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熬過高考,我狠狠熬夜,晝夜顛倒,晝伏夜出,朋友要是想聯系到我都得憑運氣。
晚上八點的時候,我看到了宋明啟給我發的消息,發送時間是下午兩點,問我去不去玩鬼校,特意說了是重恐。
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我在睡覺沒有接到。
剛對著他的聊天框輸入,他又打來了電話。
我接通後就聽到他嘆息的聲音:「你要是害怕,可以直說,我又不會笑你,不至於玩消失……」
「我怕?」
「那,你去?」
我冷笑了一聲,讓他把時間地點發給我。
第二天下午我跟他在公交車站見了面,他的頭發留長了些,金黃的頭發半長不短,半扎在腦後,穿著寬大的 T 恤跟牛仔褲。
我先到的,他的公交後來,在車上的時候就在車窗給我招手,幾步跳下來站到我跟前,我感覺視線一下就被阻擋了好多,向後退了兩步,抬起頭看他:「又長高了?」
我比了比,上一次比忘記了是什麼時候,那時候還到他的耳朵,現在隻到他的下巴了。
他嘶了口氣,彎了彎腰跟我平視,手指忽然戳了戳我的眼底:「怕成這樣?昨晚不會都沒敢睡覺吧?快成熊貓了。」
我拍開他的手翻了個白眼:「就你英勇,等會兒你打頭陣。」
他輕笑了聲,抬了抬眉毛:「等著瞧好吧。」
玩一局起碼要五個人,我們等了一會兒,湊了七個人,除了我跟宋明啟之外還有兩男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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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宋明啟混血的樣貌出挑,他們幾個的視線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到他身上。
在安排隊形的時候,隊友看了我們一眼說:「情侶走……」
宋明啟聽完,看向我,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飛快否認:「看我幹嘛,不是情侶,我是他爸爸。」
他的視線收回,「昂」了一聲,懶洋洋的。
那幾人的視線就變得有些微妙。
我的臉熱了起來,沒想到還會有這種尷尬事出現,就想扯開話題,揪著宋明啟的袖子向前:「他說了,他要在第一個。」
隊友說:「那你就跟其他女生……」
宋明啟扯著嘴角把手肘搭在我肩上:「她跟我一起。」
我扭頭看向他,心裡有點吐血,並不想跟他一起第一個見鬼好麼?
他睜了睜他純潔的大眼睛:「爸爸不在我身邊,我害怕。」
還真是能屈能伸啊。
他拉著我第一個走進了密室,烏漆麻黑,伸手不見五指,心裡沒底也沒安全感,想想抓住宋明啟的衣服,剛伸出手就跟溫熱的手掌碰到了,那掌立刻握住了我的手。
我渾身一僵,瞬間起了雞皮疙瘩,就聽見宋明啟可憐兮兮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來:「好好妹妹,我真害怕。」
要命的半小時,我跟他的手有時會分開,可在腎腺素飆升的時候,牽手好像成了一件自然而然的事,而且會不自覺握緊,在每一次尖叫時握得更緊,成為唯一的安心所在。
出去的時候我渾身都冒了汗,宋明啟握著我的手,高大的身體縮在我的身側,頭垂在我的肩膀上瑟瑟發抖。
他小聲詢問:「出,出來了?」
我偏頭看著他,他正緊緊閉著眼。
剛剛宋明啟好像喊得比我還大聲。
這正是我嘲笑他的好時候:「打頭陣?好巧沒瞧見,慘叫聲好聽是蠻好聽的,人間哪得幾回聞。
」
跟我們一起出來的隊友,看向宋明啟的眼神都帶著「外強中幹」的字樣。
他從我肩上抬頭,睜開了眼睛,見到光亮之後松了口氣,但眼神放空,還沒緩過勁兒。
這時我感受到了手心的濡濕,視線落到我們緊緊交握的手上,心跳失衡,我不自然地抽手,他下意識似的握得更緊。
我踢了踢他的腳尖:「都出來了,松手。」
「哦。」
他慢吞吞回了聲,展開手指,握在一起太久,又太用力,手都有些僵硬。
松開之後,手指慢慢回血,有些麻跟熱。
工作人員給我們遞了水,讓我們坐下緩緩。
宋明啟貌似被嚇著了,坐在我對面低著頭,捧著水杯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撐著下巴看他,用眼神蔑視,好半天他才回神,一抬頭就對上我的視線,愣得眨眼,臉騰的一下變得很紅。
給我看愣了,從來沒見過那個人的臉可以在一瞬間變得那麼紅。
我在蔑視他,他臉什麼紅?
