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等再醒來的時候,人正躺在病房裡。
入眼,是沈商序毫無血色的臉。
我捂著自己的腹部,氣若遊絲地說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旁邊的醫生笑著說:「放心小姑娘,明天傷口就愈合了。」
「倒是你男朋友,胳膊被劃了一刀,挺深的。」
我舉起手,看著手背貼了個創可貼,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慢慢看向沈商序。
發現他的胳膊上纏了一圈厚厚的繃帶。
那股濃鬱的血腥味,是從他身上傳出來的。
我忙一骨碌爬起來,湊到他傷口上忐忑地問:「你疼不疼啊?」
沈商序低聲回道:「不疼。」
我又去摸他的額頭,幸好,燒也退了。
沈商序躲開我的觸碰,目光灼灼:「剛才,為什麼替我擋?」
突如其來的話問住了我。
也許是動了惻隱之心,也許是出於其他復雜的情感,又或者,是覺得他不像我以為的那個十足的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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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避開了他的目光,選擇了一個看似尋常的理由。
「因為今天是你的生日。」
「對了,我還要給你過生日!我的蛋糕呢——」
沈商序突然扣住了我的手腕。
低頭吻了上來。
不同於前世充滿侵略性的唇齒交鋒。
這一次,沈商序動作很溫柔。
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我瞬間大腦一片空白,傻在原地。
他……他在親我!?
更糟的是,在反應過來前,我竟然先一步有了回應。
局勢瞬間失控。
沈商序清冽的氣息緩緩將我包繞起來。
他的食指落在了我的耳朵上,親昵地摩挲著。
耳朵還不夠,隨後是發絲,臉頰,像拂過水面的鴉羽,點出一圈又一圈漣漪。
空氣有些燥熱。
我的心緊張得快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煙花在腦海中砰砰炸開。
直到肺內空氣被徹底榨幹,我氣喘籲籲地死裡逃生,臉燒得通紅。
「你——」
沈商序將我摁在懷裡,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別吵……安靜一會兒。」
室內安靜下來。
隻剩下我們兩個並不平穩的心跳和呼吸。
我悄悄地說:「你親了不會不負責吧?」
短暫的沉默後,他低低地應了聲:「不會。」
7
隨後幾天的相處,我才發現,沈商序跟前世很不一樣。
他沒那麼深重的心思,也不需要我小心翼翼地維護感情。
甚至大多數時候,都對我言聽計從。
我開始放肆起來。
「這個情侶定位神器,你要記得每天打卡!」
「這樣我就知道你在哪了。」
寧靜的午後,沈商序摁住我在他身上作亂的手,勾起了唇角,「好。」
我又不放心地叮囑:「一定要每天打,滿三年能拿獎金,結婚領證翻倍。」
沈商序的眼睛裡盈著淡淡的明光,「好。」
我哥衝進病房時,正好看到這一幕。
氣得都破了音,「許黎!你……你從他身上下來!」
醫生推門而入,「病人家屬,麻煩來一趟辦公室。」
沈商序熟練起身,跟醫生走了出去。
沒給我哥一個眼神。
可對我來說,這是重生以來第一次見到我哥。
想起前世他患上抑鬱症,最終死在異國他鄉,我的眼淚瞬間湧出來。
「哥……我好想你!」
我哥冷著臉,兇巴巴地說:
「別以為這樣我就會饒了你!」
「你和沈商序的事,我不同意。」
我哽咽著,抬起頭想解釋什麼。
我哥接著說:「沈商序和我,你隻能選一個。」
見他這麼說,我哭得更兇了。
我哥煩躁地掏出紙巾給我擦鼻涕,「哭什麼!三天不見,怎麼這麼黏糊人?」
我抽抽搭搭地說:「哥,如果我說,我來自十年後,你會相信我嗎?」
我哥渾身一僵,在對上我脆弱驚慌的眼神後,神色突然凝重起來。
這是重生以來,我第一次情緒崩潰。
把前世我遭受的所有一股腦地說出來。
在聽到他死後,我嫁給了沈商序,我哥臉上最後一絲血色消失了。
臉色難看的可怕。
「所以,是因為哥沒能護住你,你才會跟在沈商序後面,拼命地討好他?」
咔噠一聲輕響。
窗外的風不經意間吹上了病房的門。
室內突然靜得叫人心慌。
我似有所感,抬起頭。
在明暗交界的地方,看見沈商序正站在大片陰影裡。
神色平靜。
不知道待了多久。
8
沈商序離開了。
沒有留下一句話。
而我,則被我哥看管了起來,手機都被收走了。
我哥說,他不想讓我冒險。
既然前世我並不喜歡沈商序,如今才短短幾日,就當談了場普通戀愛。
分了就分了。
可是,我對沈商序的感情,真的隻是簡單的喜歡嗎?
前世自從哥哥患上抑鬱症,整個家族的重任就落在了我身上。
我常常以淚洗面。
像置身於黑暗中的人,看不到前路和光明。
後來,在沈商序身邊待了三年。
他們都說沈商序暴戾殘忍。
可三年期間,他對我有求必應。
從未跟我紅過臉。
在那個被人追殺的雨夜,沈商序將我安頓在角落,毅然決然離開的那一刻。
或是在我懼怕打雷之後,他風雨無阻回到別墅的很多個夜晚。
我的感情,是不是也在無形中,變了質?
手機提示音突然響起。
我抬頭看向躺在桌子的手機。
是我哥忘記拿走我的手機了。
屏幕上彈出了軟件消息提醒。
「您的男朋友正在附近。」
我愣住了。
他……一直沒卸載嗎?
