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她似是想到什麼,當即補充道,“我不僅僅要存,還要當做屏保!”
“那你下次打開手機可能會有點嚇到我。”葛煙說是這樣說,但也隨她去了。
她手裡輕捏著茶盅,再要啜口茶,卻從側方感受到一股不容忽視的目光。
葛煙動作微頓,朝著右側方向看過去,“……怎麼這樣盯著我?”
沈鸫言在這樣稍顯嘈雜的環境裡不出聲,卻是莫名吸引人注目的獨獨一個。
他這樣驀地看過來,雙眸漆然,旁側酒杯上的光影落於面容之上,襯出他冷白的膚更為清透。
她光顧著和蔣緋聊天了,也不知道沈鸫言在這邊看了多久,又聽了多久。
聽她這樣問,他視線從她面容往下,直至移落至她手上。
纖白秀巧的指尖附在綠深的茶杯壁,像輕輕剝開外殼的蓮子依附在葉間,白得晃眼。
沈鸫言收回視線,言簡意赅。
“你的那杯是我的。”
葛煙乍一聽還沒反應過來,此刻聽他這樣說,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心。
再稍稍抬眼,眼前的餐桌上靜靜躺了另外一隻淡青色的茶盅。
那隻才是她的。
葛煙難得啞然,茶杯裡的茶放也不是,喝也不是,“這怎麼……”
沈鸫言倒像是無所謂的模樣,“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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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有事沒事的問題嗎。
她拿了他的,他居然也不介意。
葛煙斂眸,左右看了看,待到想到什麼,她放下手裡的擱置在桌面之上。
倏而又將自己淡青色的那杯輕輕推過去。
沈鸫言揚眉,“怎麼說?”
“你來我往一下。”葛煙臉皮微燙,但還是輕聲提議道,“我這杯沒碰過,你不嫌棄的話,用這杯喝吧。”
話落她便倏而轉過眼去,不再看他。
一秒,兩秒。
沈鸫言很久都沒出聲,應該是在默默看她。
但末了,葛煙還是得到了答案。
她聽到他輕輕笑了聲。
恍惚間再轉眼望過去,沈鸫言神態如常,將她的那杯拿了過去,“行,我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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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臨近春節越是繁忙。
沈鸫言應允了先前答應過沈母的約定,抽空回了趟城北。
繞過沿海公岸,駛入半山,重重疊疊的杉林樹色深深。
再從柏油路開往內裡,莊園靜靜立於山前。
仍是他之前回家時的模樣。
沈母原本左催右催的,此刻知道他要回來,更是提前安排了人在黑雕花的鐵欄外候好。
沈鸫言今天自己開的車,剛駛入門內,迎來的便是激動熱情撲上來的周嫂。
“哎呦呦,可算是把人盼回來了!”周嫂引人進莊園,邊走邊感慨,“我是老咯,上次見你回來都忘了是什麼時候了。”
頓了頓,她轉眼看過來,“這越靠近年關越忙吧?怎麼看起來又瘦了?”
周嫂慣愛關心人,老人就惦念著這些,說起來便是個沒完沒了,宛如雷達,將沈鸫言上下都逡巡個遍。
示意他脫掉大衣,她又是心疼又是嘮叨個不停,“你今天回來啊,我說什麼也要大露一手,不吃完不準走!”
“周嫂說什麼笑。”沈鸫言眉眼撂過來,難得提醒了一句,“不用麻煩,隨便做點就行。”
隻是這一路輾轉都見不到沈母的影子,他將大衣遞給周嫂,視線望向莊園內裡,“人呢?”
“哦哦,沒來得及和你說呢。”周嫂接過他的大衣掛好,“夫人今天去城裡逛街啦,說是晚上再回來和你一起吃飯。”
步伐稍頓,沈鸫言轉眼看過來,“她一個人?”
