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如今十八了,還沒把自己嫁出去。
我娘急得一批,拉著我的手讓我待會一定要好好表現。
我點了點頭。
宋尚書的三子溫潤如玉,白衣飄拂,他還沒進來,我娘就派人將他轟了出去。
我一臉疑惑地望著我娘。
我娘語重心長地告訴我,「兒啊,白衣服不好洗,娘是為你好。」
「娘,我嫁過去不用洗衣服的。」
「啊」我娘一拍腦門,「我忘了。」
【2】
我打小就沒爹,當我懂事後問我娘我爹去哪了時,我娘都含著眼淚,一臉的痛徹心扉。
她撫摸著我的臉,「慕兒啊,你爹他……娶了當朝公主,他不要娘了。」
我恨極了我爹。
也恨極了當朝公主。
我向丁媽打探起公主,丁媽一臉的驚訝。
「公主?當朝皇帝沒有女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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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驚訝,「那肯定就是長公主。」
丁媽:「先皇也沒有女兒。」
當我十四歲生辰再次問起我爹時。
我娘又是一臉的痛徹心扉,「你爹當年保家衛國,死在了戰場上。」
我翻了個白眼,「你上次還說他娶公主了呢!」
「哦哦哦,娘老了,忘了上次怎麼說的了,娘重新說,你把剛剛那句話忘了。」
【3】
我說豆丁的娘親長得漂亮。
我娘說我沒見過世面。
我:「娘,那怎樣叫見過世面?」
我娘當晚帶我去了最大的青樓。
我和她在青樓裡女扮男裝待了一夜。
她正給懷中的美人喂葡萄,不知道瞥見了什麼,一把推開美人,急匆匆往外跑。
一個藍衣公子攔下了她。
那公子瞥了我一眼,一臉無語凝噎地開口,「嫂子,大哥讓你做個人。」
【4】
我娘回家後憤憤地給我爹立了個衣冠冢。
隔天有人往我家送了棵枇杷樹。
送樹的人還留了句話。
「若是再帶著小溪胡鬧,明年枇杷樹就該亭亭如蓋矣了。」
晚上我起夜時看見我娘在我爹的衣冠冢前。
我腦海中不禁浮現一個貌美女子身著白衣,思念夫君灑酒墓前的畫面。
走近才發現我娘在墓上撒尿。
她看見我一臉的尷尬,「那啥,我怕你爹墳頭不長草,我給施點肥。」
【5】
官兵來我家討稅時,我娘朝他們豎起中指。
她解釋說,「中指為最長,表示尊敬的意思。」
官兵走後,我也心血來潮地向她豎起中指,她追著我打了一路。
【6】
我娘琴棋書畫不會,洗衣做飯嫌累。
但我娘手可巧了。
她會用木頭做輪椅,讓我推著她。
會做搓衣板,讓丁娘洗衣服輕快些。
會做木架,種上葡萄藤,與我在下面乘涼。
會用草條編籠子,陪我捉蝈蝈。
她高興時會給我講故事。
她不高興時會讓我學函數。
【7】
我爹回來了。
一身黑衣,劍眉星目,笑起來還有兩顆小虎牙。
我娘見他就紅了眼眶,「抱抱。」
我爹笑著張開雙臂。
我娘抬手就是一巴掌。
「凌言蕭,你還知道回來。」
我爹也紅了眼眶,他把我娘擁入懷安撫著。
他輕拍著我娘的後背哄了好久又看向我,「小溪,我想和你娘說點事。」
「嗯。」我笑著看著他們。
我娘探出腦袋看著我說:「你爹的意思是你杵這兒挺多餘的。」
我:……
【8】
自從我爹回來,我娘就不愛纏著我了。
她總是和我爹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哥哥,這是我送你的荷包,我一針一線親手縫的,你就收下吧,我沒有別的意思,嫂嫂不會生氣吧。」
我爹很是緊張,小心翼翼地開口,「綠茶婊?」
我娘:「對,就是綠茶婊!」
我爹如釋重負。
「那勾肩搭背要和你拜把子的呢?」
我爹:「那不是你嗎?」
我娘摸起了小木棍。
我爹及時改口,「漢子婊!」
【9】
我娘還經常給我科普安全知識。
我娘:「娘告訴過你,救人最重要的是什麼?」
「如果長得醜就不圖回報,如果長的帥就說清楚姓名和地址。」
我娘:「救完人後最重要的是什麼?」
「不能告訴好朋友細節。」
我娘:「如果你留了玉佩呢?」
「玉佩要刻上自己的名字,不能被偷。」
我娘:「如果被救的人看起來有錢有勢呢?」
「趕緊搬家,不然那個智障玩意下一步很有可能滅族屠村。」
我娘:「如果那人不認識你呢?」
「那就是被人設計失憶了。」
我娘:「如果遇到山賊呢?」
「跳懸崖,不死還能遇真愛。」
我娘猛地一拍桌子,「歪瑞古德。」
【10】
我娘對我的要求很嚴格。
她要我學醫,為的是以後別人害我我能保命,別人下毒我能自救,別人送我麝香我能聞出味。
還要我學會一門手藝賺錢,這樣哪天我和離了能有求生的門路,還要我學會王府中的勾心鬥角,以防別人陷害我。
我娘為我的出嫁操碎了心。
她多慮了,我壓根嫁不出去。
【11】
我娘在家宅隔壁開了個小醫館,我在那打下手,她開方子我抓藥。
