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莊懷菁依賴他的樣子。
他們是一對真正的夫妻,拜過祖宗,世人見證,上過玉牒,誰也拆不開他們。
幔帳遮住夜明燈透出的柔和光芒,程啟玉望她微微皺起的眉眼,抬手輕輕幫她舒展了幾分。
程常宣和她今天的敬酒,他都看在眼裡,雖知他們是守禮法的,但心裡總歸是醋了些,他想程常宣身上有婚約,日子也定好了,以後也有王妃,該是守些本分,別盯著莊懷菁。
從前他便看程常宣追著她跑,以那時的身份和性子,不能說得太多,如今倒是好了些。
男人身形高大,愈發顯得懷中的女人嬌弱,但他們又好像天生一對樣,契合如一體,誰也分不開。他們要忙的事情太多,他雖是很想要她,但也必須得考慮她的身子,壓制住自己。
程啟玉在那方面的要求很強|烈,特別是她在自己身邊時,若是真弄了,肯定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停的。
莊懷菁要是哭了,那事情更加不能控制,他愛死了那嬌柔的泣聲,那時非得哄著她再來次,最後也隻會狠狠讓她哭得更大聲些。
可他就是那樣的人,以前便是裝得再好,那也隻是裝的。
程啟玉的手輕輕握住她的手,閉了眼睛,他心想還有四個月,孩子就出世了。
幔帳輕輕垂落,雕雲紋腳踏上擺著兩雙鞋,床榻上的兩人早已經習慣彼此的存在,安然的一夜沒有夢境。
……
許是皇後娘娘的肚子大了些,怕生產時出什麼意外,皇帝便讓太醫院的御醫隔些時候便來診脈,還給仁明宮加了不少伺候的人。
後宮現在隻有皇後,又懷有身孕,便是再怎麼添伺候的人也不足為奇。
旁人隻道帝後情深,莊懷菁卻越發覺得那裡哪裡怪怪的,宮內人多眼雜,處處都是人,她早就知道這些,從前進宮時謹言慎行,不會給人留下話柄。
那時她是陪莊夫人去見太皇太後,沒那麼多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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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守著她的人實在是多了些,莊懷菁隻是隨便找找,便能指出幾個,幾乎到哪都能看見。
莊懷菁性子喜靜,偶爾會想一個人靜一靜,但隻要她擺手讓宮女太監退下去,他們就瑟瑟發抖跪下,求她饒命,仿佛隻要一走,性命就沒了一樣,她倒也無意要別人性命,隻得作罷。
她在查後宮支出賬簿時,老嬤嬤在旁陪她,不時和她說些後宮中的事,又給她說些別人少聽的隱晦事,如同宮女與宮女間的稀奇事,莊懷菁起初聽著當樂子,後來才發覺老嬤嬤並非是隨口一說,隻是換著法子不離開。
除了大晚上要睡覺外,她的身邊都有人,就好像她是個金貴易碎的瓷器,人人都怕摔著。
也不大對,即便是睡覺的時候,旁邊也有個程啟玉。
先前在東宮摔了一跤,程啟玉嚇得讓她在殿寢殿內養病,即便想出去也不行,她那時知道自己理虧,也沒和他多爭論。
但現在孩子月份已經穩了,太醫都說她身子好,偏他不一樣,總要一堆人跟著她,便是自己懷著頭胎,又比別人知道的月份大一月,但程啟玉關心也過了頭。
新皇下了命令,不得讓她一個人待著。莊懷菁問了他幾次,他都沒松口,還誘著她幫了他幾次。
他纏人得緊,又不願意找別的宮女,還有好幾個月,加上沒事便彎眼看著她,莊懷菁都不好意思看他,一來二去,便很少拒絕他的這些事。
