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閨蜜教訓色狼,隨手抄起旁邊帥哥桌上的酒瓶就掄了過去。
自此背上一百萬債務。
你以為是色狼的醫藥費?
不,酒瓶我扔偏了。
是那瓶酒。
1.
彼時被貧窮限制了想象力的我豪氣萬千,
「兄弟,酒我賠你。
「多少錢?」
酒主人眉心蹙了一下,斟酌了一下才開口:
「一百」
我分明看到嘴型裡那個「塊」就要發出來了,平地橫插一女聲,幾乎要破音:
「至少一百萬!」
正是我的怨種閨蜜,彭佳。
「你說什麼玩意?」我懷疑自己幻聽。
「這是羅曼尼康帝!紅酒中的愛馬仕!」她聲音裡的驚喜滿得幾乎要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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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雙膝一軟,險些跪了下去。
我不知道啥是羅曼尼康帝,但我知道愛馬仕。
「有沒有可能……是假的?」我的聲音啞得仿佛剛被喂了一口硫酸。
鑒酒師的權威絕不能被質疑。
果然,彭佳立馬昂起脖子像隻尖叫雞,
「顏色偏深卻泛出些許黃色,酒體柔和,混雜著紫羅蘭、麝香、香子蘭果實和罕見的煙燻氣息,這是 45 年的羅曼尼康帝!全球僅有 600 瓶,當之無愧的酒中之王!比真金還金!」
這回我實打實地跌坐在地上了。
一抬頭,就撞進一雙幽深的眼睛。
酒主人穿著一身熨帖又嚴肅的西裝,精致的五官在燈光下仿佛刷了一層釉,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和這臟亂的燒烤攤格格不入的氣質。
這是個渾身上下都寫滿有錢的主。
而我——馬上要從資產貧瘠變成資產負數了,負 7 位數那種。
我死也要死個明白,
「兄弟,你……你為什麼要帶這種酒來燒烤攤啊?」
沙子迷了眼,我眼淚很大顆。
男聲很好聽,如玉石擊清泉,吐出的字卻殺人誅心。
「我喜歡人間煙火氣。」
我身子抖得如風中殘燭,
「你看我被這酒榨成人幹的慘樣夠有人間煙火氣麼?」
2.
該酒市價 386 萬。
酒主人網開一面,議價 200 萬。
我不屈不撓,認定他帶酒過來負一半責任。
定論:我(時枳)欠酒主人(顧淮)100 萬。
欠條為據。
3.
人間小苦瓜是我本人了。
以我目前的薪資,不吃不喝不睡,上下十年,將將夠上這 7 位數。
剛駛上人生徵程就遭遇如此重大滑鐵盧,我決定出門找點樂子撫慰一下我脆弱的小心靈。
酒吧裡,燈光搖曳,我正在激情社會搖,透過層層的人墻縫隙好死不死對上一雙清冷桃花眼。
完美,正是我的怨種債主。
我以劉翔跨欄的勢頭躥出舞池,把身子蜷縮在卡座靠背裡。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他沒看見我,他沒看見我……」
事實證明,「有事鐘無艷,無事夏迎春」這招在佛祖面前不管用。
一道陰影罩來,遮去身後絢麗的燈光。
顧淮把一張欠條「唰」地甩到我面前。
五彩霓虹剎那褪去,我的世界頓時再無顏色。
「昨晚不是有人凌晨還給我發微信說一定竭盡所能早日還清我的債務?」
他環伺了一眼喧囂震天的酒吧,長眸微瞇,
「你就是這樣竭盡所能的?」
我囁嚅著不敢接話。
一隻修長的手伸到我面前,
「手機。」
我雙手奉上。
他瑩潤的指尖在屏幕上點了幾下,然後遞回我面前,
「密碼。」
屏幕上,我正在向「*淮」轉賬 20520。
正是我支付寶裡全部的資產。
大概是我的手顫得太厲害,顧淮聲音明顯加重了些,
「有意見?」
我瞟了一眼那張滿眼飄 0 的欠條,含淚輸下密碼,
「沒有。」
「銀行卡裡有沒有錢?」
「沒有。全轉到支付寶了。」
羞恥又扎心。
「微信呢?」
我點開微信餘額給他看。
型男沉默了。
「這個……你留著吧。」
我顫抖地把手機收回來,微信餘額上「1.82」白得扎眼。
4.
沒想到 5 分鐘後,我和這位怨種在酒吧外的「全家」再次相遇了。
彼時我正揪著兜裡最後 10 塊紙幣,在湯達人和統一老壇酸菜中搖擺了良久。
最終屈服於囊中羞澀,買了便宜三塊的老壇酸菜。
而這個決定,我即將用一生去治愈。
顧淮推開門的時候,我的酸菜面已見了底,就剩小半碗熱乎的酸湯。
四目相觸,分外尷尬。
顧淮的目光……
怎麼說呢?
