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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晏如,你這樣波瀾不驚,會讓我覺得贏得太過容易了,喪失了挑戰性,你們古代女子便是這般逆來順受、唯唯諾諾嗎?愚昧至此,毫無主見與魄力,當真可笑。」她的眉頭蹙得很深,眼底輕蔑不屑之意盡顯。
她這樣的反應在我的意料之中。
她瞧不起我,或者說,她瞧不起的是她口中的古代女子這整個群體。
「挑戰?如此說來,太子殿下隻是你的戰利品罷了。」
我坐在秋千上,抬眸凝視著她,隻見她嗤笑一聲,不以為意地說道:「是,於你而言他是青梅竹馬多年的未婚夫,於我而言他隻是一件值得炫耀的戰利品,他的深情與權勢,他的愛與寵,是我走這一遭必然會得到的東西,在這個世界裡,我將是命中注定的贏家。」
我初次聽這番話的時候,不理解她的狂妄自大、目空一切是從何處來得底氣,我也不明白她為何總是帶著高高在上的俯視視角去看所有人?
可如今,我已經是第二次聽到這番話了。
而我也明白了她為何總是要在我面前說這些,更明白了她為何不願意放過我。
因為那些是她親手從我這兒搶過去的,每搶走一件,她便更得意三分。
直到最後搶走所有,她便可以高高在上地說上一句:「古代女子就是這般愚昧無用。」
她得意洋洋地離開了,丫鬟心有不忿,低聲道:「她搶走了本該屬於小姐的一切,竟然還敢這般猖狂?」
我將糕點遞給了小丫鬟,安撫著她,「能被搶走的,那皆是不屬於我的,我也不稀罕要。」
那日我刻意提起正側妃同時入府的事情,本就是為了激她,可是她太急於向世人昭示她的成功,向世間女子證明她的與眾不同,所以迫不及待地用這樣極端的方式來得到這份獨一無二。
如今的局面,她滿意,我也甚是滿意。
望著孟元熙離去的背影,我嘴角含笑,指尖輕撫著樹梢枝葉,漫不經心地道:「我重生歸來,你若毫無長進……這盤棋可就稍顯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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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孟元熙雖成了太子妃,可是皇帝明顯不喜她,當日雖惜才,可她後來的種種舉動也將那些好感敗得差不多了。
可是太子偏就愛極了她那鋒芒畢露、行止由心的模樣,或許那就是他渴求卻不能實現的,他希望那份自由灑脫能在孟元熙的身上實現。
哥哥對孟元熙厭惡到了極點,更是看不得她處處找我的不痛快。
恰逢十五,我便央求哥哥陪我前去寺廟進香,隻說是因上次死裡逃生,心中後怕,哥哥聽完便急著去準備。
可是這一次我挑選的隨行之人,除了一兩個小丫鬟,還帶了乳娘和幾個嬤嬤,哥哥則挑了些得力的護院隨行。
到了報國寺進香之後,哥哥著急回府,我卻執意拉著他四處轉轉。
直到人群中出現驚呼聲,說是有一婦人似有早產之兆,圍觀人群慌作一團,急忙將人往後院安置。
我讓哥哥待著別動,轉而帶著幾個婆子朝著後院而去。
哥哥說我還未出閣,不宜去這等場合,我說人命關天,幾個嬤嬤都是過來人,若是有危急之處,也能派得上用場,他拗不過我,隻能勉強應下。
後院眾人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婦人的疼痛呼喊聲越來越急促,她身邊伺候的丫鬟們慌亂無措,我走到那些人身旁,沉聲道:「我身邊的嬤嬤們也是幫人接生過的,若是信得過,不如讓她們一試。」
那些人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可是仍不敢擅自做主,最終是那婦人親自點頭。
嬤嬤們進了室內,我坐在外面安靜等著,可是那些丫鬟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直到嬰兒哭聲響起,母子平安,眾人才松了一口氣,那些丫鬟著急著簇擁了上去,侍從則是忙於回去報喜。
我帶著幾個嬤嬤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剛出後院,便看見孟元熙一行人匆匆而來。
當她聽說後院婦人已經平安產子的時候,看著我的神色登時大變,滿眼皆是疑惑和不可置信,前幾次她見我總是透著勝券在握的優越感,而今天是她的鎮定面具首次龜裂。
「這不可能……」她的眸光中首次出現了忌憚和畏懼之色。
我從她身邊擦身而過,似有若無地說了一句:「你以為知曉未來事的,隻有你一人嗎?」
話音落,隨風而散。
她側過頭來盯著我,似乎在確認那句話是否真實出現過,可我並沒有停下腳步,反而緩步離去,任由她疑心四起、備受煎熬。
6
次日,聽丫鬟說府中來了貴客,執意要見我。
我到了正廳,便見那鎮國將軍朝著我拱手一禮,「多謝姜姑娘昨日救內子性命,若是沒有姑娘讓身邊嬤嬤出手相助,後果不堪設想,此等大恩,本將沒齒難忘。」
這陣仗,便是父親和哥哥也都嚇了一跳。
人人都知鎮國將軍與我父親向來政見不合,見面便吹胡子瞪眼。
今日親自登門,父親還在疑惑他所為何來,沒想到見面便是拱手抱拳行了個大禮,父親也當場愣在了原地,勉強擠出一絲客套的笑。
我欠身還禮,而後道:「將軍言重了,看見夫人和公子平安,我便也放心了。」
那鎮國將軍拉著父親好一通寒暄,仿佛二人之前從無齟齬,而是多年好友一般,他還說待幼子滿月,要一家人親自登門致謝。
與鎮國將軍化幹戈為玉帛,於姜家,於朝廷,皆是幸事,父親也樂見其成。
隻有哥哥眉頭緊鎖,試探性地問道:「妹妹,為何我總覺得這些事皆在你意料之中?」
我反問道:「難道我是神仙不成?還能未卜先知了?」
他撓了撓頭,似乎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可是他又說不上來,隻能欲言又止,化為沉默。
那鎮國將軍的夫人本就是突然早產,身旁侍奉的婢僕都沒料到,又有誰能猜到我是提前得知呢?
