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袋浮在了空中那般。
先是崴在較硬的像是巖石般的地方,平穩之餘晃蕩幾下後,又宛若海水倒灌,直愣愣地往下衝……
隨後便來到了較為綿軟的平地。
像是陷入了無盡的棉花,待到緊緊地捱著又將腦袋往上放了放時,身上好似又覆蓋上來什麼……
嗯?
………覆蓋?
這樣輕柔的觸感成功地讓葛煙從恍惚的夢境中清醒過來。
隻是她乍一睜眼,入目便是斂眸睇過來的男人。
就這麼直白,明晃晃,且不給予緩衝地出現在了眼前。
嗯,是沈鸫言。
等等……!
……沈、鸫、言?!
葛煙就連剩餘的瞌睡都飛了,狐狸眼睜大,下意識便去看身上那個覆蓋著的東西。
是被子。
待到視線再收回,她半邊臉探出被褥,就這麼望向眼前的人。
兩人一個躺,一個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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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在空中交匯時,一種類似於尷尬的情愫默默地劃開寂靜。
“我……”她腦海裡緩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開口,“又在你這睡著了?”
或許這個疑問也是肯定的回答。
她不僅僅又在沈鸫言這裡睡著了,甚至於這次還升了級。
方才的那些不是夢……應該是沈鸫言親自把她給抱過來的。
而不比上次的沙發,這次是睡在總統套房還不夠,她直接躺在了套房主臥裡的主床--上。
緋色已然是抵擋不住,慢慢爬上臉頰。
她耳根處已然是燒了紅,連帶著整個人都近乎埋在了被褥裡,不敢再往外撥出一分。
怎麼會這樣啊……
沈鸫言就在這會兒發了話,“你怕什麼。”
他說著往後退了半步,視線饒有興致看過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
聽到前面那句葛煙還心有戚戚然,待到聽完後面那句。
盡力抑制住自己面頰上的羞赧和窘然,她閉了閉眼,剛要把不好意思那四個字說出口。
沈鸫言卻像是預判了她的想法,“你每筆賬都要跟我算這麼清楚?”
“也不能說是算賬……”她埋進去半顆頭顱,因為有了被褥隔著,嗓音都變得嗡聲嗡氣,“………就是得你來我往,我得還回去。”
沈鸫言眸色深深,“你確定要還?”
想起和沈鸫言的這些相處以及他或多或少朝她幫過的忙。
葛煙眨眨眼,緩聲提議道,“要不我這邊允諾你一件事?”
沈鸫言這回應得很慢。
半晌,他不疾不徐道,“是那種我要做什麼,你都能答應的事?”
這怎麼聽起來怪怪的啊……
葛煙心中冥冥,稍稍擺開被褥抬眸看過去。
卻是直接撞入那人稍帶戲謔的眸。
一秒,兩秒。
她難得動作迅速,轉瞬間又將被褥往上拉了又拉。
頭頂上的人似是輕笑了聲。
而後她聽到他說,“實在過意不去就先欠著,之後再說。”
被褥的一角被掖了掖,沈鸫言的嗓音復又落下來,像遙遠的天神。
“如果你實在很困,再睡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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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秘書這一次成了解救葛煙的救星。
沒多久就過來輕敲了門,再次將沈鸫言喚走。
而葛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沈鸫言的缺席以及他剛才近乎縱容的話語。
她的困意接連又冒了上來。
心神松懈開來後,原本埋在被子裡的呼吸輕輕淺淺間醞釀出熱意。
這被褥間也有那種冽然的味道,像是融化過的雪,也像是滴露在杉樹上的霜。
是沈鸫言常睡的嗎……
她胡亂想著,腦海裡像是雜枝纏繞,竟是真的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葛煙第一時間是去查看時間,眼瞅著時鍾往後撥轉了將近兩個小時,她這回說什麼也不敢再睡了。
視線逡巡一圈也沒有沈鸫言的人影,她顧不得更多,掀開被褥下了床後便推開門,打算順著來時的方向往外面走。
要去找他。
如果來不及商討畫展的那些事,她是真的打算要走了。
這個點雨仍是沒有停,一路過去瓢盆潑在窗外,像是永不停歇那般。
葛煙順著小長廊亦步亦趨往來時的路走。
她記性還算好,等到摸到一個轉角時,她抬腿將要邁出去,輕聲喊道。
“沈鸫……”
然而話還沒說完便當即愣在了原地。
觸及到眼前場景,葛煙剩下的那個字音就這麼喀住,再也發不出去。
前方的辦公區域落有不算大的會客廳。
此時此刻,就在旁側的辦公桌前,零零散散地站了四五人。
沈鸫言位於桌後,面對著她,低著頭垂眼。
………是正在聽取報告的模樣。
葛煙雖是喚了一半便打住,可她的嗓音不大不小,卻是能剛剛好傳過去——
就在那群人聽見動靜正要轉過頭來時,葛煙慌忙往後退,幾步又隱在轉角的長廊處。
但這會兒還是有腳步聲漸漸地傳了過來。
先前細微的討論聲驟然停住,唯有那步伐越來越靠近。
一步,兩步。
待到轉角處出現那張格外清絕的面龐。
葛煙油然一股大難逃生的慶幸來,連忙小幅度地朝著他揮了揮手,示意人跟過來。
“你在談合作嗎?”她聲音壓得很低。
沈鸫言見她這幅模樣,壓下眉眼,“不是,特助辦的人過來匯報工作。”
葛煙聽了當即犯了難,“那……他們什麼時候能走啊?”
