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推門而入,誰知剛進入,殿門便被沉沉地合上了。
遠處殿內,明黃色的龍床上躺著一個人。
床榻旁邊卻安穩地坐著一個女人。
「你便是周瑜舒的女兒?」遠處的女人低聲問。
她手指摸在床榻上男人的臉上。
「陛下,瞧,你和姐姐的女兒來看你了。」
「你是誰?」我大著膽子,硬著嗓音問。
她似乎聽到什麼好笑的。
「本宮是誰?本宮是蕭貴妃呀,怎麼孫閣老沒跟你提?」
女人放肆地笑著,簾子後又走出一人。
我瞧著九皇子笑容肆意的臉,蹙起了眉。
得虧沈墨語沒嫁給這人。
不對,她們似乎是親姐弟。
男人邪魅狂狷地笑著:「怎麼?我的好皇姐,沒想到吧,咱們會這般見面。
原本母妃說你是皇女我還不信。」
「但你寧願為娼妓也不嫁與我,我便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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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喜歡我嗎?」我模仿著沈墨語的語氣問。
男人手指摸在唇上,像極了紅樓楚館的恩客,極盡輕佻。
「是呀,本皇子是喜歡你,可你不也隻是個女人?等本皇子繼位之後,要什麼女人沒有?還差你這一個?
「沈墨語,識相的話,我勸你交出老頭給你的玉璽,不然可無人能保你性命。」
「孫閣老,可以動手了。」男人得意地發號施令。
我挑眉淡定地望著他,在我面紗被拿下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是誰?」孫老頭慌張地問。
「沈堇書。」九皇子怒吼著等著我。
「沈墨語呢?」他大步走近我身旁。
我懶散地掏了掏耳朵,故作鎮定:「九皇子別那麼大聲音,我聽得到,我長姐是金貴的皇女,自然不會以身犯險,怎麼?九皇子很意外?」
床榻前的女人面色沉冷,憤怒地就要把我殺掉。
我淡淡地閉上了眼。
許久之前紅袖閣的春桃姐曾經說過,人嘛,就是這一輩子。
高門大戶也好,平民百姓也罷。
死了便都一樣了,也就是疼一下。
至少我死了,沈墨語還可以逃過一劫。
也不虧。
20.
人生總是絕處逢生。
在我即將書寫我這一生最壯麗的時刻,慷慨赴死時,殿門突然被撞了開。
隨後便是衝進來的士兵,與孫閣老的人拼死廝殺。
很快,他們就不敵了。
沈墨語走了進來。
「胡鬧。」女人陰沉著臉,大步走了進來一巴掌甩在我的臉上。
我懵逼地望著這瘋批女人。
隻是霎時間,她又把我用力地抱進了懷裡。
「沈堇書,你真的一天到晚胡鬧,你怎麼可以代替我來攪進這亂局裡?」
她身上很暖,把我擁入懷裡又那麼用力。
自小在紅樓楚館長大,這份溫暖我著實是很少感受。
「周閣老,竟然是你。」一旁的孫老頭被侍衛壓著不服地抬著頭。
被沈墨語稱為舅舅的男人,輕蔑地望向幾個被壓的人。
「蕭如沁,你殺害舒兒的仇,本閣老還未與你算賬。」
男人面色陰狠,從腰間拿出匕首用力地刺入女人身體。
「這一刀是你當初奪寵對她的加害。
「這一刀是你當初殺她時的手段……」
男人一刀刀地刺。
發泄著心頭的不滿。
很快,大殿裡血腥味四溢。
四下安靜得很,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蕭貴妃和九皇子早就已經閉上了眼。
「父皇。」沈墨語松開我後,就要往床榻前走。
隻是她剛走了一步,帶著血的匕首就抵住了她的胸口。
「公主殿下,臣怕是不能讓你把你父皇喚醒了。」
男人冷聲說。
沈墨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舅舅,你在做什麼?你可是我的舅舅。」
「我不是你的舅舅。」男人凌厲的聲音傳出,他的匕首又離女人胸口近了些。
「我是周家收養的孩子,從入周家那一刻我便知曉,我是你娘的未婚夫。
是他、是床上這個人橫刀奪愛,他迷惑舒兒心智,讓她愛上了他,不顧我們十幾年的情誼,拋棄了我,嫁給了他,我本應該是你的父親的……」
