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沈聿風和我約法三章，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不許在公開場合說我們結婚了的事。
婚後，他受邀接受採訪。
記者:「沈總，早。」
沈聿風:「是的，我結婚了。」
記者:「……您早上吃的什麼了？」
沈聿風:「我妻子姓姜。」
記者:「那……」
沈聿風:「我確實很愛她。」
記者:……大哥，你已婚屆顯眼包啊。
1
2018 年，我和青梅竹馬沈聿風結婚。
這是我們認識的第十年，我覺得他變得有點奇怪。
他話怎麼變得這麼密？
結婚之前他就和我約法三章。
不許沒事打擾他。
不許幹涉他的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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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在公開場合說我們結婚了的事。
他說的時候，表情看起來是嚴肅且認真的，但是眼中似乎閃爍著某種光芒。
說最後一條的時候，他還特意地加重了語氣。
說完以上，沈聿風雙手環胸，得意地看著我，像一隻幼稚的開屏孔雀:「明白了嗎？有什麼異議嗎？土豆小姐。」
本來就是因為爺爺的原因才結婚的。
我好脾氣地搖頭:「沒有。」
沈聿風沉默了一下，手都放下了，然後又問:「真沒有？我知道咱們兩個剛結婚，你要是不同意可以直說，我會考慮的……」
我打斷他的話:「沒有。」
沈聿風抿抿嘴，徹底地沉默下去了。
等了一會兒，沒再等到他說話，我好奇地抬起頭，卻看見他的臉黑得像鍋底。
我納悶地問他：「你臉色好差，怎麼了？」
沈聿風扭頭躲開我的視線，咬牙切齒地說：「沒事。」
說完也不等我反應，直接轉身大步地離去了，並且一晚上沒再出現。
我不由得在心裡暗暗地感慨。
這個人還真是喜怒無常。
2
我和沈聿風結婚的第二天，他和大明星維娜的緋聞突然衝上了熱搜。
加上沈聿風的無名指上還戴著戒指。
原本的交往緋聞已經上升到了隱婚生子的高度。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還蹲在花園裡拔草。
寧願風風火火地衝進來：「樂樂！你看到新聞了嗎？」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土，抬頭看她：「什麼新聞？」
寧願氣得跺腳：「你老公，你老公和維娜的緋聞滿天飛了！」
一秒，兩秒，三秒……
我：「哦。」
寧願愣了愣，直接炸毛：「哦是什麼意思？！你哦是什麼意思？那是你老公！那是你老公！」
我撓撓頭：「我知道他是我老公呀……所以他和別人傳緋聞和我有什麼關系？」
「……」
寧願抓住我的手：「不是你……」
眼看著她一腳踩上我的土豆，我猛地縮回手：「我要種土豆了，你不要踩我的土豆啊！」
寧願揉揉太陽穴：「你種什麼土豆，土豆難道比你老公重要嗎？難怪沈聿風管你叫土豆小姐！」
我認真地想了想：「好像是這樣的。」
寧願一臉無語，剛要說話，一個土豆橫著飛了過來，落在地上滾了兩圈，滾到我的腳邊。
我心疼壞了。
然後和寧願一起抬起頭就看見了沈聿風。
隻見他站在門口大口地平復著呼吸，脖子上的領帶松松垮垮地系著，光潔的額頭上有一層薄薄的細汗。
看樣子，他好像是跑過來的。
他跑過來卻不說話，隻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我，恨不得把我盯出兩個洞出來。
察覺到氣氛怪怪的，寧願磕磕巴巴地說：「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沈聿風也沒管她，走到我面前，一字一頓地說：「那些緋聞是真的。」
我看著他的眼睛：「哦。」
沈聿風看起來好像生氣極了，扯了扯嘴角怒極反笑：「除了哦，你就沒什麼別的想說的？」
別的想說的？
我眨眨眼睛。
他難道——
想問我要祝福？
我想了想：「那祝你們幸福。」
「……」
保險起見，我又加了一句：「但是我不伺候月子。」
「……」
沈聿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表情又像是哭又像是笑，一句話沒說，轉身扭頭就走。
聞訊的陳阿姨匆匆地而來：「小風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晚上想吃什麼？」
沈聿風本來已經走了，聽到這句話，又停住腳步轉回來了。
隨後盯著我咬牙切齒地說：「吃紅燒土豆、清蒸土豆、土豆絲、土豆片、土豆泥、土豆湯！」
我：？
他說了土豆的一百種死法。
