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崔鈺。
祁皓的發小,他的白月光。
兩人家世相當,一起長大,親如兄弟。
他們一起留學,一起旅遊,一起創業。
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湧動,在他們彼此患得患失,不敢宣之於口的時候,崔鈺死了。
死於飛機失事。
那一天,他正要趕回來,給祁皓過生日。
他在上飛機之前給祁皓發了一段話。
他說:「有些話,我鼓足勇氣,想當面告訴你。」
天不遂人願。
那些未說出口的話,帶著他的感情永久長眠。
對祁皓而言,崔鈺是親人,是兄弟,是多年的發小之情,更是彼此鼓足勇氣即將跨越世俗眼光的愛人。
可他死了。
死在最愛的時候。
祁皓渾渾噩噩度過兩年,然後在古鎮,遇見跑龍套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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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的我二十出頭,為了糊口,哪裡有活去哪裡。
我穿著民國苦工戲服,蹲在青石板橋邊吃盒飯。
他在對面的私人茶館裡,與我四目相對。
鬼知道我哪裡像崔鈺。
總之,那天我收到了他的名片。
他裝得溫文爾雅,對我說:「你很有演戲天賦。」
然後一臉真誠,「我可以捧你。」
我當時年輕好騙,信了他的邪。
他騙著騙著,就把我騙到了他床上。
第一次得知是他白月光替身時,我壓根沒在意。
替身怎麼了,那可是身家千億的金主啊,稍微灑灑水都能讓我買別墅。
我甚至開始討好他,學著崔鈺的語氣神情和他說話。
有那麼一段時間,祁皓看向我的眼神很悲傷。
好像透過我在看他早逝的愛人。
我的演技,在祁皓的調教下爐火純青。
祁皓長得帥,出手闊綽。
睡美男還有錢拿,再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了。
可是人總是貪心的。
時間久了,就會想要更多。
原先走腎不走心的態度,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轉變。
我開始越來越難忍受他的專斷獨裁,越來越想要虛無縹緲的東西。
也許是飄了吧。
所以他懲罰我,讓我知道,離了他,我屁都不是。
「分手吧,好聚好散。」我緩緩開口,「我……」
祁皓冷笑,「所以你隻把我當金主?撈夠了就離開?」
原來在他心中我是這樣。
我索性閉嘴。
見我默認,祁皓不怒反笑,「很好。」
他拋下一句誅心的話。
「沈序衡,你當真是一個合格的影帝。」
08
真冤枉。
我也不是每時每刻都在演。
有一次拍了大夜戲回來,聽說他在同一個城市考察,我連坐 3 個小時的車去看他。
見到他的第一面就倒了。
我是很能演,但也沒法控制身體啊。
還有他得罪了潑皮無賴,被人砸車。
那棍子就快砸到他腦袋上了。
是老子眼疾手快,硬生生撲過去替他擋了那一棍。
若這些都是演戲,那本影帝的演技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他這個人向來隻關注他自己。
別人的真心,他從來不稀罕去猜。
……
那天祁皓從我這兒離開後,就再沒騷擾過我。
我樂得清閑。
我應邀去補錄一個正劇的臺詞,回來的路上不巧遇到了許之意。
他和周羽楓站在一起,看起來相當親密。
他們倆,好像並沒有交集吧?
