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向來有話直說的嗎？這憋一半回去是難受你還是難受我呀？」
她擺弄著手指。
「我怕問了自取其辱，我這人要面子，怕輸。」
我越發好奇了。
心裡就像被貓爪子輕輕撓。
但顏嫣的性子我也知道，拷問是不可能的，我也不敢。
直到下一個路口，又是紅燈。
她忽然看向我。
「沈恪，你願意陪我做檢查，無微不至，那麼耐心，是因為陪林若很多次，早就熟練了，是嗎？」
08
我怔住。
顏嫣強作歡笑，「嗨，沒事，我就想聽實話，放心吧，沒那麼脆皮。」
「對也不對。」
她挑眉。
「怎麼說？」
「我的確陪林若很多次，陪她從天蒙蒙亮去星巴克排隊，隻為了搶那隻她喜歡的限量款杯子，陪她做美甲，陪她排迪士尼，不過……她好像覺得，這一切都是我應該做的。隻要我安排出了一點點差錯，她就會跟我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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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於我以為我的付出不值錢，以為所有的女生，都會這麼難哄。」
她「嘖」了聲，鄙視我，「舔狗舔狗，一無所有。」
「直到今天你說，可以讓我先回去休息的。出醫院的時候你說『謝了』，聲音很小，但我聽得到。」
「我可以保證，顏嫣，我所做的一切，不是熟能生巧，而是因為你值得。」
「你既然願意不顧一切來找我，我怎麼能讓你賭輸？」
她窩在那裡不吭聲。
我越來越心虛，湊近一看，那張美麗的臉龐早就布滿淚水，眼睛都哭紅了。
一把扣緊在懷裡。
「沈恪你是豬！你早說我早追你不就完了嗎！」
我們倆回了 C 城。
胖東畢業後開了個網吧，就在順道回家的路上。
進去的時候，他還在那裡噼裡啪啦打遊戲呢，抬眼一看我，又瞅了瞅背後，眯縫眼瞬間睜大了。
「你小子，行啊！」
「還是新嫂子好看，比林那什麼的強百倍。我尋思咱們這地方啥時候來明星了呢！嫂子怎麼稱呼啊？」
顏嫣微笑著上前。
然後一把擰住胖東的耳朵。
我憋笑。
他疼得嗷嗷叫，從色眯眯變成恐懼然後求饒，「姑奶奶！認出來了！我認出來了！顏姐，手下留情啊啊啊——」
我默默留下一包好煙。
對不住了兄弟。
俗話說得好，死道友不死貧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啊。
我媽見到顏嫣，一整個喜上眉梢喜笑顏開歡天喜地。
「哎喲我的寶貝嫣嫣呀！阿姨盼都要盼不行了，可算回來了！你說你喜歡吃阿姨做的白灼蝦和豬肘子，早都準備好了，就等你來呢！你叔叔出門給你買燒雞去了哈，你渴不渴？吃什麼水果？」
我媽餘光瞥見我。
「沒點眼力見嗎？把那水果弄了去。」
這個家的家庭地位，我一向很拿捏。
比如現在，雖然我媽和顏嫣在沙發上談笑風生宛若重逢母女，那又如何？
我想剝柚子剝柚子，想洗提子洗提子，完全不用過問她們的意見。
吃飯的時候我想吃青菜就吃青菜，笑死，根本沒人敢跟我搶。
我媽旁敲側擊問顏嫣，「嫣嫣啊，你說你模樣又好，能力又強，在國外不少人追吧？其實我們這一代長輩都開放了，自由戀愛嘛，我懂！」
顏嫣還在那裡傻樂，「阿姨真潮。」
「那你現在是……有男朋友了？」我媽可算問出她想問的了，緊張兮兮盯著顏嫣。
結果她眨巴眨巴眼，轉頭看我，「沈恪，我有男朋友嗎？」
09
我：「有……有吧？」
高跟鞋在飯桌底下踩我的腳。
「有！必須有！」我氣沉丹田地大叫，「爸媽事到如今就不瞞你們了其實顏嫣答應和我在一起了哈哈哈哈，這個呢，本來打算穩定了再告訴你們的。」
我爸長舒一口氣。
我媽也是。
我感覺很憂傷。
不是，說真的，好歹在大學裡面我也算個班草的級別吧，雖然我們班男女比例三比七，好歹我也是輝煌時刻收過那麼幾封情書的吧？
