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三年後的酒局上,我碰到了周斯年。
曾經我胃病發作時緊張地幫我拿熱水暖胃的人。
當著所有人的面,把手中的烈酒倒進我面前的十個杯子裡。
語氣輕佻:「江小姐,想要資源,那就喝。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態度。」
旁邊有人好心提醒:「周總,她有胃病,全喝了就得進醫院了。」
周斯年面不改色地把杯子往我面前推了推:「是嗎,那才有誠意啊。」
1
看到周斯年時,我心尖猛地顫了一下。
沒想到時隔三年,會在這種場合碰到他。
張華在我旁邊興奮得不行:
「窈窈,沒想到這次來的投資人是周總啊,他可是最近出了名的新貴啊。」
「年輕帥氣有權有勢,圈裡不知道多少人想巴上他呢,你努努力,隻要他點頭,你這次的角色就穩了。」
周斯年懶洋洋地站在遠處,唇邊噙著一抹笑,姿態矜貴,我控制不住去看他的臉,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震得胸腔發麻。
周斯年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忽然看了過來,隔著人群和我對視。他目光淡漠,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漫不經心地移開視線。
我低頭苦笑一聲,心中酸澀。
張華激動地抓住我的手:「窈窈,好帥啊,他剛剛掃了我一眼我就感覺我的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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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要是他溫柔地盯著你,那誰頂得住啊?我都不敢想。」
落座時,導演向周斯年介紹我:「周總,這是暫定的女主,您看看,認識認識。」
我收斂心神,笑著起身:「您好,我叫江窈。」
空氣沉默下來,我伸出的手難堪地懸在半空中。
周斯年坐著打量我,我臉上的笑快撐不住時,他才開口:
「不好意思,我有潔癖。」
旁邊人打著哈哈把我推回去,賠著笑圓場。
我的思緒順著他的話想到了以前,靜謐的午後,周斯年把我抱進懷裡,眼神裡的溫柔化作實質:
「窈窈,好喜歡你。」
我不理他,他幼稚地追問我:
「好愛你,你什麼時候能像我這麼愛呢?」
我好笑地摸著他的頭發:「我已經很喜歡你了。」
他拿腦袋蹭著我的手掌,撒嬌一般:「還不夠,要更喜歡我。」
我笑著答應:「好,我會越來越喜歡你的。」
他這才滿意地笑起來,一把抱起我回到臥室,窗簾被拉上,一室昏暗。
坐下來後,我盯著自己的手看了會兒。
短短三年,物是人非。
2
推杯換盞間,張華看著另一邊與我爭奪女主的安悅,急得不行:
「窈窈,你趕緊去爭取一下啊,你看安悅多主動。」
我坐在原地不動,看著安悅身姿柔軟,媚眼如絲地拋向周斯年。
周斯年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淺笑著聽她說話。
眼前的一幕刺眼無比,我眼眶酸澀,暗罵自己不爭氣。
周圍逐漸安靜下來,我恍惚抬頭,看見導演正看著我。
我疑惑地看向他,他眼神裡帶著不耐煩:
「周總讓你們表演一段給他看看,你愣著做什麼。」
我趕緊起身,這部戲是張華好不容易替我爭取來的,機不可失。
我站在人群中,捏著衣角,有些踟蹰。
安悅笑盈盈地看著我,柔中帶刺:
「江姐姐可能還不太適應吧,畢竟從來沒演過女主,有些緊張也是在所難免的。」
周圍的人大多都是投資人,不懂什麼戲,不過是拿我們當調侃和取悅的工具罷了。
其實這些我也不甚在意,隻不過當著周斯年的面做這些,我總覺得有些窘迫。
導演有些急了:「你扭扭捏捏地做什麼,隻是讓你演一段,你拿什麼喬!」
我聽出他話中的催促之意,往前剛邁出一步,掛上笑容,就被周斯年打斷:
「你這種人有感情嗎?沒有感情的人怎麼能演好戲呢?」
「不用演了,這部戲,你不用拍了。」
他隨手指了一下安悅:「就你了,你來當女主角吧。」
安悅喜笑顏開,我像是兜頭被潑了一盆水,僵硬在原地。
「你這種人有感情嗎?」
這句話在我們分手的那天,他也對我說過。
3
那天他像是被拋棄了的幼獸一般,可憐無助:
「窈窈,你別不要我。」
「我隻有你了,如果你不要我,我該怎麼辦?」
我看著他顫抖著的手,頓了頓,滿不在乎地回道:「分手吧,我真的累了。」
他聲音啞得厲害:「別這樣,我會更加努力的,我保證……」
我冷漠地看著他,語氣波瀾不驚:「周斯年,分手吧,別拖累我了。」
他眼眶通紅,攥著我的手腕發緊,試圖在我臉上找出一絲動容。
片刻過後,他緩緩松開了手,怨恨地盯著我:
「你現在說我是拖累,你覺得離開我,你會過得更好是嗎?」
他聲音越來越大,字字泣血:
「你有感情嗎,江窈,你有心嗎?」
我沉默不語,任他發泄,他緩緩松開我的手:
「你一定會後悔的,我會讓你後悔這麼做。」