眉頭緊鎖。
一言難盡。
欲言又止。
我心頭一跳,他不會以為我私藏了錢還騙他吧?
我匆忙停下唆湯,掏出找剩的那張皺巴巴的 5 塊。
「真沒騙你,就剩這 5 塊了。這是命運對我最後的饋贈,你就……高抬貴手放過它吧!」
顧淮長腿邁了兩步,陰影就又一次罩上了我。
華為折疊屏手機攤開在我面前,高分辨率屏幕上是一個巨大的土坑,七八隻壯碩的漢子腳正在層層疊疊的酸菜裡做著足療。
耳邊是顧淮悲憫的聲音,「沒事……多看點新聞吧。」
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哇」的一聲就揪住手邊什麼東西吐了個昏天黑地。
5.
你見過果男開車嗎?
如果你和果男坐在同一輛車裡被交警攔下查車是什麼樣的感受?
對面四隻眼睛如炬,寫滿了對我這個「失足少女」的痛心。
我慌忙捧出那兜被我抱在懷裡的辨不清本來面目的白 T 遞到交警叔叔眼前。
於是路邊多了兩個嘔吐的警察。
最後以罰款 200 勉強收尾。
「你能不能...…把它扔了?」
顧淮幾乎是閉氣在說話,我有一瞬懷疑他學會了腹語。
「不能。我能洗幹凈。」
這是窮人最後的倔強。
「那你能不能把它放在後備廂裡?」
我兜緊了那團東西,
「不能。如果它漏出來了,我付不起洗車費。」
這車可是法拉利!
本就破敗的家庭不能再雪上加霜了。
終於,在即將有第四個人吐出來之前,車開進了顧淮家的地庫。
他住在有名的富人區,獨棟別墅。
我再一次感慨金錢的好處,至少我不用和一個半果男在電梯裡被人圍觀。
6.
但是突然走進逼仄的電梯裡,方才一直被我忽視的男人突然就變得極有存在感。
他的膚色冷白,線條匯聚在腰腹上,人魚線不深不淺,每一處肌理都恰到好處。
有什麼東西從鼻間滴落,老「痰」酸菜味的白 T 上多了兩道鮮艷的紅痕。
這大概……是我心頭的血淚吧。
我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這個我也會洗幹凈的。」
身邊的人似乎勾了唇角。
再等我看過去,又仿佛是我的錯覺。
他的聲音帶著涼意,仿佛飄溢在夜風中的薄荷:
「洗完就趕緊走。」
切,走就走,誰稀罕留你這。
除了有錢,簡直就是個沒點人氣的巨型棺材!
7.
我走成了嗎?
那必然沒有。
我這輩子都沒有這樣精心洗滌過一個東西,即使是我本人也不例外。
那件白 T 終於回歸了他的本來面目,一如嶄新。
我站在飄揚的白 T 下欣慰得仿佛剛剛產子的孕婦,但我從顧淮毫不掩飾的目光裡看出他餘生都不會再碰這玩意哪怕一秒。
我正準備告辭,就見顧淮掏出一個大袋子,拉開豪華三開門冰箱,「DuangDuang」
地往裡放東西。
「你在幹嗎?」我忍不住好奇。
「扔東西。」有錢人就是言簡意賅。
「過期了?」
「沒,不想要了。」
我湊上前瞥了一眼。
下一秒,我摁住他拎塑料袋的手,
「你餓不餓?」
他明顯愣了一下。
「我手藝非常好,你要是餓了我給你做飯吧。」
剛才吐得太厲害,大概把昨晚的晚飯都吐出來了,我這會餓得前胸貼後背。
顧淮猶豫了一下,然後把那個袋子遞給了我。
指尖擦過我的手背,過了電一般的酥麻。
然後我聽到世界最美妙的三個字:
「隨便用。」
我伸手就要套上圍裙,被顧淮一隻手提溜出了廚房。
「先去洗澡。」
我愣了一下,伸開胳膊聞了一下。
哎嘛,這味兒!
宛如夏天密閉空間裡發生兇殺現場,而屍液在我身上發酵了三天。
別說有錢人,我自己都忍不了。
要佔有錢人家的便宜,就要遵守有錢人家的規則。
道理我懂。
十分鐘後,我穿著顧淮的襯衫,袖口挽到胳膊肘上方,在廚房穿梭如同一隻勤勞的小蜜蜂,嘴裡還哼著小曲,心情明媚得幾乎要照亮這片黑暗。
能不明媚嗎?
我親了口手裡的魚子醬罐頭。
再看看手邊頭比我拳頭還大的小青龍、簡直嫩出汁的和牛。
這是我這輩子離有錢人最近的一次!
我就不信,我主動請纓做飯了,他還能不邀請我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