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她的沉默過於冗長,沈鸫言直起身,視線卻仍緊緊鎖住她,“又或者,由我來定吧。”
他的目光漆然中點了亮,此刻仿佛生了火,燃起無盡灼意。
那雙修長的手也緩緩抬至領口處,不緊不慢地解開最上面的那顆扣子。
往下又往下,襯衫在扣子的剝落中,被他明晰的指尖輕輕地往兩邊輕撥了撥,半掩之間顯出利落鎖骨。
他攥起她的手,就這麼不由分說地朝著那處緩緩地移,再往下便是……
———倏而從這樣的夢中驚醒時,葛煙睜開眼,目光定定落在天花板上。
好半晌都沒回過神。
她的視線渙散著,像是還沒有從剛才的夢中緩過來,遲遲沒有焦距。
自從那晚在華安庭成的頂層套房待了將近大半夜後。
她幾乎每晚都會開始做夢。
夢中的情形大差不差,多是反復上演沈鸫言和她之間的對話。
隻是也會根據場景出現的不同,連帶著最後的動作和話語也不盡相同。
有時候是在沈氏的辦公室,有時候是在唯有他和她兩人的車內,有時候則是像今天這樣——在那略顯逼仄的閣間裡,被沈鸫言反復地提及為什麼不找他。
但做夢也就算了。
為什麼最後的畫面總是能定格在沈鸫言不同意她的提議,以及換成自己來的時刻?
更別提那樣的畫面裡,沈鸫言永遠都在解襯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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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煙轉身側躺在床上,將半邊面頰生生地懟在枕頭之上。
………所以她那晚怎麼就腦子一熱答應了?
也沒想著去糾正沈鸫言對她那句話的誤解,甚至還一路順勢而下。
想著之後還要在家裡接待他。
葛煙油然而生一股很是微妙的感覺。
特別是在做起了這樣的夢之後,變得更為撓人。
就像是隔著木板在上面用小紙片緩緩剐蹭,這樣窸窣的動靜,在被摩擦著涔起微熱之時時,也直剐蹭得人心痒痒。
欸……
抑制住自己的遐思,葛煙徹底埋進了被褥。
欠了沈鸫言的人情有時好還,有時卻也不好還。
………好比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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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煙賴在了床上遲遲沒起,她趁著被驚醒的這會兒,懈怠著在綿軟的被褥上癱著,又睡了個回籠覺。
再醒來時,她仔細地核對了下日程,想著接下來假期還算綽綽有餘,幹脆找個哪天直接將人請過來算了。
隻是她這裡還沒有徹底收拾好,到時候怎麼個請法兒也令人犯難。
收拾是一回事,請人過來後怎麼吃飯又是另一回事。
兩廂疊加,葛煙光是稍稍想了下,不免覺得頭有些疼。
她這兒其他人都還沒來過……
是不是還得準備家用拖鞋?
到底是不經常請人的人,犯難之餘,葛煙還是點開了千倚的對話框。
千倚畢竟是主持人,在臺裡往來時和人打交道比較多,結交的朋友更是不必說。據她自己說,覆蓋面差不多能從城北貫穿到城南。
她每天生活格外豐富多彩,和葛煙國內國外都差不多兩點一線的行程堪稱是兩個極端。
葛煙有時候也佩服她的精力,但想著要出去,她寧願懶懶補眠。
今天按照正常來說是工作日,也不知道千倚在不在忙。
葛煙想了想,打字——
格言從錄:「我問你哈。」
格言從錄:「如果說要邀請一位朋友來家裡的話……」
格言從錄:「一般都要準備些什麼?」
意外的,千倚在線不說。
幾乎是在她發出去的下一刻便秒回了信息。
我有一千億:「幹嘛,終於想到要請我去你家啦?」
不等葛煙回復,她那端咻咻地又快速冒出來新的兩條。
我有一千億:「我和你說,你呢其實什麼都不用準備。」
我有一千億:「———收拾收拾洗幹淨等我就好。/邪笑.jpg/」
“………”
葛煙難得無言。
雖然知曉千倚嘴上沒個把門,也隻是想和她一起睡的意思。
但她邀請的朋友分明是沈鸫言,經由這話下意識地就在腦海裡代入了下。
如果說是這樣子等他……
葛煙揉揉自己的臉,敲字的速度都變快了。
格言從錄:「………你能不能正經點?」
我有一千億:「我哪不正經了?」
千倚極快反駁後,又開始忿忿——
我有一千億:「咋的,就隻是單純圖個你的色,還是大色的那種。」
我有一千億:「就不許我做個色中餓鬼啦?」
千倚三言兩語就能將人逗樂。
這會兒葛煙確實是唇角彎彎,開始回她——
格言從錄:「好了隨你。」
格言從錄:「不過還是得說回正事,這種一般情況都怎麼安排?」
我有一千億:「能安排的那不是挺多。」
鑑於葛煙朋友少,也從不舉辦室內聚會,千倚到底還是給了幾個稍顯合適的意見。
