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
沈尋同樣冷淡的聲音傳過來,帶了些失落,也有被拒絕的懊惱。
我並不關心,見他拖著步子走了,才松了一口氣。
我不想再與他同處一室,怕真被惡心得吐出來,洗完了脖子,就輕手輕腳地開了臥室門,打算去沙發上睡。
我甚至有些懊惱,早知道就同意搬去沈尋買的那套大房子了,現在這套房子,小得很,十分不方便。
隻是從前,我舍不得搬出去,這裡有我和沈尋相處的點點滴滴,這裡還是我與沈尋共同打造的一個家。
那時候,沈尋是創業初期,十分艱難,尚未發達,而我隻是個普通的上班族。
因為沒多少錢,我們租房度日,每天吃饅頭鹹菜。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有個屬於我與沈尋的小窩。
為了省錢買房,我同沈尋都舍不得租好的房子,隻蝸居在地下室,有蟑螂、有老鼠,冬天冷、夏天熱,還老是停電。
而且那裡還沒有獨立衛生間,要上廁所,就得去外面的公廁。
公廁晚上並不安全,沈尋也不可能陪我去上廁所,我隻有憋著。
以至於後來,我晚飯都不吃了,就怕晚上起夜去上廁所。
這些事情,我不敢讓父母知道,我們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好歹衣食無憂,
父母雖不溺愛我,但也待我如珠如寶。
如果他們知道我那時候的窘迫,該多傷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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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沈尋拼盡了全力,才在這個城市裡立足,買下了現在的這個小窩。
搬來的第一天,我歡歡喜喜地做了一大桌子菜,隻感覺一切都有了希望。
沈尋喊來了秦歡,秦歡帶了束向陽花,為我們喬遷新居祝賀。
我那天高興,秦歡來祝賀,我也是真心歡迎的。
我們圍坐一圈,沈尋倒了杯酒給自己,倒了果汁給秦歡,給我倒了杯茶水。
那是他第一次為我倒水,我歡喜得昏了頭,因此沒發覺他與秦歡之間沉重的氣氛。
正吃著菜,沈尋飲了口酒,才憋著微醺的臉,隨意地說道:「宋暖,我們結婚吧。」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中的碗都滾落在地,又笑又哭,喜極而泣。
我以為,我苦盡甘來……
結婚那天,秦歡是我的伴娘,她看著穿著婚紗的我,幽幽地說道:「哥哥求婚那天,問過我的意見。」
她沉默了一會,或許是想跳過太傷我的話,過了約一刻鍾,才又抬起頭,擠了個苦笑:「我說嫂子那麼好,祝你們幸福。」
我當時沉浸在喜悅中無法自拔,很多事情沒有深想,還傻乎乎地抱著秦歡,笑著對她說「謝謝」。
如今再想想,我當時真是可笑至極。秦歡略過的話,才是最重要的。
以我對沈尋的了解,大抵是詢問秦歡的意見,說如果她不同意,他就不同我結婚。
那是沈尋給秦歡的最後機會,可秦歡祝福了他。
所以,轉過頭,他就潦草地選擇了我。
多可笑,多可笑呀。
宋暖,你多可笑。
三
因在沙發上躺了一夜,第二天起來,我渾身酸疼難忍。
但我顧不得這些,隻想匆匆起來洗漱,趕著上班打卡。
可惜這房子小,隻有一個浴室,浴室又在臥室裡,我不得不去推開臥室門。
臥室不大,一眼就望到那張大床,沈尋在上面側著身子,頭背著我的方向,不知他醒沒醒。
其實,我是不想見到沈尋的,一大早就看到他,實在是晦氣,很影響心情的。
不過,他昨日照顧秦歡,一直到凌晨才歸家,想必是累了的,應該還沒有醒。
隻要他沒醒,我就不用與他說話,這種程度,我還是能忍受的。
我踮起腳尖,盡量放輕腳步,免得吵醒他。
好不容易進到浴室,我急忙刷牙洗漱,又化了個淡妝。
這麼一通忙活,我望了望鏡子裡的自己,神採奕奕,再沒有以往的幽怨之氣。
我很喜歡這樣的自己,忍不住握拳,為自己打氣。
收拾好了一切,正打算出浴室門,卻險些撞到了沈尋。
不情願地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很憔悴,眼下都是烏青,重重的黑眼圈,眼睛裡也都是紅血絲,看著又喪又頹廢。
我並不關心,甚至連客套都不想,就打算繞過他,直接去上班。
哪知剛一抬步,沈尋就拉住了我的手,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宋暖,我們談談。」
下意識地掙脫了他的手,心裡有些不耐煩,這人真沒眼色,沒見我趕著上班嗎?