他這人喜愛琴音舞樂,書畫又精通,習高雅之術,明明是清風朗月之人。但他對那種事的興趣,卻大得出奇。
莊懷菁是最注重禮儀的莊夫人看大的,縱使小時候不常在她身邊,卻也受過影響,現在不知怎麼被他帶成了這樣,都沒怎麼想拒絕的事。
有次差點把她心都嚇出來。
那次他們在養心殿休息,他摟在她的腰,讓她坐下,頭輕輕靠著她身子,閉著眼。程常宣突然過來,請求再次前往西南。
程啟玉沒答應,莊懷菁知道西南那邊他早就派人過去,程常宣去不去都沒事。
程常宣跪在地上請旨,新皇隻說柳太妃身子有恙,讓他早日完婚衝喜。
他身上的婚事是先皇病中所賜,柳太妃也沒有異議,除非是極其特殊的情況,要不然即便是新皇,也解不得。
程常宣身有擔當,也不是逃避之人,知道別家姑娘親事已綁他身上,隻是低頭應下。
刑部尚書雖是程啟玉的人,但把女兒嫁給程常宣,卻也放心。程常宣不擅政事,不喜讀書,愛好舞刀弄槍,但為人方面揪不出錯。
他是先皇寵愛的皇子之一,雖有皇子的傲氣,但待人平和,從不把自己當受寵的皇子,底下幕僚為他盡心盡力,也不是沒有原因。
若莊懷菁嫁給他,平日或許說不到一起,可是以程常宣的性子,定會為她做許多,算來也是美事一樁。
隻可惜兩人差得太過,她已經是他的皇嫂。
若非有圍屏擋著,誰也看不清誰,莊懷菁心想以後都不敢再見程常宣,偏偏在這時程啟玉還來句輕點,莊懷菁臉都要滴血,低頭看他,才發覺他含著笑意,正在看自己。
這男人肯定是故意的。
程常宣沒再說話,莊懷菁沒敢猜外面的他在想什麼,她自己都覺得羞得難以見人。
莊懷菁知道程啟玉是因為她以前那句願意為他誘二皇子的話在醋,他不想讓她見程常宣,最後她也隻能順著他,避了程常宣許久。
程啟玉說出那種話,她臉皮再厚,也不敢在程常宣面前露面。
幸而後宮重地,闲人不得隨意入內,他已經封王,進出後宮見柳太妃也不像從前那樣方便。
仁明宮的太監和宮女一事最後還是不了了之,因為程啟玉好像很在乎她肚子裡的孩子。
莊懷菁那時想了想,心覺他到底是個要當父親的人,第一次肯定緊張了些,便沒再提這件事。
他初登基,有許多事務要處理,趁著大赦天下,陶臨風呈表上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又求了恩典,呈上證據,求新皇還陶家清白。
莊懷菁知道他這事拖了許久,格外關注了些。程啟玉早就答應還他一家清白,雖距前朝時間有些二十多年,但這宗案子的不到半個月便查清了。
有人在朝貪汙災民救資,數額巨大,造成許多人飢寒交迫而死。前朝皇帝將此事交給梁王處理,哪知別人早有準備,偽造證據,趁機陷害,任吏部侍郎的陶臨風父親便成了替死鬼。
梁王拿到證據後怒不可遏,陶家一家五十九口人,全部斬首,獨有一個年幼的陶臨風被陶家送了出去,逃過此劫。
莊懷菁聽到這個結果後,沉默了許久,殿內的帷幔繡銀|線花,羅漢床上擺桃仁等幹果,宮女微掀珠簾,進來行禮稟報:“娘娘,趙太醫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催我三更,我就告訴你們男主本質
第83章
今天出了太陽, 外頭有些暖和, 莊懷菁心不在焉應了聲那宮女, 道:“讓他進來吧。”
太史局說今日才入春, 雨水或許會多起來, 程啟玉前天回來時便和她提了一句, 讓她記得帶傘。
莊懷菁腹中的孩子已經大了,出不了遠門, 太醫隔兩天便會來請脈, 莊懷菁也已經習慣。
她隻是在想陶臨風的事。程啟玉在還是太子的時候便同莊懷菁說過, 陶臨風的家仇與她父親有關, 她那時與太子還不熟絡,卻也知道太子不會騙他。
