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前世婚前
這天,江深回家的時候,桌子上擺了很多照片。
阿晏坐在茶幾旁的絨毯上,眨了眨眼,「看,這裡有好多你的照片,虧你總說沒朋友。」
江深把毛呢大衣掛在門口的架子上,拆掉了領帶,在阿晏身邊坐下來,攬住她,「都是以前的了,沒看頭。」
阿晏心安理得地躺在江深懷裡。
「你這人怎麼一點不念舊!」
她抽出一張照片,「這兩位大叔,和小年輕,都是誰?」
江深默了默,「都是一起創業的兄弟。」
阿晏故作哀傷地嘆了口氣,「都說商人重利,難不成鬧掰了,連兄弟都沒得做?」
「不是。」江深笑了笑,「路子不同。要是幾個公司混著攪和,哪天我出問題了,還得拉他們下水。」
阿晏覺得這借口怪好笑的,「你是黑社會嗎?這就不來往啦?」
「最好是不來往。」
她實在理解不了江深的邏輯,抱臂嘟噥道:「你怎麼靠不住呢,哦,兄弟不做了,女朋友就不會被拉下水了?」
江深臉色一緊,「不會。」
阿晏笑著坐在江深腿上,攬住他的脖子,軟綿綿地撒嬌,「哥哥,這麼愛我呀?」
江深紅了耳根,認認真真把阿晏裝進眼睛裡,手摸了摸她的頭,重復道:「永遠不會把阿晏拉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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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晏突發奇想,湊近他,「萬一,我是說,萬一真的我就倒霉——」
江深認真思考了一會兒,「那就不來往了。」
這是他們談戀愛以來,阿晏生的最大的一次氣。
她擰青了江深的胳膊,怒罵:「你個犟種!又不是要死要活的事,犯得著跟我斷絕來往?」
江深被罵愣了,他彎彎唇角,想去親她,被阿晏惱恨的躲開,繼續罵:「你就是斷絕來往,我也要粘著你!除非你真的不愛我了。」
江深被她逗笑了,「隻要說這句就行?」
「我也得信啊……」阿晏捏著江深的耳朵,不解恨地咬了口,「我們哥哥這麼愛我,眼睛裡都是愛,怎麼可能呢?」
江深沒說話,反而盯著四人的合照出了神。
那張照片,靜靜地躺在桌子上。
從左邊開始,是:江深,李曉文、方宇和還在上大學的趙凌。
10
我是被月月從交警手裡帶回來的。
因為我癱坐在路邊,在長達半個小時的紅綠燈交替裡,仿佛傻子一樣,一動不動。
月月在外面跟交警道歉,後來上了車。
「阿晏,你今天到底怎麼了!」她給我系好安全帶,「江深不會又來 PUA 你了吧?」
我臉上還印著泥印子,渾身臟兮兮地,仿佛被人抽幹了力氣,靠著玻璃窗,「你表哥,認不認識警察學院的人?」
「認識啊,怎麼了?」
「幫我打聽一下江深吧。」
反光鏡裡,我的臉慘白一片。
月月系安全帶的手一頓,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臉色變了變。
「好……」
這一次,是月月的表哥親自給我打來的電話,他知道我和江深關系特殊。
第一句,就是:「別問了。」
我攥緊了手機,頭一陣陣的疼,「是沒有,還是別問了。」
表哥頓了會,撂下最後一句,「他們知道你,讓我轉告:別問了。」
我的胸膛好像被人挖空了,空落落的。
明明前不久在跟江深吵完,我卻有些記不清了,反而前世的記憶,無比清晰的浮現出來。
我永遠不會把阿晏拉下水。
這句話,最終撕開了我心裡的豁口,又往傷口上撒了把鹽。
我曾經在現實與直覺的背道而馳裡,被撕得粉碎。
直到這一刻,我終於找到了答案。
那個藏在江深背後的秘密。
「萬一,我是說,萬一真的我就倒霉——」
「那就不來往了。」
一些事情突然漸漸清晰。
前世,江深死在了去婚禮的路上,他回來了。
他知道了結局,所以這次,他沒有心軟。
11
「阿晏,我覺得你變了。」
月月支頭,撐在桌子上,面前是冷掉的豆漿。
自從接完那個電話,我變得無比平靜。
常常一個人對著窗外發呆,或者捏著勺子,半天不動一下。
「月月,最近,我搬出去吧。」
「什麼意思?我家不好嗎?」
她蹙眉,捏著白煮蛋,都忘了吃,「還是你又跟江深和好了!」
「你別多想,我想安心學習。」我慢慢喝了口冷掉的豆漿,笑了笑,「最近學習任務重,我可能要失聯一段時間,你能不能幫我照顧一下爸媽?」
「瞧你說的,咱倆的交情,你客氣什麼。」她擺了擺手,「你呀,就要考上研究生,氣死江深。」
沒過多久,我搬進了一間公寓,大約 50 平,剛好夠住一個人。
鍋碗瓢盆,都是我自己置辦的。