周嫂想也沒想點頭,“對啊。”
沈鸫言倒是有些意外。
沈母平日裡二門不出大門不邁的,很少會獨自出去。
若是有了親近人的邀約,也是盡量不出去,待在莊園裡可以消磨許久的時光。
周嫂見他這樣,笑著湊上來,“你這就是不知道了吧。”
“我們夫人現在可會享受生活了。”
說著她眉眼竟是帶著喜意,“現在偶爾還會下下廚呢,之前買了不少小玩意兒回來,說是什麼……那個字是什麼來著?哦對,陶冶性情!”
周嫂話落將沈鸫言迎向二樓,“其實你就該常回來陪陪她的,不過夫人也就是嘴上說得勤,她原先自己也過得很好,忙了呢就專心做自己的事,空了呢就練練舞,還是蠻瀟灑的,我看啊,你要是真常常回來了,她可能又會覺得你煩,想著該怎麼把你趕走。”
沈鸫言聽著應了聲。
“你回來先休息的吧?我待會兒要去給你燉湯,帶你先去二樓……”
周嫂話落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漸漸停了,轉頭望過去。
卻見沈鸫言停在一二樓轉角的樓梯處。
視線也隨之落在了牆上。
“周嫂。”
“嗯?”
沈鸫言下颌朝著牆上輕抬了抬,“這是什麼時候掛上去的?”
順延著他望向的地方看過去,周嫂目光定在一副裝裱好的書畫上,頓時了然。
“哦,你說這個啊。”她也連忙幾步走上前,“是之前夫人託人買的,說是家裡太空蕩了,這樣掛著好看。”
“是嗎。”沈鸫言目光仍是落在上面,遲遲沒有收回。
見他似是感興趣,周嫂又抬手,朝著周圍指了指。
“除了這,還有其他的呢。”她說著幾步便走到一二樓轉角旁側的小客廳裡,示意他過來看。
小客廳還算偌大,此刻卻零零散散地堆了不少東西。
有書帖字畫,還有一些迎著光,在窗簾下立著的小綠植。
“哦對了,家裡不是有兩個書房嗎,除了大書房,小書房也被夫人拿去用了。”周嫂說著似是想起什麼,“夫人說你反正也隻是偶爾辦公,不怎麼回來,她就佔了地兒。”
沈鸫言面色無異,隻定定地盯了會兒,“這些東西是哪來的?”
“夫人之前收了位學生,還是位女學生,她幫忙買了帶過來的……”
說到此,周嫂倒是及時頓住。
這位的性子她是再清楚不過了,恣睢孤傲,話少的時候看著便清清冷冷的,平常壓根沒見他和什麼女的有過來往。
眼下家裡隔三天便要來人,還是女人……
現在不說,萬一哪天之後碰到,她怕他多多少少有意見。
想到此,周嫂不由得擔心起來,“你這邊沒事吧,其實是蠻好的一個小姑娘,話不算太多,也不吵的。”
沈鸫言沒說什麼,隻是從小客廳裡邁出來,朝著二樓走去,“周嫂什麼時候這麼為別人說話了?”
看他不像是抵觸的模樣,周嫂笑起來,“欸,你不懂啊,莊園裡除了我就沒其他人了,夫人雖說是習慣了,但這學生來了好歹能時不時說上點話嘛,不然太空闊了,我有時候晚上睡覺都還會怕呢。”
想了想,她反復確認,又去問沈鸫言,“你這邊沒關系吧?”
“沒事。”沈鸫言倒像是不怎麼放在心上的模樣。
他朝她擺手示意不用跟上來,抬腿便往樓上邁去。
這應得幹脆利落,倒是徒留周嫂頓在了原地。
………從頭到尾是她想太多了吧?