心被輕輕牽動了下。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我披上外套衝出了病房。
窗外依舊是淅瀝不盡的雨。
空氣中彌散著揮之不去的潮湿。
我瘦了一些,寬大的病號服掛在身上,空空蕩蕩的。
照著手機定位,我停在一處病房門口。
推門而入的前一刻,聽到了一個女人溫柔的聲音。
「阿序,我好多了,你不用來看我。」
我的手僵在當場。
沈商序語氣溫和,「再忙,也要來陪你的。」
門口的電子顯示屏上顯示出了患者信息。
女,28 歲,徐文君。
不是同姓。
甚至還比沈商序大一歲。
剛才鼓起的勇氣頃刻間蕩然無存。
我思緒紛亂,不知不覺來到了護士站。
「……18 床的前男友又來了?」
「太可憐了,年紀輕輕身患絕症,前任還能不離不棄。」
「重點是,天價的治療費,他掏錢的時候眼都不眨。」
「聽說是開公司的,有錢。」
我回過神,叫住一旁的阿姨,「請問,他們兩個真的是……」
阿姨看著我微紅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麼。
「小姑娘,心裡有人的人,不能追。」
我的心漸漸沉下去。
前世今生的記憶,串聯起來。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一切。
難怪沈商序經歷一次破產之後,像是變了個人。
因為徐文君去世了。
重生回來後,我一廂情願地幫助沈商序。
卻從沒考慮過,也許,他並不需要我。
道了聲謝,我擦幹眼淚,朝著來時的電梯走去。
轉了個拐角。
和從病房出來的沈商序四目相對。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月亮從雲層中探出半個頭來。
在走廊撒下一層薄薄的清輝。
心髒處傳來絞痛,我幾乎沒有多想,轉頭就跑。
「許黎!」
沈商序壓著怒火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似乎朝我追了過來。
我穿著拖鞋,根本跑不快。
沒走幾步,便被他拉住了手腕,「你來這裡幹什麼?」
我憋著眼淚:「來散步。」
「你從隔壁樓跑來這散步?」
啪嗒。
眼淚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對不起,我不會說出去的。」
「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纏著你了。我和我哥,會離你遠遠的。」
說完這句話,我感覺沈商序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中。
前世那種陰戾感,再度席卷了我。
「許黎,你是有多怕我會報復你?以至於連關系都要撇得幹幹淨淨?」
我咬著唇,一聲不吭。
沈商序一把掐住我的下巴,抬起來,惡狠狠吼道:
「說話,不許怕我!」
對上他陰戾的視線,我打了個哆嗦。
沈商序的眼底墨色翻湧,像醞釀著一場可怕的狂風驟雨。
「倘若真如你所說,將來的我會站在那個位置,許黎你記住,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會陰魂不散地纏著你,你永遠——別想跑。」
我心揪得發疼。
事情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原點。
那我所做的一切,有什麼意義?
「阿序。」
女人的聲音衝淡了此刻的劍拔弩張。
「你幹什麼?她是女孩子,你說話溫柔點!」
徐文君的臉上掛著病弱的蒼白,一道清冷的月光恰好透過窗扇,將她瘦弱的身軀攏進了光暈裡。
像誤入凡間的仙女。
她不滿地推了沈商序一把,將我從他手裡拽過來。
沈商序果然松開了手,沉著臉,「姐,這是我跟她的事。」
我眼淚還沒幹,茫然地扭頭看向徐文君,「姐?」
她微微一笑,「還是第一次見阿序帶姑娘來看我,你是阿序的女朋友嗎?」
9
直到坐到徐文君床邊,我還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徐文君遞給我一顆削好的蘋果。
笑著說:「我把阿序撵出去了,你慢慢吃,不著急。」
看得出來,她很高興。
我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咬了一口,指指顯示屏上的字。
「那個名字……」
「你說姓氏?」
徐文君輕聲說:「我是阿序同父異母的姐姐,我隨母姓。」
「啊……對不起。」
我為自己剛才的胡亂猜測感到愧疚。
徐文君搖了搖頭,「阿序應該沒跟你說過家裡的事。當年,我父親在 A 城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在阿序出生前,他強奸了我的媽媽,生下了我。」
我胸口一堵,有些不知所措。
徐文君卻顯得很平靜。
「我被領回家的時候,阿序特別討厭我。後來家裡破產,我們的父親死在監獄中。他被人算計欠下的債務,轉到了阿序媽媽身上,阿序的媽媽就上吊自殺了。這些年來,一直都是我們兩個相依為命。」
我像是被人攥住了喉嚨,說不出一句話。
這些事情,沈商序從來沒跟我說過。
以至於現在,我才了解他的過往。
徐文君對著我笑,「他不交女朋友,我大概能猜到原因。」
「不過我應該挺不了多久了,不會成為你們的拖累——」
我一把攥住徐文君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不要這樣。」
「如果沒有你,他會瘋的。」
想起前世到最後,他瘋了般報復所有人,甚至不惜自毀,我依然心有餘悸。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
徐文君拉著我的手,「但是我想說,阿序從來不是個壞孩子。」
沈商序推門而入,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姐,時間不早了,我改天再來看你。」
徐文君再三叮囑沈商序:「對黎黎好點。」
沈商序一頓,「知道了。」
……
從病房出來時,已經深夜。
沈商序拉著我,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
腳步聲在白牆之間迭蕩。
我心情有些沉重,想解釋,又不知道該從何講起。
「沈——」
「閉嘴。」
沈商序的聲音近乎冷漠。
我被他扯著,跟不上,情急之下喊道:
「你走太快,我跟不上……」
沈商序身子一頓,放緩了腳步。
回到病房時,護士友善地對著沈商序打了個招呼。
「沈先生又來了?」
我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