就算少不經事，有過那麼一段舔狗時期，我也罪不至此吧。
您二老怎麼跟好不容易甩手一個爛白菜似的？
「前兩天你那個前任打電話打到家裡來了。」
我媽說。
「啊？她幹什麼？」
我眉心一跳。
自從上次送完顏嫣去醫院，我覺得徹底放下了，索性將聯系方式什麼的一概刪除。
畢竟辭舊才能迎新。
「我跟你爸沒太明白，好像是因為房子的事情。什麼補房貸尾款，公司不給抵扣？」
我媽嚴肅地跟我說，「你既然和嫣嫣在一起了，我們長輩也是從小看到大的，你得好好待人家，那些不清不楚的關系斷幹淨。」
顏嫣替我說話。
「阿姨，他刪了那個女的，我親眼所見，是她自己陰魂不散。」
「走，沈恪，咱們去跟她聊聊吧，到底怎麼個事兒。」
回到房間裡，我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林若用了我的內部員工福利買房，該佔的便宜也佔了，怪我當時戀愛腦上頭一頭栽進去，我也認。
可她都要結婚了，那最後一通電話我的意思也很明確了啊。
說實話，我有點不太想聽到她哭哭啼Ţūⁿ啼。
曾經是心疼，是步步退讓，是服軟。
現在隻有清醒過後的厭煩。
就算再柔弱的女孩子，我想，也不屑用眼淚一而再再而三當武器，去脅迫自己的愛人。
但事情總要有個了斷，我借了顏嫣的電話回撥過去。
「林若，還有事嗎？」
她聽到我的聲音，立刻雀躍回應，「阿恪！你終於肯理我了，我知道你不會……」
「有事說事。」我說，「用著我女朋友的電話呢，別浪費她話費。」
林若沉默了足足十秒。
然後聲音開始哽咽，「女朋友？誰？是上次訂婚宴上出現的那個女人嗎？你們這麼快就在一起了，你從來沒想過挽回我嗎，那我呢，我算什麼？」
「算他的舔狗案底，情感汙點。」顏嫣在旁邊沒好氣地接話，「沈恪那麼好脾氣一個人，讓你作到這份上，你還有臉問自己算什麼？」
林若氣勢弱了下來，大概是徹底明白了。
我在我的心底劃掉了這個名字。
恨的、愛的、求不得的，都放下了。
「沈恪，我就是最後想請你幫幫忙。」她猶豫再三，咬牙說道，「你老板說，管理層的購房福利僅限首付，而且必須在指定期限分期還完房貸。雖然首付你出了，但是後續……不是你們公司的人……還是要很多錢。」
「你知道的，韓紹東他家裡媽媽重病，爸爸也沒工作。」
「能不能拜託用你的名字還貸？」
10
我快被氣笑了。
「林若，你覺得我長得特別像綠帽無悔慈善捐助機構是不是？」
「真的有人娶媳婦連 100 平的尾款都摳摳搜搜拿不出來嗎？還是靠前夫資助了首付的情況下？不會吧不會吧？」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刻薄？我又沒說讓你捐錢給我。你哪怕念在昔日我們在一起，還記得當初……」
顏嫣忽然給我推過來一張字條。
——開錄音。
——你țṻₘ問她，你給她錢，她能給你什麼？
她眼底卻閃爍著小狐狸的狡黠。
我莫名其妙，但還是照做了。
「呃，我給你錢，你能給我什麼？」
林若抽泣了一會兒，柔柔弱弱地回答，「其實，我和他做的時候，心裡想的人是你。」
我他媽的？？？
「所以，如果你……啊不，如果沈總願意的話，我們可以保持地下情人關系。」
我說再考慮下，匆忙掛掉電話。
不是。
繃不住了啊家人們。
就是這話每個字我都認得。
但是組合在一起她在說什麼？她把自己當什麼？把我又當什麼？？
顏嫣衝破天的爆笑在房間裡回蕩。
「這就是你那柔弱清純家教森嚴的初戀白月光啊。」
「沈～總～」
我面色鐵青，心如萬馬奔騰。
等等。
顏嫣怎麼預判到這些話的？她讓我錄音莫非是要……
看我頓悟，她這才徐徐收斂笑意，靠近我，在耳畔呵氣如蘭。
「高級的獵手，從來不打低端局。」
11
沒錯，那天她從訂婚宴上把我帶走的時候就搞到了韓紹東的聯系方式。
因為她漂亮，紅包包得又大，甚至加了雙方的親戚朋友，沒人懷疑她是混進來的。
顏嫣將錄音打包發給了每一個人。
回到公司。
我的怨種老板給我拉了個大紅橫幅「恭賀二老板紅杏出牆，開第二春。」