我有點懵,又好像有什麼真相蠢蠢欲出。
周羽楓看見我過來,神色慌張。
我看見她側頭對許之意說:「我先走了。」
許之意拉住她,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別啊,怕什麼。」
他看向我,話卻是對周羽楓說的,「沈前輩還是你的恩人呢。」
周羽楓皺眉,想要掙脫他。
許之意也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拉扯,松開手。
不過顯然他挑釁我的目的已經達成。
我看看他,又看看周羽楓。
這個十九歲的小女孩,星光璀璨,前途不可限量的新人。
演技真是一流,屬實是老天爺追著喂飯。
我起初還以為她隻是想跟我炒 cp 提咖,原來人家志向遠大,聯手做局讓我下桌啊。
我說呢。
祁皓以前對我的 cp 不聞不問,最近半年跟瘋了似的整天找茬。
他這廝又清高倨傲,從不肯把話說清楚。
他要是早點告訴我他擔心我跟別的女人結婚成家,哪還有這倆貨的事啊。
想通了這一切,我笑著搖頭。
拍了拍周羽楓的肩膀,「好自為之。」
祁皓向來睚眥必報,最近當局者迷才看不清楚,等他回過神——
許之意或許還能憑這張臉逃過一劫,周羽楓可就慘了。
我繞過他們往前走,被許之意叫住。
「站住!」他沉下臉,「你還以為祁總會幫你嗎?」
我回過身,一聳肩,「沒啊,我們掰了。」
說完我誠心誠意地說:「恭喜許先生上位成功,加油!你真的很像祁總的白月光,哦對了,記得多穿白色襯衣,很戳他的癖好。」
果然,許之意被刺激得胸膛不住起伏。
不過他很快平復下來,笑著說:「祁總昨晚送了我一套別墅。」
嘖,果然現在大方了。
一上來就送別墅。
當初他隻給我送跑車。
有點酸。
又聽他說:「沈序衡,這個圈子更新迭代很快的。」
我點頭表示認可,「所以趁年輕,你多撈點。」
許之意臉色鐵青。
小年輕真的很沉不住氣,還沒等他開口,一個女聲打破了我們劍拔弩張的氣氛。
「你在這兒幹什麼?」
09
聲音清冽生冷。
我被嚇得一哆嗦,一回頭就看到那張銳利幹練的臉。
祁皓一家子冰塊臉。
眼前這位幹練十足的御姐,正是祁皓的姐姐,奇盛集團的董事,祁舒。
當初祁皓和崔鈺的故事,就是她告訴我的。
她很不喜歡我,總是叫我離祁皓遠一點,別給他丟人。
所以我挺怕她的。
見我不回答,她又問了一遍,「聾了?」
我忙賠笑,「來補個配音。」
許之意看我低三下四,立刻譏諷,「沈老師真是貴人多多啊,才離了祁總,又傍上這位大佬。」
哦喲,這是你自己撞槍口上的,不關我的事。
許之意剛要自我介紹,我搶著開口,「這位是祁總的新朋友。」
我特意咬重『新』這個字。
祁舒的臉冷了下來。
「真有他的。」她氣笑了,「玩手辦上癮是吧?」
她說我和許之意是手辦。
我無話可說。
許之意年輕氣盛,他不忿,「您可以不喜歡我,但請不要隨便侮辱別人。」
祁舒不屑,「侮辱?什麼時候說實話也是侮辱了?」
許之意徹底閉嘴。
祁舒上上下下打量他,就像當年對我那樣。
然後,她抬起下巴,勾唇蔑笑,說出一句比當年更狠的話。
「想當我弟弟的手辦,就要做好當狗的準備。」
說完她懶得再看許之意,對我撂下一句話:「跟我走。」
……
我真是怕極了這位姑奶奶。
這位祁家大公主,能力強大到祁家父母都要讓她三分。
即使如此,她還是手眼通天,一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她第一次約見我,是我跟祁皓關系剛剛穩定的時候。
她也是譏諷我,說我傍祁皓撈資源。
當時我比許之意還狂。
心想,姐姐而已,還能管弟弟的愛情麼?
祁舒第一次教我做人。
她打量我,像打量一個物品。
她說:「寵物,要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主人的臉色。」
她是對的。
後來我多次忤逆祁皓不知,吃了多少苦。
等到磨合融洽,就變成她今天對許之意說的,成了祁皓的狗。
祁舒沒打算瞞著我崔鈺的事,她一上來就告訴我,我是替身。
她叫我安分守己,別動歪心思,別給祁皓丟臉。
其實我知道,她最希望我遠離祁皓。
對她而言,我不過是祁皓的玩意兒。
解悶,彌補當年的遺憾而已。
她仍期盼祁皓回到傳統的道路,娶一位門當戶對的小姐,把事業做大做強。
隻是她沒想到,我跟祁皓,一玩就是十年。
祁舒坐在我對面,端起咖啡輕抿一口,淡淡地說:「雖然不想承認,但你這張臉,這些年倒是看順眼了。」
我:……
她接著問:「為什麼在快要成功的時候放手?他不見得喜歡那個綠茶男。」
我沉默了。
好半晌扯出個苦笑,「因為想做人,不想當狗。」
我知道捧許之意是祁皓故意刺激我的。
我跟祁皓的矛盾,並不是喜新厭舊的糾葛。
他一稍不如意,就折磨我,要我低頭認錯。
哪怕我沒錯。
祁舒不屑譏笑,「那麼多年都當了,現在不想忍了?」
「是。」
祁舒愣了兩秒。
她也沒料到我會這麼答,在她這裡,我一直是佛系無所謂的態度。
她默默喝完咖啡,不知在想什麼。
要分開的時候,她站起身對我說:「風箏可以放,但別松手。」
祁舒的話令我沉思良久。
想了半天覺得可笑,掌握風箏線的人,從來都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