至於孟元熙,隻能說其他事在她意料之中,而我的提前出現,在她的意料之外。
前世,太子廢而復立,便是因為身後有鎮國將軍的支持。
可這一世,孟元熙來遲了。
鎮國將軍府大辦滿月宴之時,盛情相邀,竟讓我坐於主桌,將軍夫人更是拉著我的手誇個不停。
而孟元熙則被冷落了,人人都知道是因她的介入才導致太子退婚,這等情況下,將軍夫人隻是象徵性的行了個禮,便不再顧著她了。
她手中的帕子被捏得變了形,自她從火災現場被救出來後,她就沒受過這等冷遇。
從前她也不過是京中閨秀中不甚起眼的那一個,多年來籍籍無名,而後脫胎換骨,驚艷眾人,此後一直是京都的風雲人物,難得受此冷遇。
我與太子相逢於池院之側,他的眼裡有些許愧疚,而後道:「晏如,願你再擇佳配,莫再執念了,不要因孤耽誤你餘生幸福。」
他以為我還在記掛著他?
我搖頭輕笑,隻覺得有些諷刺,前世我確實執念良久,大病一場,可他置若罔聞,不曾過問半句,隻沉浸在孟元熙的溫柔鄉裡,而今我眼裡心裡都沒有他半分位置,他卻說著這般關懷之語。
我漠視著他,轉頭離開,卻撞見孟元熙在遠處看著我們,周身透著寒意。
7
滿月宴結束之後,太子便被派往沿海之地,調查販賣私鹽之案。
可是太子剛去月餘,便傳出太子妃病重的消息。
前世孟元熙也的確「病重」過一陣子,可是距離這事發生尚需兩年。
彼時是因為太子對她情意淡化,欲納側妃,她才服了一種藥刻意裝病,太子見她「病入膏肓」,也憶及當年那初見驚艷、再見傾心的過往,她也趁著太子陪她的時間重現過往的美好回憶,並許著那「上窮碧落下黃泉,生相隨死相伴」
的感人諾言,直到太子對她情深如昔,她也就漸漸「病愈」了。
可現在,她似乎感受到了威脅,便將這些動作都提前了。
太子聽聞她病重,已顧不得那私鹽大案,將那些事交託於臣下,便慌忙回京。
可太醫院的太醫們束手無策,最後卻是一江湖神醫入府醫治,那位神醫說若得一味奇物作為藥引便能醫治,此物名叫雪槲蓮,比那冰山雪蓮更為稀有。
唯有此物,方可救命,可是就連國庫中也沒有這珍奇之物。
其後那神醫又道,若是取服用過此物的人一滴心頭血入藥,也可起相同功效。
這消息傳出來的時候,滿京之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姜家。
我幼時患病,便服用過此藥物。
顯而易見,孟元熙這便是沖著我來的了。所謂的江湖神醫,大概就是與她沆瀣一氣之人。
哥哥說東宮之人若敢上門,他就打折他們的腿。
可是該來的終究會來,還是太子親自登門,哥哥手中的棍棒差點落了下去,得虧是父親及時叫住了他。
太子滿臉憔悴,眼眶微紅,朝著我俯身一揖,聲音也略微有些沙啞,「晏如妹妹,元熙她病入膏肓、時日無多了,求你救救她吧。」
「她病入膏肓,與我何幹?」我眉眼微挑,反問著他。
他顯然被噎住了,怔在了原地,過了半晌後才說道:「孤知曉你是介意退婚之事,可是萬般過錯都是孤的錯,你莫要遷怒於她,而今不過是取一滴心頭血便可救她的命,於你而言,又有何難?」
「太子說得這般輕巧,還真是刀不剜在自己身上便不覺得疼。」我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之意。
他竟滿眼都是錯愕,「你何時變得這般冷血了?」
我看著他如今被蒙在鼓裡就像個傻子一樣,隻覺得甚是可笑,他這般失態,倒讓我對孟元熙的把戲起了好奇心。
我拍了拍衣袖,「那我就隨你走一趟吧,且去看看情況。」
哥哥滿臉緊張,可拗不過我,便挑了些會武功的侍衛與我同行。
其實,不必如此。
入了東宮,我瞧見孟元熙靠在榻上奄奄一息的模樣,屋內彌漫著藥味兒。
不得不說,那江湖神醫給她的藥還真是有些神奇之處的,這病重垂危之象足以亂真。
若非我早知實情,怕也覺得她不久於世了。
我讓眾人退了出去,屋內隻有我與孟元熙二人,她高一聲低一聲地咳嗽著。
「隻有你我二人了,你也不必偽裝了吧?」我悠然落座,撫摸著指甲上的蔻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