
沈尋終於松開了手,我似笑非笑,再不看他們一屋子人演戲,抬起手,利落地籤了那份文件,然後把它遞給了沈尋。
直看到沈尋抖著手,落筆不成調,卻終究籤下了名,放下了心頭大石:「沈尋,給我一晚上整理行李,明天我就搬走。」
沈尋紅著眼,望著我,過了半晌才說:「花喜別墅也留給你,做個念想吧。」
沒等我回答,秦歡就走上前來,拉起了我的手,用十分歉意的語氣說道:「姐姐,你就收下花喜吧,就當是我和尋哥給你的補償。尋哥會回我那裡,你不用搬家的。」
秦歡這樣說著,顯得落落大方,可我不是十分領情。
於是,我輕輕抬手,掙脫了她的手,又把被她挨過的地方用紙巾擦了,攏了攏頭發,緩緩走遠了一些。
秦歡有些尷尬,卻沒有發作,仍舊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也不知做給誰看。
待走到門邊,我打開門,做了個「請」的姿勢,不緊不慢地笑著說:「既然這樣,那就多謝了。不過,我一向不喜歡待客,慢走,不送。」
沈母見我無理,上前幾步,想要與我理論,可沈父自知理虧,拉著她,搖了搖頭。
沈尋失魂落魄地往外走,什麼也沒帶,秦歡緊跟其後,踮著步子,有些歡快。
沈父也拉著沈母走了出去。
瘟神一樣送走了他們一家,關上門,以為會有些難過,卻忍不住笑出了聲。
卻原來,柳暗花明又一村。想不到,最後幫我成功離成婚的,竟然是秦歡。
我沒留在花喜別墅,那裡是我最屈辱的地方,無論如何,我也不可能留著它。
一找到合適的房源,我就低價出售了花喜,又辭掉工作,搬回了父母所在的城市,算是徹徹底底告別了過去。
因住得離父母近,就見天兒地回去蹭飯,肉眼可見地胖了一圈。
唐景時常來看我,又厚著臉皮去我父母家蹭飯,趕也趕不走。
爸爸倒很喜歡他,因為唐景來,就有人陪他下棋與聽評書。
偏他又嘴甜,把我媽媽哄得團團轉,還時常幫我媽媽煮飯,我媽媽幾乎把他當半個兒子。
唐景總來,我再傻,也看出了他的意圖。可我愛錯過人,再不知如何愛人了。
況且,我又大他這麼多,實在也不合適。
於是,我開始有意疏遠他,時常躲著他,見了他也繞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