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小菱越說越急眼。
「不但如此,王爺為了解氣,還把那兩人用繩子綁了起來,現在正倒吊在王府外給所有人看呢!」
好一個殺雞儆猴。
隻可惜——
沒給我這個王妃留任何臉面。
我嘆了一口氣,心中一片復雜情緒。
為何在我臨走前,還要送我一份這樣的大禮呢?
我跟著小菱一起往王府門口走。
此刻,傅景元正怒意盎然地站在那兒。
看見我走過來,他似乎有片刻的心虛,但又很快恢復如常。
「你來幹什麼?」
我張了張嘴,還沒說話,蘇玉妍倒先開了口。
她依舊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樣子。
「妹妹,希望你不要誤會,景元是為了替我解圍才那樣說的,並不是真的要休了你。」
往常我總是能忍就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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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我就快要走了,再也不用畏首畏尾地顧忌什麼了。
「那我可以休了他嗎?」我問。
我聲音並不大,但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傅景元最先怒吼出聲。
「樓綃,你在胡說什麼?」
「我沒胡說……」
我本想說「我對你失望至極,再也不想見到你」,可喉頭忽然一熱,下一秒,我居然直接吐出了一口血。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
我氣還沒喘勻,心口又湧上一陣劇痛。
一片金星在眼前彌漫……
我清醒前看見的最後一個畫面,是傅景元面露驚慌,朝我奔了過來。
我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我好像離一團白光很近很近。
但當我拼命伸手觸摸它時,又被它猛地彈了回來。
我慢慢睜開了眼……
耳邊是一片爭吵聲。
「滾,給我滾,小姐不想見你們!」
「反了天了你,一個下人,也敢對本王大呼小叫?」
「我聲音大怎麼了?對狗不就是要用喊的嗎?」
「你敢罵本王?」
「我罵的就是你,你要是聽不清,等你死了我還能刻你碑上!」
「來人啊,把她拉下去杖斃!」
「慢著——」我伸出手,艱難出聲,「傅景元,你答應過我,不會傷害小菱……」
「你看你都把她慣成什麼樣子了,我遲早有一天拔了她的舌頭!」
小菱不理他,隻是驚喜地撲向我:「小姐,你醒了!」
我無奈地點點頭,又猛然想起什麼。
「今天是十幾?」
「十七啊小姐,你昏迷了一天多,我都快嚇死了。」
「十七?!」
我想坐起來,但渾身都沒有力氣,又重重地跌回床上。
為什麼十七了,我還在這裡?
我正心緒不寧著,蘇玉妍已經走了進來。
「妹妹感覺怎麼樣,我帶了宮裡的御醫,特地來幫你看看。」
我整個人還處在懵怔的狀態裡,蘇玉妍已經微笑著朝身後招了招手。
一個男人立馬走進來,跪地叩拜。
蘇玉妍吩咐他:「抬起頭來,讓妹妹看看你的臉。」
男人照做。
我正不明所以。
然而,視線掃過去的剎那,我猛地愣住了。
這不是給我符紙的道士嗎!
他怎麼在這裡?
蘇玉妍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神色。
但頃刻間,我已經想明白了。
我被她騙了!
16
男人裝模作樣地幫我診了脈,回頭稟告傅景元。
「王爺,王妃這是服了毒啊,究竟是什麼事,竟讓王妃主動尋死?」
傅景元一聽,臉上本就不多的擔憂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樓綃,這一招你到底還要用多久?你明明最了解我的。
「你若是直接死了,我興許還能看得起你,可你一次次用假死的方式奪寵,當真讓我厭惡至極!」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當初,我和傅景元感情最好時,他也曾向我訴說過他的心事。
他說自己明明是皇後所出,但地位卻遠不如其他皇子。
這都是因為皇後不屑於爭寵,而後宮的其他女人又太有手段。
或許是在這上面吃過虧,他瞧不起任何為了恩寵使盡手段的女人。
而現在,他認定了我就是這樣的人。
「樓綃——」
傅景元板著臉喊我。
「我最後警告你一次,你若是再這樣胡鬧,我真的會休了你。」
我撇過臉去。
不想聽他說話,也不想解釋什麼。
畢竟,他連我最重要的秘密都沒相信過。
又能相信其他的什麼呢?