欸,也是,隻要不碰上,那不就是可有可無的事兒。
她啊,白白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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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歷悄然翻篇,汾城在稍稍回溫的同時,又在元宵節來臨前夕倏而降溫。
南下的凜冽東風降臨了整座城市,拂過之處結滿了霜。
但絲毫不影響人們對於傳統節日的熱情。
汾城每年都會跨省和隔壁城市舉辦元宵節時特有的花燈節,而論及具體的慶祝方式,再落實到每片區域的每戶人家,各有不同。
葛煙先前春節時有節假日巡演,絲毫沒有休息的機會,眼下待到大部分人復了工,她反倒有了空闲。
在大平層裡窩了兩天,她還是決定要定時打卡。
其實她偶爾也會想偷懶,但為了勉勵自己,葛煙難得的發了條朋友圈。
收拾東西準備去林妘那邊時候,葛煙接到了一通難得的電話。
梁瀟瀟大抵是近來忙夠了,嗓音都帶著點啞,“煙煙,明天就過節了,伯母聽說你還是回不來,讓我今天給你送點湯圓,你在家嗎?”
“沒事的姐,不用你專程來跑一趟。”葛煙想到她要開車過來就拒絕了,再者,她還有事,“我今天還要過去城北一趟。”
梁瀟瀟疑惑了,“你去那兒幹嘛?”
“就,練舞啊。”葛煙笑了笑。
須臾,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又道,“聽你有點鼻音,好像是感冒的徵兆,拿點潤喉糖墊墊?”
“好啦,就你關心我,我待會兒讓秘書去找找。”梁瀟瀟在電話那頭又問她,“那你明天怎麼說,元宵節一個人啊?”
葛煙新年就沒怎麼過,眼下也隻是隨意地應下,“我到時候外賣叫點湯圓吃好了。”
“好,那注意身體哈,我還有事要忙,先掛了。”
“嗯……你去吧。”
葛煙收起手機,出門前確認沒什麼遺漏,拿起包直奔城北。
在即將抵達莊園的時候,葛煙經由路邊掛滿的花燈,對於節日來臨前的氣氛總算有了切實的體感。
還是傍晚,但循著山一路往下眺望,遠處的城市像是隱在山森之中的螢火蟲,星星點點。
花燈所到之處,橘熾一片。
宛若一場難得的人間盛宴。
這樣看著,竟是難得的入了迷,待到城市的邊角漸漸消失在眼角,她的視野才重新落回半山。
這裡相比城市要顯得冷清安靜,但柏油馬路的道路兩旁還是掛了形狀各異的燈。
一路來到莊園外,葛煙抬頭望著和以往有所不同的景……是真的有些詫異。
林妘應該是想著快要過節了,將莊園好好修飾了番。
隻不過先前春節的時候她因為忙便沒有時間過來,不知道那會兒這邊有沒有做了裝飾。
此刻莊園內裡內外掛滿了花燈,竟隱隱顯出幾分難得的喜慶之氣。
見到她過來,林妘早已熟稔得不行。
葛煙將包放好,脫了大衣,拿了杯周嫂熱情遞過來的紅茶,聽林妘邀請她,“煙煙,等會兒練完舞我就帶你參觀一下莊園裡面吧?為了明天過節,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她其實沒意見,隻是原先來得便比平時稍稍晚了些,還想著到底要不要應下。
林妘坐在沙發那側,看自己學生這樣,徑自笑吟吟的,“參觀一下總沒什麼吧?你看明天就要過節了,我呢,又得自己和周嫂過了,多難過啊。”
葛煙聽林妘這樣說,倏而又想起她那個不怎麼歸家的兒子。
默了默,她答道,“那……也行吧。”
她這邊應了,林妘又緊跟著提議,“其實你還可以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包湯圓,哈哈,我這邊材料什麼的都準備好了。”
葛煙這會兒倒是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了,這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她在這邊蹙眉凝想,林妘笑著從沙發上站起來,“好了好了,我就說說,你先想著。”
說著林妘朝她眨眨眼,“等到待會兒練完舞了,你再回答也不遲啊。”
葛煙這回聽了倒是笑了笑,隨著人上了三樓。
今天的練舞加強了不少力度以及一些極為刁鑽的姿勢。
葛煙閉眼,再睜開,長睫凝著,偶爾悶聲哼出,大多數時候則是默默忍住。
待到結束了再下一樓,她難得滿目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