我有一千億:「要麼拉屏幕玩點掌上遊戲,要麼就一起看電影,其實玩牌也很多的,狼人殺真心大冒險啥的,你這些實在不想弄的話,幹脆直接問你朋友想要幹啥,一般來說,都挺隨意的。」
我有一千億:「反正內容方式差不多,後續再來一頓大餐,perfect!」
葛煙看了她洋洋灑灑發過來的內容,一一掠過後還是細想了想。
這樣看來,兩個人好像也確實翻不出什麼花……
要不還是隨意點算了。
千倚就在這時又發來一條。
我有一千億:「所以你這樣問,是要邀請我哦?/害羞.jpg/」
格言從錄:「你的之後再……」
字還沒打完,一通電話驀地岔了進來。
葛煙快速回了條語音——“我有個電話進來,先不說了,你有事的話就去忙吧。”
隨後利落退出聊天界面,點開上方的電話顯示再往下拉覆蓋至整個屏幕。
她低頭,就這麼斂眸望過去。
屏幕上方顯示的,是郝蘭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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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暖還寒的這股勁兒這陣子仍是沒過。
汾城這趟雨落個沒完,淅淅瀝瀝地淌過幾天後,雨中輾轉夾帶上了冰碴。
冷空氣肆蹿太久,時間恍惚而過,葛煙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見到太陽了。
透過大平層的落地窗朝著不遠處的汾江望,江面上白茫一片,接連著遠方的天際透著股陰鬱的灰白。
不知看了多久,等到她垂眼,隨意走到沙發旁撈過放置在茶幾上的手機。
劃開界面,指尖落在那道樹枝模樣的頭像上。
頓了會兒,到底還是點了進去。
格言從錄:「你現在到哪兒了?」
這話一發,好半晌都沒得到回復。
葛煙抬眼,指尖往上翻了翻。
兩人先前的聊天內容還停留在她向他確認是否有空的那一條。
隨後則是他的回復。
Yan:「我都可以。」
葛煙最終敲定的時間是在下午。
還特地挑了個周末的時間,以防他工作上事務多,忙不過來。
而剛剛發的那條問他到哪兒了,實則是提醒差不多得在路上了。
她復又等了會兒,百無聊賴間幹脆去往客廳靠近門前的地方,半蹲在貓爬架旁邊,揪住窩在那一團正打呵欠的貓過來,揉了又揉。
葛煙將咚咚半拎起在空中,也不顧它聽不聽得懂,隻叮囑道,“待會兒你可得聽話啊。”
總歸是在家裡,也是比較熟悉的地方,葛煙象徵性地又說了幾句,想起咚咚好像也不怎麼理旁的人,倒也沒再多說什麼。
她將咚咚放置在地面,結果小貓咪落地沾腳後又貪圖她的觸碰,喵喵叫著便往腿邊蹭。
感受著這樣的毛絨絨,葛煙笑笑,抬手便戳了戳它的臉蛋,“撒嬌精。”
她這廂還沒和咚咚玩多一會兒,門鈴就在這時倏而響起。
手中薅弄的動作驀地頓住,咚咚也似是頭回聽到這樣的鈴聲,身子倏而一扭便從指間溜走。
隻來得及揉最後一把,葛煙連忙直起身,邁步朝著門口走去。
可視門鈴裡的畫面顯示得很清晰。
所以哪怕心中冥冥,待到這會兒真真切切地看到那張臉出現在熒幕上方——
她還是沒由來得停滯了瞬。
其實剛才那條消息發過去卻遲遲沒有得到應答時,葛煙就有想過沈鸫言應該是在開車……
但沒想到他會來得那麼快。
她頓了幾秒,隨後將門緩緩打開。
樓道裡這會兒正襯著城市裡灰蒙的天,沈鸫言颀然立在門外,頂上的光泄下落在他的眉骨處。
他逆著光,因為開門的動靜而將目光睇過來時,雙眸中的霧黑宛若深譚。
不同於以往她見他時的場景,這一次反倒是和夢中的有所吻合了……
“你………”想說什麼卻莫名喀了殼,葛煙在原地盯了他好一會兒,這才隨便拎了句話過來,用以填充這段對視之間的須臾沉默,朝著他道,“………怎麼站著不進來?”
沈鸫言好笑盯著她,“是我要站著不進來?”
他頓了頓,好似還要說些什麼——葛煙卻是驀地有了預感,倏而感知到了他的意圖,連忙在人開口前就引進了玄關。
假裝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愣神才讓他站太久。
葛煙將門再闔上,示意沈鸫言往裡面站,“先等會兒哈……我得找下之前買的家用拖鞋。”
她話落便垂首,轉身背對著他後,直接打開稍稍位於上方的櫃門。
而後便聽到身後那人緩緩開口,“之前買的?”
“嗯啊……”葛煙還在找,也沒多想什麼,聽到此頭也沒回地應,“就男式的,因為我這邊沒有。”
沈鸫言那會兒沉默了半晌。
應該是嗯了聲,隨後也沒什麼動作。
葛煙的翻尋沒花多少時間,等到她終於觸碰到那個角時,一道陰影就在這樣的間隙裡蹿了過來。
快速且猝不及防之餘,竟是徑自掠過了她,直直往玄關靠門的地方去。
餘光能窺見到來時的路,大抵是從客廳那裡過來的。
葛煙動作猛地被擾,下意識像是往常那般喚了一聲,“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