她就這樣邁出去,勢必要經過那些人。
可這個時間,又特別是……這樣的地點,孤男寡女的。
不說不妥了,現在這樣壓根也不方便。
沈鸫言不知聽到什麼,睇向她,“你很希望他們走?”
當然啊,他們結束了她才能出去不是嗎。
葛煙不明白沈鸫言為什麼這麼問,隻提醒他,“我是打算回家了……”
她說這話時音調低低的,嗓音幾乎是呵出來,摻著凝著的香。
臉頰處還殘留有睡醒時的痕跡,像一抹朱紅的細毫潤著掠過。
很淺,卻根本擋不住那幾乎是綻開來的殊色。
“他們會議完成了才能走。”沈鸫言收回視線。
葛煙像是好奇寶寶,“那你們這個會議什麼時候才能完成?”
沈鸫言斂著眉眼,“可能今天,也可能明天。”
“………”
這話說的。
什麼會議可能會持續到明天啊?
隻要外面的人不走,她難道今天就這樣出不去了嗎……
輾轉想了好幾個法子,直接走過去這個方案還是被她給否認掉了。
“那要是真得明天……我接下來怎麼辦?”她著實有些擔憂。
畢竟外面還下了這麼大的雨。
還沒等葛煙想好到底該怎麼解決,沈鸫言卻是朝著她看過來,視線漆沉。
“你可以在這睡一晚。”
第23章 [VIP]Butterfly
雨聲澎湃,湿霧朦朧。
像是打碎了調色盤,這回再也不是僅僅看著便能發出感慨的景象。
那樣澎湃的雨,好似穿過了牆體,強勢地鑽入耳中。
引起胸腔的共鳴。
長廊一側是嵌了內飾燈的牆面,一側則是整扇挑高的落地窗。
夜間的雨本就帶著陰冷,頻頻敲打著玻璃。
可立在屋內,就這樣互相看著彼此的雙方,卻是被玻璃與外間隔開,近似溫柔地包裹著。
葛煙的心被夜色劃開了一道口子,反反復復暗自琢磨著沈鸫言的那句話。
……在這睡一晚。
好像光是這個提議便單單令人延伸出無盡的遐想。
隻是她若是真在這歇了整晚, 第二天要怎麼面對耿秘書。
不說走出華安庭成的大門了,她又該怎麼去迎接酒店經理目光的洗禮?
當然,憑著專業的職業素養,他們斷不會過問什麼就是……
但是沈鸫言呢?
葛煙抬眼望過去,直接撞入他撂過來的視線。
他的雙眸在身後頂燈的映襯下,猶如雲霧凝聚在一起,看不分明。
沒有再多的話語,像是在等她的回應,又不像是。
………仿佛剛剛那句隻是順勢說了出來。
但又不僅僅是如此。
短短的時間裡,葛煙腦海裡猶如平坦草甸中倏然冒出了瘋漲的雜草。
隻擾得她心思不紊,哪兒來得及細究。
或許,他也隻是單純地提議?
這套房雖說不是他的常住地,認真說來,卻是他的獨居室,也是他自己私人界限內的地盤。
這樣的話一旦說出口,豈不是主動引人“侵入”……
葛煙沒多想就否認了這個提議,再怎麼頻繁地被允許在他所規定的界限內不斷遊走,此刻的分寸感不知道從哪個旮沓角落裡衝了過來,沒由來得上了頭。
“恐怕不太行。”
葛煙說著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