17
傅景元和蘇玉妍走後,我躺在床上,沒忍住自嘲地苦笑起來。
本以為離回家隻有一步之遙,原來又是一場水中撈月。
這時,小院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小菱伸頭瞅了一眼,一看是蘇玉妍去而復返了,整個人就像被踩到尾巴,渾身炸毛的貓。
「怎麼又是你?我們這兒可不是草船,想犯賤上其他地方去!」
蘇玉妍理也不理她,隻是看著我道:「自甘下賤的人才會跟下人拌嘴,妹妹,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小菱又想沖出去。
我輕輕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別沖動。
小菱氣得厲害,但她向來聽我的,又瞪了蘇玉妍一眼,才擠著她的胳膊出去。
蘇玉妍撣撣袖子,像撣掉什麼臟東西一樣。
房間裡隻剩下我們兩人後,她也不裝清冷了,抱著臂,笑呵呵地問我:
「妹妹感覺怎麼樣?」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看著她的眼睛。
一邊裝著人淡如菊,說自己不屑於搶任何東西。
一邊處處跟我作對。
「如果隻是為了嫁給齊王……那你明明可以直接說,我相信他不會拒絕你。」
蘇玉妍聞言,輕飄飄地笑了一聲。
「白月光是不會爭搶任何東西的,妹妹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更何況景元對你並非無情,我若認真跟你爭,反倒沒什麼勝算。
「所以,我要讓他自己心生憐憫、愧疚、心疼……然後主動把我想要的東西送到我手上。」
「所以你就故意找人在你們聽戲的時候說那些話?」
蘇玉妍無比驚訝:「你怎麼猜到的?」
「很難猜嗎?」
誰膽子再大,也不會在公共場合羞辱公主。
更何況,那兩人除了被吊起來外,毫發無損。
蘇玉妍聽完,繼續掩唇笑。
「妹妹啊妹妹,說你聰明,你還挺聰明的,但說你蠢,你是真的挺蠢的,你說你都能猜到這些,怎麼會想出『穿越』這種爛借口呢?
「景元當玩笑講給我聽的時候,我差點沒繃住。
「我就隨便找了個人誆你,你就立馬信了。
「妹妹,你不會演著演著自己都當真了吧?」
她笑得肩膀亂顫。
我並沒有回答她。
我隻是驟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傅景元早就把我的秘密當成笑話講給她聽了。
18
經此一事後,回家忽然像變得遙遙無期了一樣。
我已經嘗試了所有能想到的辦法,卻還是回不去。
難道我就要永遠被困死在這裡了嗎?
這個念頭讓我很惆悵。
我開始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小菱怕我想不開,看我看得越發緊。
就這樣又過去月餘。
我每天都無精打採的,不想邁出小院一步。
直到某天皇帝微服出訪,路過這裡,傅景元要設家宴招待他,而王府主母必須在場。
我才又從小院重新踏了出去。
礙著明面上的關系,我和傅景元隻能坐在一起。
傅景元這人實在奇怪。
從前他總愛在我面前說,皇帝沉迷女色,寵妾滅妻,還讓女人和親,根本不是明君。
可真到皇帝面前了,他又顯得畢恭畢敬。
上頭隻是說了一句:「看見你二人琴瑟和鳴,我就放心了。」
傅景元就連連點頭,不停地為我夾菜。
可我一筷子都不想動。
他忍無可忍,從齒縫裡擠出聲音:
「樓綃,別在這種場合找難堪。」
我呵笑一聲:「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和你相看兩生厭的女人坐在你旁邊,而你此生摯愛的女人卻隻能坐在另一邊。」
我說著看向對面。
蘇玉妍今日也在,表面上跟皇帝談天說地,實則目光一直在我和傅景元身上打轉。
我看著她那副裝出來的雲淡風輕模樣,體內的惡劣因子忽然開始作祟。
「你說,我讓皇上給你們兩個賜婚好不好?」
傅景元手中的筷子一抖,語速極快道:
「我跟阿玉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虧欠她許多,總想著盡力彌補她……我們不是尋常的男女私情,這件事我可以慢慢跟你解釋,你不要沖動。」
多可笑。
本該早早就給我的解釋,非得在我要捅出他們關系的時候到來。
「綃綃……」傅景元又輕聲喊我,「我從來沒有跟你相看兩生厭,前段時間我是冷落了你,但也隻是一時失望,隻要你改了,我們立馬就能和好。」
「今晚我就讓小廚房給你蒸菱角糕,好不好?」
「沒有菱角,哪來的菱角糕?」
我一邊說一邊起身。
我隻是不想在這跟他演郎情妾意了,但傅景元以為我要告狀,猛地扯住我的裙擺。
為了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現,傅景元對今晚的家宴沒少花心思。
就連我們坐的地方,都是依著臺階而建。
他這麼一拉,我根本站不穩。
就這樣踩空石階,直接滑了下去。
然而,那一瞬間,一大團白光忽然出現在我面前。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我記得這個白光!
幾年前我來時,就是從這裡面掉出來的!
我激動地朝白光沖去。
同一時刻,我聽見有人在身後大聲呼喊著我的名字。
「樓綃!」
我腳步頓住,循聲望去,這才有些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靈魂出竅了。
而傅景元此刻正抱著我的身體,神色焦急地呼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