這都什麼玩意兒。
但我還是發自內心感謝他，要不是他操盤，那套房子按正規手續，還貸人還真的是我。
「一開始你說寫倆人名字我就覺得不對勁了。」老板慢悠悠地品著我給他帶的茶，「還得是我未雨綢繆吧？知道你小子不撞南牆不回頭，就讓你親自去看看，看清楚那女人的真面目。」
「二環內的房子，沒了我們公司的這一層關系在，夠那小子還房貸下半生了。」
「當然，合同到期還不完，怎麼搬進來的怎麼給我滾蛋。」
當初，老板還不是老板，隻是我大學同門師兄。
兩個年輕人一窮二白，就靠一股子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在市場上死磕，我熬夜給他寫策劃改方案，他替我擋酒喝到住院。
真兄弟不說虛的。
我也舉杯，「來, 幹了這杯東方樹葉。」
老板：
「沈恪！你 big 膽！」
「主要我愛人喜歡喝。」
「帶著我的祝福滾！快滾！」
12
我和顏嫣順理成章地見了雙方家長。
她爸爸工作升遷的時候出國, 然後退休，現在在當地也算是龍頭企業。
本以為我們去的她家獨棟別墅已經夠壕了。
結果他爸排出一串門禁卡。
「你們自己挑一棟先住著，順便幫我收租子，我和你媽就先去山裡養養生。這麼多年了, 也熬到我退休嘍。」然後半含酸拈醋地看著我, 「早就和嫣嫣說了回來, 她非要先去找你小子。哎, 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也是玉樹臨風……」
然後被顏嫣媽媽拽著耳朵拎走了。
「人家年輕小情侶的事兒，你摻和什麼！」
好熟悉的招數。
原來這丫頭拽耳朵的功夫是祖傳下來的！
我感覺身後涼涼, 「顏嫣，我們能不能保證好好在一起有話好好說, 君子動口不動手？」
她笑眯眯地攬著我, 笑靨嫵媚，「怎麼會這麼想呢, 我的親親好男友？」
「在我這裡, 沒有分手，隻有喪偶。」
……
不管是她爸媽還是我爸媽這邊。
我都一一解釋清楚, 訂婚也好結婚也好, 步驟按照顏嫣舒服的來。
畢竟, 她等了我那麼久，即便是重新開始追她，我也得拿出點誠意。
顏嫣說看到一款預售的玫瑰金滿鑲鑽戒。
我陪她去試。
她興致很高地在萬達逛了一整天。
晚上去吃預定好的日式餐廳時。
胖東炸來電話, 「我去, 哥，你前妻出事了！」頓了頓，壓低音量，「呃，顏姐她……」
「我怎麼了？有什麼是我不能聽的？」
「能能能。」
「那男的家裡悔婚了！到處說自己家兒子花了多少彩禮娶了一個破鞋, 還想給大老板當小三，你們也知道的, 就在隔壁市，這消息一傳開還得了？」
我笑了。
韓紹東傳謠歸傳謠，自然不會說大老板就是我。
那不是明擺著打他自己的臉嗎？
「還有這個林若也不是個善茬, 」胖東隔著手機都能感受到他興奮地手舞足蹈，「你猜怎麼著？她列了個清單要求把這些年的醫藥費償還清楚！哈哈哈哈哈其中一項是……」
他這麼笑，我都擔心他下一秒要嘎過去。
「是給韓紹東砸在男科醫院生殖科的錢！懂的都懂！」
「總之兩家撕得那叫一個狠, 比我看街溜子打架精彩多了！」
這才是當初顏嫣錄音的用意。
她看我不說話, 一挑眉，「心疼了？」
我低下了頭。
「倒不是, 就是想起那一晚喝多了。」
「要是兄弟知道也沒什麼，女朋友的話，還挺丟人的。」
顏嫣哈哈大笑起來, 「哦，你說本錢足這件事嗎？現在看來你是挺冤枉的哈，你說你比他帥比他有錢，主要是婚後服務也能做到位……」
說完毫無顧忌地上下打量我。
「顏嫣！你怎麼現在開車起來臉都不紅一下的？」
「因為你臉夠紅了诶。」
她伸過一隻纖手捏我臉頰, 又上下一氣亂摸，「這個硬硬的是什麼？」
端酒的小姐姐瞬間尬在了櫻花屏風後，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氣得掏出盒子大叫。
「還能是什麼？」
「是你喜歡的鑽戒啊！」
-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