但聽他這語氣,莫非要提離婚?如果是這樣的好事,就算請半天假談也值得啊。
一想到這個可能,我心情好了點,於是扯起禮貌的微笑,示意他說下去。
沈尋見我不說話,臉上閃過了一絲窘迫,他向來在我面前都是高姿態,我這樣晾著他,顯然讓他很不習慣。
「最近你是怎麼了?總是躲著我,昨天還去沙發上睡,也不和我……」
他說到一半,再不往下說了,隻直勾勾地望著我,從前的氣勢蕩然無存。
我見他不是提離婚,有些失望。如今,我與他談論有的沒的,實在沒必要。
我不再愛他,他從不愛我,就這麼簡單。
還有什麼談的必要呢?
我們的夫妻緣分到頭了。如果是他先提出來離婚,那麼皆大歡喜,我也不用多費唇舌。
就算他不先提,等我做好父母那邊的工作,再把財產做一些切割,也會正式向他提出離婚的。
這段婚姻實在是沒意思得很,但畢竟過錯方不是我,我要爭取更多的財產。
所以,我要盡量安撫住他,看他有沒有轉移婚內財產。
畢竟,以他對秦歡的感情,把什麼給她都可能。
但婚內財產,有我的一半,我不能輕易放棄。
我淡笑著,努力保持著禮貌,聲音也不徐不疾:「我是怕打擾你睡覺,才去沙發上睡的。我上班要遲了,先走了。」
他聽我說完,顯然松了一口氣,臉上不自主地勾出笑,好看的眉眼彎彎,如冰面上的晨曦初照。
「你今天早些回來,我爸媽今天要來看我們。我們出去吃好吃的……」
沈尋這麼說著,還搔了搔亂蓬蓬的頭發,語氣很溫柔活潑,有種心頭大石終於落下的輕松。
他這個姿態,與少年的他有幾分相似之處。
可我不知怎的,卻還是無動於衷,心無波瀾。
原來,連他的少年,我也不愛了啊。
我笑著點了點頭,正準備出門,沈尋卻突然從身後抱住我,還把下颌輕放在我頭頂,悶悶地說道:「宋暖,從今往後,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多可笑啊,沈尋,我一直在與你好好過日子啊。
是你心有不甘,是你愛而不得,是你不好好同我過日子啊。
我們結婚都三年了,你才說我們以後要好好過日子。
原來,我們的婚姻在你眼裡,一文不值。
我忍住想要衝口而出的嘲諷,用理性壓制了一切情緒,隻淡淡地掙開他的懷抱,輕輕地說了句「知道了」。
我知道了。
但我們從今往後,再也沒有日子好好過了。
我走出門,見到外面的陽光,才能覺得世間的美好。
而從前我十分珍重的小窩,如今卻成了我的牢籠。
臨近下班的時候,收到了沈尋的信息,催我去星海大酒店赴約,他父母在等我了。
我本來鬥志昂揚的心,在收到信息的那一刻,變得疲累不堪。
他父母來,無非又是催生,他們年紀大了,日日夜夜盼著能含飴弄孫。
從前,我倒是樂得配合他們。
那時候,我一直想要個與沈尋的孩子,眼睛要像他,唇也要像他。
可沈尋一直不願,總說要先立業,有了好的條件才生孩子,我也就不敢強求了。
後來,他立好了業,也有了好的條件,可生孩子的計劃,他就像忘了似的。
如今想來,他隻是不甘心同我生孩子,他不願意孩子的母親是我,而不是他心尖尖上的那個人。
現在,我倒是要感激他,沒有孩子,離婚就簡單多了。
到了星海大酒店,裡面的人不認識我,問我有沒有預約。
我笑了笑,心裡再沒有以往的難受。
星海大酒店是沈尋名下的產業,可這裡的員工卻一個也不認識我,隻認識秦歡。
我每次進門,都要被禮貌地問有沒有預約。
等我趕到目的地,沈尋同他的父母已落了座。
見我有些遲,他媽媽拉下了臉,我輕笑了一下,再沒有以往的小心翼翼:「今天公司事太多,我加了會兒班。」
他媽媽臉拉得更長了,說出的話又重又刺耳,顯得格外的刻薄:「你那個破工作,又掙不了大錢,趁早辭了,安安心心地在家備孕,生個大胖小子才是正緊經事。」
在她眼裡,我努力的一切都是無關緊要的,我這個人也是無足輕重的,重要的是生孩子這件事。
我氣得握緊了刀叉,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怒氣,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必要同這些人生氣。
「媽,不要說了。快嘗嘗這個菜。」
沈尋破天荒地阻止了他媽的話頭,而且夾了個大蝦,放到他媽碗裡,轉移了話題。
我覷了一眼沈尋,見他眉目平靜,也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我又把飯桌睃尋了一圈,發覺沒看到秦歡,但想到沈尋說她生病了,也就沒多想。
「你要多吃菜,多吃蝦,把身體養好些,才好生個大胖小子給沈家啊。」
沈尋他媽吃完了蝦,又開始了嘮嘮叨叨,我悶著頭吃飯,全裝作沒聽見。
也是奇怪,沈尋他父母是半路夫妻,卻感情好得出奇,對沈尋與秦歡,也跟親生的父母沒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