「你盯著我看幹什麼?」
我收回視線,摸了摸鼻尖,莫名有些不自在:「看看人菜癮大的人長什麼樣。」
他冷靜了會兒,看著我:「要不,下次再跟我來?我肯定不會這樣。」
12
那天回去,晚上我睡得很早很沉,可能是因為前一天晚上熬了夜,白天又早起出去玩了趟,精力消耗得太大。
但是夢裡不安生。
我一直在黑暗裡跑,因為身後一直有鬼追,追著我跑進一個又一個房間裡。
而我的右手一直被人牽著,牢牢握著,那個人拉著我往光亮的地方跑。
我是因為感到窒息醒的,夢裡鬼卡住了我的脖子,我醒過來發現我的胳膊橫在了我的脖子上。
胳膊麻了,人傻了好一會兒才把胳膊拿開,救了自己小命。
有光從窗簾縫隙裡透了過來,我拉開窗簾,看了眼手機。
早上十點整。
我看著手機發了會呆,右手仿佛還有被緊握著的感覺。
忽然手機振動了下,我嚇了一跳。
宋明啟給我發來消息:你志願打算怎麼填?
右手上幻覺中的觸感好像更明顯了。
我把手機扔到床上,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指,去敲了陸覽的房門。
去砸了陸覽的房門。
他頂著一頭雞窩打開門,眼睛都沒睜開,語氣很不好:「幹嘛?」
我伸出右手:「哥,跟我掰手腕。」
他啪地把門關上:「有病吧你!」
我又抬起手又敲了敲門,陸覽的怒吼聲透過門傳出來:「陸好好,再吵老子削你!」
我收回手,又盯著右手發了會呆。
怪怪的,心情怪怪的。
可是是哪裡怪?
煩,不想了。
我走回房間,手機恰好又響了。
是公眾號的推送。
在看清是公眾號推送的時候心情更怪了。
心裡下意識嘆氣:怎麼是公眾號啊……
就是這種感覺。
這種感受時強時弱維持了這一個暑假,弱的時候能弱到我感覺不到,但強的時候強到抓心撓肝,就很想暴揍宋明啟。
至於為什麼是宋明啟,可能是因為從小到大揍他揍習慣了。
高考成績我跟宋明啟就差了三分,報了同一個大學,拿到通知書的時候,我狠狠松了口氣。
宋明啟來我家玩的時候,翻出了我的通知書,我沒管他在鼓搗什麼。
沒過多久,我就刷到了他的朋友圈,發了兩張圖片,一張他的通知書,一張我的。
配文:接著被陸好好爆錘四年。
我「嘖」了一聲,就在評論區看到了共友說:笑死,你倆這紅彤彤的,我一晃眼以為是結婚證。
宋明啟就在我側面的沙發上噼裡啪啦回復:法盲,罰你去看一遍婚姻法。
我抬腿蹬了他一腳:「你這是什麼回復?」
他一躲,背對我:「有什麼問題,結婚要到法定年齡啊。」
我皺了皺眉,這麼解釋倒也對。
可是,哪裡怪怪的。
他忽然扭頭看我,一臉探究:「你不會也想歪了吧?」
我看著他的眼睛怔了一下:「想歪什麼?」
他的嘴唇微張,又抿了起來,看起來莫名有些挫敗跟鬱悶。
手機振動了一下,我的一個同學給我發來消息,接連不斷地跳動。
「你跟宋明啟又是一個學校?」
「那個朋友圈是官宣嗎?」
「你倆在一起了?」
「9999999。」
頓時,手機就變得跟燙手山芋一樣。
心好像鼓脹起來,壓得呼吸都有些艱難:「屁,老子是他爸爸!」
發了一條感覺不夠,又補了一條:「多動腦,少當猹!」
接著情不自禁地去看了眼宋明啟,他兩眼無神仰靠在沙發上,好像遇到了什麼人生重大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