一式雙份,跟以前和江深同居時一樣。
我喜歡站在窗前看人,也喜歡在深夜打開我和江深的對話框,盯著看。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
一周過去了,靜悄悄的。
時間仿佛停滯不前。
於是我走進了警察局。
星期三的下午,臨近下班的時候,一個年輕的警察接待了我。
「請問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我低著頭,在紙上寫下一串車牌號,「麻煩你們查查這個。」
「怎麼了?」他接過,看了眼,問「肇事逃逸嗎?」
我坐在警察面前,攥緊了手,「我不知道,有可能是重犯,有可能是毒販,也有可能……什麼都沒有……」
這是前世,我死前,那個闖過護欄,正對我撞過來的貨車。
期間我爸爸兩次閃避,都被他重新鎖定。
仿佛……就是沖著我來的一樣。
對面的警察大概率把我當成了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他細細打量了我一會兒,「你應該知道報假警的代價。」
我點點頭,「拜託了。」
他走進去,好一會兒,來了幾個人,「你跟我們來吧。」
短短幾個月,我又一次見到了程文。
她肚子大了一些,親自給我倒了杯熱水,然後在我對面坐下來,「這個車牌號,你從哪裡搞到的?」
「我不能說。」
程文收了東西,「好,我知道了,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回去。」
我坐著沒動。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和江深已經分手了。」她斟酌了一下,提醒我,「獨善其身,明白嗎?」
我彎了彎唇,笑著,眼眶有些發澀,「我懂,我不給他添亂,要是以後……」
我沒有說完,而是眼巴巴地看著程文。
人總得活著回來吧?
視線相交的那一瞬,她迅速地垂下眼,收走我的水杯。
「時間不早了,快回去吧。」
我仿佛墜入了一口沒有底的枯井,不停的往下掉……
臨離開時,我指指她的肚子。
程文啊了聲,眼眶微微泛紅,「不是他的,孩子他爸,前不久你應該在新聞上見過了。」
12 月的空氣又冷了一些。
走在南城的路上,行人都看不到幾個了。
零星幾個塑料袋被雨水裹著,黏在地上,被來往的車輛一壓,像碾碎的脆蝦片。
我又想起江深的炸蝦片。
他喜歡用豆油炸,因為我愛吃豆油的味道,而江深每次都吐槽,說有股豆腥味。
明明就是他口味刁鉆。
我還說,以後孩子可千萬別隨他,省得難養。
天灰蒙蒙的。
我仰著頭,張開嘴,朝著天空哈氣,以此來憋住即將滾出眼眶的熱淚。
也許因為滑稽,引來了路邊幾個小孩子的嘲笑聲。
我不能找江深,不可以給他打電話。
就像以往他去公司一樣,不可以探班,靜靜地等就好了。
閑著的時候,總得找點事情幹,所以這天晚上,我縮在沙發裡,又打開了當年寫的帖子。
《我與 J 先生的日常》。
我與 J 先生是在電影院認識的。
還記得那場電影叫《湄公河行動》,走出電影院的時候,我哭得很狼狽,甚至打了個噴嚏,鼻涕噴到了前面人的脖子上。
哈哈哈,你們沒猜錯,那個人就是 J 先生。
當時真的很尷尬啊……
我第一次打噴嚏忘記捂嘴巴了,不是素質不好。
J 先生當時臉上有種想笑又不能笑的表情,掏出了一包衛生紙。
「別哭了,擦擦鼻涕。」
他真的很帥啊,比我高很多,穿了件深褐色的皮夾克,黑發是零碎的。
第一次社死。
我擦完鼻涕,又偷偷看了他好幾眼。
我感覺他是沒女朋友的,不然怎麼會耐心都站在原地,等我擦完。
樓主很慫的,但是第一次,勇敢地要了微信。
神奇的是他給了!
J 先生一開始真的很難撩,基本上我說三句,就回我一句那種。
哈哈哈,可是我打小就執著,天天找,J 先生後來評價我當時的行為,叫:死纏爛打。
我說:你怎麼就偏偏吃這一套?
J 先生沒理我。
哈哈哈姐妹們誤會了,他不是不喜歡我,他是悶騷。
……
分割線。
我又來了,我跟 J 先生在一起的一周左右,就跟他吵架了。
起因是他消失了三天,沒回我消息。
我挺沒安全感的,小時候得到什麼,就總會被人搶走,大概就是這種體質吧。
歷任男朋友相處的也不順利,總是因為一些狗血的原因離開我:比如女神回來了,比如他不喜歡女人……總之我的感情裡,一定會出現第三個人。
所以 J 先生消失三天,我就自動默認分手了。
那天我在收拾行李的時候,他!回!來!了!
我當時覺得這個人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