這醫館在京都很有名氣,誰人提起我家的回春堂都要道一聲:「黑店。」
這天夜裡我阿娘正準備打烊了,卻跌跌撞撞地進來了兩個公子哥。
一個青衣公子扶著身受重傷的白衣公子。
那青衣公子稱其他的藥鋪都關門了,請求我娘施以援手,救救他們。
我娘當然救了。
就是看他們腰間質地上好的玉佩也得救啊。
送上門的肥羊哪有不宰之理。
那青衣公子看著高價藥單皺著眉頭,「你家店鋪的藥這麼貴的嗎?」
我臉不紅心不跳,嗑著瓜子答道:「這次的藥都是有夢想的藥,所以貴了一點。」
「……」
那青衣公子拿出一沓銀票……撕碎了。
碎了。
我微笑著抄起了牆邊的棍子,想讓他知道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12】
我娘把那青衣公子留下來抵債了。
他喚蕭楚笛。
一晃三個月過去了,蕭楚笛留給我的印象就是:完美躲過了所有人樣。
他每天在我家藥鋪打下手,然後給他昏迷的朋友喂藥,擦洗身子,再給他穿上女裝。
果然,做狗這方面,還是他在行。
【13】
我娘起初也曾旁敲側擊地打探他們的身份。
我娘問:「你家還有其他親人嗎?」
蕭楚笛指了指他朋友,「還有他。」
「那他還有其他親人嗎?」
「還有我呀。」
我娘就不再問了。
我對蕭楚笛的事情很感興趣Ťüₕ,於是追著問我娘為什麼不問他身世了。
我娘嗑著瓜子斜睨了我一眼。
「你覺得他那樣的還有必要問嗎?拍一拍他的腦袋都能發現他腦中那三千噸潮水濤聲依舊。」
我突然對蕭楚笛有了那麼些好感,不自禁笑出聲,「這難道就是宰相腦裡能撐船?」
我娘瞪大眼珠子看著我,「凌慕溪,你是不是這兩天腸胃不好,把腦子也拉出去了?」
【14】
我娘不再追問蕭楚笛身世後,就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與阿娘和蕭楚笛圍在篝火前,阿娘仍是嗑著瓜子。
「想當年我也有一個很喜歡的男孩子,可惜後來分了。」她應景地嘆氣。
「啊,那為啥分啊?」
「他說他覺得自己太廢物了,沒有能力,吧啦吧啦的,說這樣苟延殘喘地過著,還不如跳樓。」
「他死了,所以你們分手了?」
「沒有,我想說「你別」,用鍵盤打出來首字母 nb,結果手抖,發成了「牛逼」。他沒死,但是我們分手了。」
蕭楚笛笑著說,「這可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他這麼對我娘說,目光卻一直落在我身上。
我娘突然開口道:「蕭楚笛你知道我招女婿的標準是什麼樣的不?」
蕭楚笛有些緊張起來。
「你這樣的……」
蕭楚笛神色激動,臉頰都漲成緋色,唇Ťù⁽角上揚。
我娘又緩緩道:「你這樣的不要,其他的都可以考慮考慮。」
蕭楚笛的笑就那麼僵在了臉上。
現在是深秋沒有雪,但是我們都寒了心。
【15】
不知道為什麼,娘親不喜歡蕭楚笛。
她讓蕭楚笛在外間抓藥,讓我在裡間學數學。
數學有什麼好學的?
數學證明題無非兩種,一種是「臥槽,這還用證明」,另一種是「臥槽,這也能證明」,
數學隻能催眠。
但是我的蕭哥哥卻能讓我睡得更香甜。
我望著蕭楚笛所在的方向喃喃道:「我的寶兒。」
我阿爹身子一顫,一臉嫌棄地搓搓手臂讓我以後離我媽遠點。
【16】
我與蕭楚笛已經很久沒說上話了。
我撐著腦袋聽外面蟲鳴,隻覺得煩躁。
突然聽見石子砸向木窗棂的啪嗒聲,我展開石子上裹住的字條:
出來看星星嗎?不看星星也行,先出來。
我攥著那張字條嘴角上揚。
微風徐徐,蟲鳴悅耳,最適合看星星了。
我還沒Ṱû²走至中庭,就見我娘抱臂微笑地看著我,「你幹嘛呢?大晚上的不睡覺,你給醫院衝業績?」
我攥緊了那張字條,勉強勾了勾嘴角,「是啊,阿娘,聽說熬夜可以減肥呢。」
娘親輕嗤一聲,「是的,再熬一段時間連人帶盒十斤重。」
……
怎麼就不能盼我點好。
星星是指定看不成了,我隻能在我娘親的注視下回房睡覺。
但是我沒有想到,我阿娘早已看透了一切,在我回房後,她去找了蕭楚笛。
蕭楚笛聽見敲門聲,心中大喜問道:「你是誰啊?」
娘親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粗獷,「俺是你牛爺爺。」
【17】
我不知道我娘那天晚上到底跟蕭楚笛說了什麼,從那天開始蕭楚笛就失蹤了。
等我再見到他時已經是一天後了。
「蕭楚笛,你昨天去幹嘛了?」
「籌草藥了。」
我這才知道我阿娘讓蕭楚笛一天之內籌夠十箱草藥,不然就不再讓他見我了。
我看著這沉甸甸的十箱草藥,隻覺得心頭一陣酸澀,這可是十箱啊……
他得多累啊。
「阿楚,快讓我看看你的手。」
我一臉的心疼。
蕭楚笛的手白白嫩嫩連紅痕都沒有一個。
這哪是採草藥的手?
但是我不能表現出來,不然豈不是顯得我剛剛那番表現很傻逼。
我得裝出個心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