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口道:“來一次?”
莊懷菁臉色緋紅,真不知道他們方才明明還在談正事,他怎麼莫名其妙又、又這樣!她今天早上已經幫過他一次,天天這樣下去,哪成樣子?
太子的手卻慢慢撫過她瑩潤的嘴唇,停在她喉嚨處,和她道:“不如打個賭?你贏了,聽你的;你輸了,聽孤的。”
他話中有話,比起莊懷菁從前,可謂不分上下。
天慢慢黑了,外面掛的風吹在人身上,有種刺骨的寒冷,不少人都加了衣服,有太監在隔扇門外稟告,說侍衛有事求見。
太子淡淡應了一聲,讓人進去。侍衛事情顯然很急,否則也不會這時候來找太子。書房一旁的黃花梨木案桌有隔板,擋住下方。
侍衛進去的時候沒看見莊懷菁,他也沒聽人說太子妃在,隻以為她在別的院子,便跪在地上稟報道:“皇宮傳來消息,柳貴妃去求了陛下,陛下心軟,把二皇子的禁足解了。”
太子的雙手搭在扶手椅的扶手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慢點著扶手,他閉著雙眼,樣貌出塵,如謫仙入世般,一句話未說,心中似乎在想對策。
二皇子的禁足沒人敢提,提了的皇帝也隻是當做沒聽見,柳貴妃此前也求過幾次情,都沒有什麼結果。
這次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就松了口。
太子手慢慢攥住椅子扶手,微微摩|挲了許久,遒實的手臂微微露青筋,渾身的氣勢壓得侍衛不敢說話。
誰都知道二皇子和太子的關系,東宮的侍衛更是知道在舒妃刺殺之前,二皇子曾調遣過人。
世人都知皇帝偏寵太子,但他一直養在膝下的這位二皇子,他的寵愛也不見少。太子雖不在乎這些虛的,但那個位置,太子還是要的。
良久之後,他才緩緩睜了眼道:“父皇老了,不想他受苦而已,也罷,下去吧。”
侍衛抬頭,似乎還想要再說什麼,等見到太子冷淡的眼神後,身子後背冒冷汗,抱拳道:“屬下遵旨。”
太子的手依舊攥著椅子的扶手,他微微往後靠,閉著雙眸一動不動,要不是修長的手指一直在摩挲扶手,他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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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懷菁從前便知太子那方面要求大,若非腹中有了孩子,新婚那夜,她恐怕連床都起不來。
晚上的事太子和莊懷菁都心照不宣,或許是尷尬了些,誰也沒有多提。莊懷菁倉促喝了口茶水,太子在旁看著她的臉,她隻能輕輕咽了下去,連漱口也不敢。
宮女從外邊端來熱水,放在來面盆架,換上幹淨的帕子後,退了出去。屋內四處都暖和,連窗外的風都變得有些柔和下來。
太子站了起來,他走到面盆架旁邊,拿過帕子,浸了水,又擰幹淨。莊懷菁雙眸盯著腳尖,不敢抬頭。
半年前的她擔得上嫻雅二字,現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遇上太子,人便像變了樣,整日沉浸在這些烏七八糟的事裡,便是兩人再怎麼樣契合……也實在要節制著些。
太子站在她面前,道:“抬起頭。”
莊懷菁貝齒輕輕咬著唇,慢慢抬起了頭。太子皺了皺眉,讓她松開,莊懷菁聽了話。
他才捏著她的下巴,拿溫熱的帕子,輕輕給她擦臉,隻字不提方才發生的尷尬。
莊懷菁輕聲問:“你……明日幾時出去?”
太子仔細輕拭她的臉道:“和往常一樣。”
莊懷菁腹中胎兒月份太小,即看不出存在,也容易出事。她安胎藥喝了不少,伺候的丫鬟不知道這些,還以為她身子差,在喝補藥養身子。
“殿下從前為什麼不願住在東宮?”莊懷菁找話說,“縱使城西的宅子也不錯,但總比不得住在這舒適。”
她下意識叫了殿下,太子知道她尷尬,這次也沒糾正她。
“盯著的人太多,孤嫌麻煩。怎麼?是覺得東宮住得不舒服?”太子想了想,“搬出去也行,先等幾日。”
她若住得不舒服,他也不想待著。
莊懷菁說:“不用,隻是有些好奇。”
“孤倒也有些好奇,你是怎麼查到的那間宅子?”太子幫她拂去頭發上的東西,似乎隻是純粹發問,“那地方隱蔽,孤住裡宅,外宅同普通人家無異,從沒人查到過。”
“偶然之下得知,也說不太清。”
那次確實是意外,若是太子自己露了個面,她的人也不敢確認。
“嗯。”
他們說完這話之後,陷入了片刻的沉默,燈光微微搖晃,莊懷菁咳了一聲,打破平靜道:“我有些累了,不如早些歇息。”
太子點了頭,隻提醒道:“二皇子禁足解了,你這些天最好別出去,要是你出去,他到時定會來找你麻煩,對你不利。”
莊懷菁心想太子應該沒怎麼仔細查過她和二皇子,二皇子雖說有些莽撞,但害她的事從沒做過。
柳貴妃與上次刺殺無關,照他的性子,確實會和她解釋一番,不利二字,卻是談不上的。
但她也不會傻到在太子面前說二皇子好話,這種話說了也沒用,他們間的隔閡一直都在。