當時我笑著摸上他的臉:「我拭目以待。」
他憤恨地甩開我的手,轉身離開。
我抬頭看了眼天上的太陽,眼前一陣陣眩暈,有些混亂地想:
【啊,是晴天啊,那我臉上為什麼會湿了呢?】
我看著眼前隨口一句話就能讓我的努力付之東流的周斯年,心中忍不住贊嘆:
【他果然做到了。】
華姐慌慌張張地站起來,卑微地衝著周斯年彎腰道歉:
「周總,實在對不住,您再考慮考慮吧。」
「我們窈窈真的很不錯的,隻是一直沒什麼機會。」
周斯年並不搭理華姐,隻是笑著看著我,我知道,他在等我低頭。
我不能讓華姐替我受過,所以我走上前來,扶起不停鞠躬的華姐,衝著周斯年扯出一抹完美的笑:
「周總,是我不懂事,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門砰地一下被推開,蘇默闖了進來,我看著他有點驚訝。
導演更是驚訝:「蘇默,你怎麼來了,你不是有事不來了嗎?」
蘇默是這部劇的男主,當時就是他向導演引薦的我,他也是我在這個圈子裡唯一的朋友。
4
蘇默走上前來關切地看著我:「你沒事吧,我還以為趕不上了呢。」
我搖搖頭,示意他別擔心。
周斯年嗤笑一聲,叫來服務員低聲吩咐兩句,幾分鍾後,服務員推來一輛車。
上面擺著一排杯子和幾大瓶酒,停在我面前。
周斯年揮揮手讓服務員下去,慢條斯理地抬手把酒瓶全部打開,濃鬱的酒精味飄散出來。
布滿了整個房間,我臉色一變,握緊拳頭看向他。
我有胃病,他是知道的。
幾年前我們還在一起時,生活並不富裕,他和我每天都在沒日沒夜地打工。
我經常為了省一頓飯錢不吃飯,久而久之,胃就出了問題。
當時胃病發作時,他緊張得手指打顫,結結巴巴地說不清話。
仿佛疼的是他,把我安置在沙發上,忙忙活活地去廚房:
「窈窈,還疼嗎?」
他幾乎心疼得要落下淚來,把熬得軟爛的粥喂給我,睡覺時不停歇地給我揉著胃緩解疼痛。
我半夜起來上廁所時,他還在機械性地動作,我一動他就被驚醒了,小聲問我:
「怎麼了,是不是又疼了?」
我輕輕拍拍他,也學著他的樣子放低聲音:
「沒有,我上廁所,你要一起嗎?」
他臉紅成一片,又羞又惱地看著我。
和現在的他截然不同。
他低頭觀察片刻,拿起一瓶酒,倒滿了十個杯子。
抬頭看著我蒼白的臉,愉悅地開口:
「喝吧,求人就要有個求人的態度。」
風水輪流轉,如今輪到我去觀察他的神色。
他臉上掛著譏諷的笑,我捂了捂開始隱隱作痛的胃部。
5
剛剛我根本沒吃一口東西,我的胃受不了外面這些油膩的飯菜。
他應當是看在眼裡,刻意為難我。
我抿了抿唇,了然地伸手要端起杯子。
他目光看著我,嘴角微微勾起。
蘇默按住我的手,克制地勸他:「她胃不行,喝一杯就得進醫院,全喝了一定會胃出血的。」
周斯年目光陰鸷地盯著蘇默的手,從牙縫中一字一句道:
「那不更好,疼了才能顯示出她的誠意啊,不然這錢她可以不賺。」
屋子裡安靜下來,大家都看出來周斯年是在刻意為難我,想來是我哪裡得罪了他。
華姐急得不行,跑來我身邊壓低聲音:「窈窈,這個劇本咱不要了,身體要緊。」
娛樂圈慣會看人下菜碟,若是今天鬧得不歡而散,以後怕是也沒人敢找我拍戲了。
我緩緩推開蘇默的手:「沒事,我喝。」
蘇默忍無可忍:「我替她喝總行了吧。」
周斯年掛著的笑徹底消失,面色沉了下來:
「隻能她喝,你算什麼東西?」
室內更加安靜,他如今氣勢驚人,蘇默站在前面臉色不太好看。
我伸手把蘇默拉到我身後:「不用為難他,我會喝完的。」
周斯年看著我的動作,眼中冷意更甚,輕輕抬了抬下巴,把杯子往我這邊推了推,迫不及待:
「請吧,江小姐。」
我伸手拿起杯子,閉著眼睛喝了一大口,隨後猛地睜開眼睛看著他:
「你……」
他打斷我的話,語氣冰冷,不容置疑:「繼續。」
6
我艱難喝完一杯,放下杯子還沒來得及緩緩,周斯年慢悠悠地吐出幾個字:
「還沒喝完呢。」
蘇默上前想要奪過我手裡的杯子,我躲開他的手,動作不停頓地喝完了剩下的酒,感受著液體緩慢滑過喉嚨的感覺。
我重重放下杯子,喘了兩口氣看向周斯年:
「還滿意嗎?」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聲,走上前來壓低聲音,像是情人間的呢喃:
「你不會以為這就夠了吧?」
怎麼會,我一向知道他是個記仇的人,分手時鬧得那麼難看,他心裡不知道憋著多大的氣呢。
我不躲不避地盯著他,低頭掃了眼車上剩餘的酒瓶,隨手拿起一瓶,緩慢倒進杯子裡。
我尤嫌不足似的,還加進去了幾塊冰,我打量著晶瑩剔透的冰塊,杯壁很厚,感覺不出什麼溫度,心髒處卻仿佛傳來冰涼刺骨的不適感。
他眼神變得格外危險,我眼皮一顫,不動聲色地移開眼,抬高音量:
「既然周總不滿意,那我就喝到您滿意為止。」
手腕剛抬起就被一股大力攥住,他力氣用得很大,手腕處傳來難忍的痛楚,我竭力忍耐。
頭頂傳來周斯年的聲音:「還算識趣,我勉強滿意了。」
「那角色可以給我了嗎?」
他像是在思索什麼,沒有說話。
他掃了安悅一眼,安悅委屈地看著他,走過來用手指隔著西裝劃過他的胸口,眼睛裡滿是誘惑,充滿暗示的意味:「周總,悅悅更有感情呢,要不您感受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