男人癲狂了,雙眸猩紅,像是要發瘋。
他一劍刺在沈墨語的腿上,疼得她跪下了身子。
「舒兒是我的,而你是皇帝的孽種。
「當初我派人把你被丟出宮,沒成想你竟然還活著。」
「姐姐。」我用力地掙扎著身後士兵的束縛。
沈墨語面無神色,就在第二劍要刺下時,門外突然刀劍聲四起,很快殿門便又被撞了開。
「周黔,你這個亂臣賊子,你的人馬已經被悉數清繳,你還不束手就擒。」
陸閣老大步走進來大罵。
士兵們又是一場廝殺,陸棠洛踹開我身後的士兵,把我護在了身後。
「姐姐!」我用力喊著沈墨語。
但他被周黔當成人質,做最後的威脅。
「你們別過來,再過來我就殺了你們的皇女。」周黔怒聲說著。
他手上的匕首直指沈墨語的胸口,一時間所有人都不敢動了。
周黔得意的目光掃過眾人,唇上掛著嘲諷。
「別動,不然我就殺了她。」男人威脅著。
沈墨語纖瘦的身子被扯動著,她用力地扯著身子望向我。
「阿堇,你要好好的。」她說。
「還有你,陸棠洛,保護好我妹妹,我唯一的妹妹。」
聲音那般沉靜,不帶一絲波瀾。
女人淡笑地望了望周黔。
趁他張狂,身子徑直撞向了他的劍刃。
「亂臣賊子,你不會成功,我沈墨語一生傲骨,便是死,也不會成為被威脅的人質。」
她那樣說著,隨後身子往下倒,周黔似乎慌了神。
周圍的甲士瞬間控制了他。
「沈墨語!」我衝向女人身旁抱起了她。
她衝著我扯了扯唇角,笑了笑。
手指摸在我的臉上:「真好,你沒事。」
突然一個長相俊美的小將軍跑了過來。
「給我,我送她找御醫。」
男人抱著沈墨語走出了殿門。
我憤怒地瞪著周黔,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剐。
「阿哈哈哈哈,我沒有輸,我沒有輸,他和舒兒的孽女死了,他們再也不會有關聯了。
「死了——死了,你們的公主還是死在了我的手裡……」
男人似乎更癲狂了,他身後的士兵猛地踢在他的腿上,他被迫跪了下來。
「是嗎?朕怎麼覺得你還是輸了?」
清冷的聲音傳來,床榻上原本沉睡的人突然坐起了身。
「你清醒著?」
周黔眦裂著眸子喊道。
明黃色的龍袍走下了床。
「自然,朕還沒等到朕和阿舒的女兒,怎麼可能先死。」
「阿哈哈哈,可是你女兒被我殺了,她死了死了……」
男人得意地最後猖狂。
龍袍諱莫如深地笑了笑:「是嗎?可朕的女兒明明活得很好。」
男人勾了勾唇,突然走向了我。
伸手拉開了我的衣袖,左臂一朵紅色的海棠花胎記就顯現了出來。
「你是她的舅舅,兒時也曾抱過她。
「這胎記你怕不會忘記了吧。」
男人愣怔地望著海棠花,一瞬間眸底的亮光燼滅。
「所以一開始你們就隻是找了個替死鬼,是嗎?隻是用來騙我?」他眼眸瞪大。
隨後自嘲地笑了笑,收起了反抗:「罷了,輸了,原來我還是輸了……」
男人被帶了出去。
我愣怔地望著龍袍。
我竟然才是他的女兒,所以沈墨語真的是沈太傅的親閨女?
「這到底怎麼回事?」我面色不善地瞪著陸棠洛他們。
龍袍斂了斂眸,想上前拉我,卻被我躲了開:
「為了保護你的女兒,你就讓別人的女兒做替死鬼?」
一瞬間我全都明白了,什麼真假千金,不過是名正言順地讓他們把沈墨語當成皇女。
而她這個皇女,就是來替我擋那些明刀暗箭的。
「阿堇。」
「你不要碰我。」
我憤怒地握緊了拳頭。
我怎麼可以奪了她的父愛母愛,還要奪取她的命?
我有什麼資格?
「是阿語自願的。」
陸棠洛沉默了許久,開口道。
我望著他那張絕美非凡的臉,一瞬間覺得那麼的陌生。
原來我在算計他時,他也在算計我。
21.
雲香宮裡,我望著沈墨語那張蒼白的臉。
我小心翼翼地用手摸在她的發上,眼淚如珠鏈垂落。
心脈受損,能不能活下去全靠天命。
我突然懷念起那個瘋批灌我湯圓吃的人。
「姐姐,你醒來好不好,我想你了。」我說。
「沈墨語你快醒來,不然我就把你湯圓吃完了。」我威脅道。
「阿姐,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我願意再吃三大碗湯圓,你起來幫我數數好不好?」我祈求著。
……
「公主。」男人走了進來。
逆著光,好看得如同山澗的霧。
「我不想見到你們。」
我冷著聲音喊道。
家境良好,涉世未深?