莊懷菁知道這種事,沒再敢隨意和陶臨風來往,他對她那麼好, 她也拉不下臉讓他救莊丞相。
但莊丞相那時生命有危,她實在沒有辦法, 求他的時候隻覺整個人都對不住他。
莊丞相也記得陶家被冤枉而死的事, 現在罪責全在前朝梁王身上,不知道陶臨風會想什麼。
梁王是有錯的, 但看莊丞相那樣子, 他應當也有些責任。
莊懷菁沒法評論別的, 她心中嘆口氣。
圓潤的珠簾輕輕掀開,趙太醫拎個藥箱子,隨宮女進來, 他後面跟著個小童,是前幾日見過的張貢,是張御醫的小孫子,性子有些腼腆。
“恭請皇後娘娘聖安。”
他們跪下來朝莊懷菁行禮,莊懷菁坐在羅漢床上,手搭著上邊小幾,開口道:“不必多禮,起來吧。”
趙太醫和這小童謝禮起身。
莊懷菁纖白的手腕上有個白玉手镯,暖玉養人,袖子也是暖金線所織,輕薄精貴,據說這種線織出來的衣服最暖身子,不用一件件穿許多。
新皇寵愛皇後,在她身上下了很多功夫,得到的好東西都先緊著她。趙太醫得了請脈的機會,旁人也覺他是得寵的,都不知道他比任何人都要緊張。
莊懷菁身子被宮中的珍貴藥養了這麼久,自然比從前好了許多,就算是瀕死之人這樣養也能活命,她隻是身子差些,好得更是快些。
她腹中的孩子也是康健,但是不一樣,別人以為六個月,但她現在已經是七個月,沒過幾月就要生了,藥得慢慢停,趙太醫必須要小心翼翼,不能讓人發現異常。
她的手搭在脈枕上,趙太醫仔細幫她診脈,隨後又恭敬抱拳道:“娘娘脈象圓潤平穩,接下來幾月,隻要好好養身子便是。”
莊懷菁收回了手,點頭道:“嬤嬤最近總讓我四處走走,說是幾個月後好生養,不用那麼累。”
趙太醫回道:“確實是,不過娘娘也別太累著自己,若是覺著不舒服了,需趕緊歇息。”
莊懷菁頷首,說是記下了。
她看向站在他後邊的張貢,讓他上前點,問道:“我聽太醫院的人說學醫你天賦極高,年紀小小,認識好多藥材,還能給人看病,可是真的?”
這半個月小張貢一直跟著趙太醫,他人長得清秀,很得人喜歡,診脈之後沒什麼事,莊懷菁喜歡問他些事解悶。
小張貢還是很拘謹,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怕莊懷菁,他點頭回道:“認識一些。”
莊懷菁手扶住肚子,笑著問:“是跟張御醫學的?當真聰明。”
小張貢比莊鴻軒大四歲,但性子沒莊鴻軒活潑。他臉有些紅,小聲道:“自己看書的。”
趙太醫接過話恭敬道:“張御醫說這孩子天賦好,微臣起初還有些不信,後來發覺他悟性的確很好,自己看書便能懂不少東西,太醫院的太醫都覺他前途無限,都在教他,現在跟著外出的太醫學些東西。”
太醫院中有些人是張御醫的學生,但也有不是的。小張貢是新皇引薦信推過去的,太醫院的人就算有別的不好心思,也不敢發在他身上,倒不如先和他搞好關系,日後如果出了事,也好商量。
張御醫要程啟玉這封信,目的也是為了這個。
莊懷菁略有訝然,道:“難怪年紀才這麼小張御醫便許他進宮,我聽說太醫院裡有許多外邊的沒有醫書。”
小張貢臉悶紅,又回她道:“回娘娘,是有好多沒見過的書,不過爺爺說我不能一直看書。”
宮女端了盤新鮮枇杷過來,莊懷菁讓他們帶回去,她道:“陛下忙於春日祭禮,我近幾日悶躁了些,這孩子倒討我喜歡,比軒兒要省心得多。”
他們忙行禮謝恩,得皇後賞賜的可不是件小事,雖說她賞的是小東西,但陛下可是大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