她隻是點了頭,道:“我記下了。”
第67章
太子那日和莊懷菁賭的條件見不得人, 看誰先認輸。
是莊懷菁先開的口, 太子一直在忍。她認輸的那一剎那, 太子那東西弄了她一臉, 莊懷菁至今還記得那時的愕然。
她有些尷尬, 縱使從前和太子鬧成那樣, 但這樣的事,還是頭一次發生。兩人心中都有異樣, 最後隻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太子提醒她不要出去, 莊懷菁身懷有孕, 胎兒還不穩, 她也不想隨意惹事。
她的丫鬟倒是能得個準許出去置辦東西,回來之後便同她說外面的新鮮事。
二皇子禁足解除的消息已經傳了出來,與這消息一同傳出來的,還有皇帝的賜婚。
莊懷菁一支玉簪挽發, 步搖輕垂,容貌清麗。或許是這大半個月太過於清淨, 她的面容柔和了許多, 還帶些被滋|潤過的媚。
新婚燕爾,夫妻間的事, 就算看出來了, 也不能問, 要不然羞人臉。她坐在羅漢床上,手裡拿針線,仔細給中衣的衣領處繡字。
太子名啟玉, 她便繡玉這字。
莊懷菁其實不太擅女紅,做不出太精致的,這件中衣還是別人事先裁好,送上來的。
太子想要,她便給他做一件。
歸築站在一旁給莊懷菁理絲線,說:“陛下給二皇子賜婚了,是刑部尚書的女兒,上次還和您見過,問了陶公子的事。”
莊懷菁訝然道:“竟是她?她先前問我的時候,我還以為她會和臨師兄有些瓜葛。”
她從沒見陶臨風身邊有個女子,更沒有女子在莊懷菁面前提過他。所以她當初聽蘇家小姐問及相關之事時,心中還十分驚訝,以為他們有那種可能。
歸築低聲說:“小姐不知道,二皇子上次回京之時陛下便有了賜婚的念頭,還是柳貴妃親自求的,本來都要成了,後來不知道發生什麼,這事沒再提過。”
莊懷菁手上的動作慢慢一頓,忽然覺得怪異。
刑部尚書家的那位小姐曾經在家中見過幾次陶臨風,而陶臨風是太子的人,換句直白的話說,刑部尚書是太子的人。
如果刑部尚書是站在太子這邊,那柳貴妃為什麼會去求聖旨讓他女兒嫁給二皇子?難道是因為柳貴妃什麼也不知道?
可即便柳貴妃不知道,那刑部尚書總該清楚自己的立場,他為什麼會願意把嫡女嫁給二皇子?
難不成他們是想用這件事在二皇子埋人?可太子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旁的姑娘有心上人,二皇子又妨礙不到他。
莊懷菁看了眼歸築,微微皺了眉,輕輕把手中的衣服放下,又讓旁邊的宮女把東西收在一旁,隨後開口道:“我有些累了,要休息一會兒,你們先下去。”
宮女行禮應是,莊懷菁在東宮這段時日經常這樣,若是無事可做的時候,能睡小半天。她有自己貼身的丫鬟,太子討厭與太子妃接觸過多的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宮女也不敢太過親近。
淡淡的亮光透過窗牖麻紙照進來,下午的太陽不是很大,但風也停了,莊懷菁皺眉問歸築道:“你怎麼知道以前有賜婚的事?難不成外頭也有人議論?”
這種事隱蔽,不可能傳得滿天都是。
歸築跪在地上道:“奴婢今日出去,遇見了二皇子。”
莊懷菁怔愣,搭在細肩上的長發微微一動,瞬間想了個明白,問道:“這件事是他同你說的?還說了什麼?”
二皇子雖說有些執拗,但他也不是壞心的人,她已經成婚,是他皇嫂,他怎麼還想見她?
“二皇子沒說什麼,”歸築遲疑道,“但他想邀小姐見上一面,他說相爺的毒,或許不是魏公公動的手。”
莊懷菁微驚,她站了起來,手按住羅漢床的小幾,淡粉的指尖變得粉白。
大理寺在魏公公屋子裡莊丞相中的毒,不是他還會是誰?
莊懷菁稍稍冷靜下來,隻道:“我們身份有別,若是私下相見,恐惹爭議。”
歸築也知道是這個理,回道:“奴婢也是這樣同他說的,但他告訴奴婢,這件事同太子殿下有關,您若不去也罷,需得提防。”
莊懷菁更加震驚,太子因莊丞相中毒的事惹過麻煩,這事能和他有什麼關系?
二皇子出來沒多久,身形明顯消瘦,人也沉穩了些。他沒再繼續和歸築說,似乎覺得這件事隻有莊懷菁能知道,歸築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隻是咬牙道:“太子殿下不許奴婢們太近您,事事親勞,又不許你出門,奴婢怕其中有隱情,他或許是要害小姐!”
不可能,莊懷菁心中反駁,她手攥緊,慢慢坐回羅漢床上。太子如果要害她,機會多得是,沒理由把她囚在東宮。
她不過是因為腹中有孩子,不便外出。
莊懷菁腦子倏地一通,好似想明白了什麼——她不願意外出,是因為孩子,還是太子說的那些話?
屋內安安靜靜,除了她們的呼吸聲外,沒有任何聲音,歸築也不敢再開口,莊懷菁抿了抿唇,呼出口氣,問她一句:“他約我何時相見?”
太子事事皆幫她,丫鬟連搭把手的機會都沒有,她浸在這份新婚的喜悅羞赧中,也沒怎麼注意旁的事。
無緣無故,二皇子不會說出那種話,父親中的毒,太子做的事,她都想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