好笑。
原來我才是那個小白兔。
「阿堇。」他又低聲叫道。
從懷中拿出一個卷了邊的手帕遞給我。
「阿堇真的不想再見到我了嗎?」
這個帕子。
我慌亂地奪過了帕子。
眼前的人與秀美少年重疊,我的眸子顫了顫。
「你是當年的那個少年?」我不確定地問。
陸棠洛坐在了我的身旁,輕輕地點了點頭。
「所以她就是那個高傲的孔雀女?」
一瞬間所有的記憶都湧上了心頭。
原來那麼早之前,我們便認得了。
我九歲那年,還在紅袖閣裡。
閣裡進來了一個被人販子拐進來的貴家小姐。
我叫她孔雀女。
她模樣極好,但是脾氣極差。
一進來便被媽媽收拾了許多次。
那時我跟在春桃姐身邊,總是看見她偷偷流眼淚。
媽媽讓她上臺跳舞,她每次跳不好,都會被責打。
我實在看不下去,便學她的身段體形,輪到她跳舞時,我總會蒙著臉替她上。
也許是我學得像,也許媽媽有了新人顧不上。
整整幾個月都未被發現。
那時,我們成了朋友。
後來弄丟她的少年找到了她,他們逃跑時卻被抓了回來。
我當時冒著被媽媽打死的風險,割開了他們的繩子,把他們送出了紅袖閣。
臨走前,她拉著我的手讓我一起走,可是我不能害了春桃姐, 他們說以後定會來報恩。
春桃姐死後,我便逃離了紅袖閣, 再後來就再也沒見到過他們。
「原來她便是那個大小姐呀,難怪她會那個曲子。」
眼眸的淚懸在下颌處, 依依不舍地滴在了衣襟上。
「所以你們隻是來與我報恩的對嗎?」
我的聲音哭得有些沙啞。
眼睛也哭得腫了。
陸棠洛望著我,雙手緊握。
突然起身, 用力地把我抱進了懷裡。
「我不是報恩, 阿堇我喜歡你。
「夫子們都說, 男女授受不親。
「但父親也曾教導過我,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阿堇我喜歡你,在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那時我流落街頭,是你出現在我生命裡, 像一束光溫暖了我。
「你淺笑著罵我是小乞丐, 卻花了身上僅有的錢給我買吃的。
「你掐著腰趕走那群壞人, 替我搶回父親給我的玉佩。
「阿堇, 你知道嗎?
「我以前從未喜歡過任何人, 但遇見你, 我便知我喜歡你。
「是死生契闊的喜歡,是一見傾心的喜歡, 是至死不渝的喜歡……」
陸棠洛低聲地說著,我的淚滑落進了口裡。
我有些嫌棄。
苦澀的, 不好吃。
22.
書房裡燻香嫋嫋, 紫色香爐被擦拭得锃亮。
我懶散地趴在書案上, 生無可戀地望著策論和天下志。
「就不能不讀了?」我無力地反抗。
一旁沈墨語手中書卷用力地砸向我的腦袋。
「不行,你如今是公主了,陛下交代了,這些書你必須會背。」
「背?」
我一攤死水般不想動彈了。
看都費勁, 還要背。
「沈墨語,父親是太傅,負責教導皇子,我還可以理解,但你做我的伴讀,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我雙手捧著臉頰,柔聲細語地策反。
那人又一腦子書給我砸下。
「公主殿下怕不是又想吃湯圓了, 不如我去準備?」
湯——圓——
我真的服了,雙手舉過頭頂,好吧我投降。
「父皇不是說要把我嫁給陸棠洛?他可是京中第一才子, 折子丟給他不就行了, 幹嘛還要操練我?」
我不滿地說道。
沈墨語懶散地靠在書架上:「公主原來這麼想嫁人呀。」
那言語真的是極盡嘲諷。
我可不是吃素的。
反唇相譏:「那姐姐不想嫁人, 我明日便讓父皇把那韓小將軍調到邊塞去,永遠都不許回來。」
「你敢!」
這人厲聲四起, 咋還臉紅了?
韓宿是那日救她的小將軍,後來為了她真是不遠千裡地去找傳說中的鬼醫。
她說這招桃花,我瞧著黑洞洞的兩個鴛鴦眼。
「但為」但這死丫頭是不是也太容易去報恩了?
這就以身相許?
「就敢, 就敢!」
我順勢丟掉手裡的書, 起身就往外跑。
沈墨語被我氣壞了,提起裙邊就往外追。
書冊子就那般隨手一丟,我一閃身, 正巧丟在了韓宿的身上。
「啊——疼。」
這狗男人比我都會裝。
就見沈墨語兩頰緋紅地就去扶。
這就心疼了?
我不滿地瞪大了眼睛。
貌似她剛剛在書房裡打我那幾下,沒有一下比這輕吧。
狗男人嬌滴滴地享受著某人的溫柔。
我隻能得到冷哼。
面上笑嘻嘻,我心裡哭唧唧。
老天對我不公。
為啥綠茶克瘋批。
但那個綠茶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