嚇得我抱緊懷中的小土豆。
陳阿姨樂呵呵地回應他：「今天這麼想吃土豆啊？」
沈聿風沒回ṭŭ̀₃答陳阿姨的話，回頭注意到我的動作，冷哼一聲：「姜樂允！今天的緋聞我是不會澄清的！我要是澄清我就是狗！」
我不明白：「你不說是真的嗎？既然是真的為什麼要澄清啊？」
沈聿風：「……」
3
緋聞事件發酵得越來越厲害。
維娜的團隊借勢發了一條欲蓋彌彰的微博，粉絲徹底地炸開了鍋。
一夜之間，所有人都默認了他們二人的戀情。
第二天，沈聿風正好受邀請上節目。
小侄子也不看豬豬俠了，非要拉我一起看他的採訪。
我心裡惦記著花園裡的土豆，心不在焉地陪著小侄子。
節目上。
坐在沙發裡的沈聿風看起來清冷且不近人情，左手不停地把玩著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主持人看著沈聿風無名指上的戒指：「沈總，你無名指上的戒指……」
沈聿風打斷她的話：「你怎麼知道我結婚了？」
主持人：「……」
主持人笑一笑：「看來網上傳聞是真的啊……」
沈聿風點點頭：「不錯，我的妻子叫姜樂允。」
主持人愣了：「那維娜……」
沈聿風抬眼：「維什麼？什麼娜？我隻知道維生素，我老婆最近備孕要吃維生素。」
「……」
主持人頓了頓，連忙「呵呵」笑：「我的意思是，祝沈總百年好合啊……」
小侄子看到這，得意地看向我：「小嬸嬸，你高不高興，我小叔叔是不是很好？」
我點點頭。
然後想。
這個天氣不會是要下雨吧？
不知道我昨天種下的土豆能不能茁壯地成長了啊？
好擔心啊。
4
下午沒下雨。
我的擔心並沒有發生。
我邁著輕快的腳步往院子裡去，迎面和下班回來的沈聿風撞上了。
我的腳步一頓。
沈聿風的目光落在我手裡的本子上，抿抿唇。
我突然想到昨天他出去的時候似乎是生氣了，也不知道今天他有沒有消氣。
我可不想觸他的霉頭，所以打算繞開他。
沈聿風沉默一會兒，居然主動地和我說話了:「土豆你要出去種姜樂允了嗎？」
「……」
話音落下，沈聿風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啥，神色顯然易見地懊惱。
雖然不知道他說的什麼鬼。
我還是禮貌地回答:「對啊。」
他舔舔後槽牙，又擠出一個笑容，狀似無意地問:「今天有沒有看電視啊？」
我誠實地搖搖頭。
他聲音突然拔高:「沒有？！」
我不解:「沒有啊。」
是陪小侄子看的啊，我又沒看。
他平息了一下語氣:「那，上網了嗎？」
我一天都在惦記我的土豆，哪有工夫？
我搖搖頭。
沈聿風沉默了一下，語氣咬牙切齒:「好，很好，土豆小姐，去和你的土豆子玩吧。」
然後一腳踢在沙發上，頓了頓，抱著腳在地上轉圈圈。
他好像有什麼病。
我搖搖頭，然後快步地出去了。
5
沈聿風臥室的陽臺就在我種土豆的地方的頂上。
我抬頭擦汗的工夫就聽見他在陽臺上打電話。
他不知道我在下面，嗓門大得要命，語氣又兇又氣。
「激將法沒用。」
「我比不過一個普通的土豆子。」
「你聽到了嗎江北邊？！」
「老子比不上她手裡的土豆子！」
「老子居然要在這吃土豆子的醋！」
「等掙夠錢了，老子要消滅全世界的土豆子！」
「不，消滅全宇宙的土豆！」
我仰頭看他，冷不丁地出聲:「沈聿風。」
沈聿風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沈聿風。」
沈聿風反應過來，手機從他手裡脫落掉在我面前。
他躲了好一會兒，才探出頭看我，理不直氣不壯:「幹…幹嘛？」
我指指身邊那塊地：「這不是普通的土豆。」
沈聿風沉默，然後試探地接：「它是王維詩裡的土豆？」
我：「……」
我撓撓頭：「如果你不喜歡土豆，那我就不種了。」
沈聿風沉吟片刻，問我：「我剛才說的話，你聽到了多少？」
我如實地回答：「都聽到了。」
沈聿風看起來有些抓狂：「都聽到了你就得出一個我不喜歡土豆的結論？沒有別的了？」
我回想了一下：「有別的。」
沈聿風眼睛一亮：「什麼？」
「你還想把土豆趕盡殺絕。」
「……」
沈聿風連冷笑都沒了，一把摔上陽臺的門，聲音悶悶地從門裡面傳出來。
「姜樂允！我要是再和你說一句話，我我我，我就倒著走！」
他又生氣了。
而且這次生氣好像比之前的都要嚴重。
連晚飯甚至都沒有出來吃。
我自己吃了晚飯，回到房間百般無聊地擺弄手機。
手機適時地響了一下，沈聿風的微信進來了。
【喂，土豆小姐。】
我動作停了片刻，回：【怎麼？】
「對方正在輸入」顯示了大概三四分鍾。
他又發：【倒著走撞到人的話，會犯法嗎？】
我：「……」
雖然不犯法。
但是犯賤。
6
我沒回他。
他等了一會兒，等不到我回復，自己跑到樓下來敲我的門。
我打開門，他站在門口也不進來，不等我開口，他自己機關槍一樣地說個不停。
「我沒吃飯诶，你不是我老婆嗎？你怎麼不管我吃不吃飯？我都要瘦了，明天早上起來我就要瘦十斤了，你就這麼對你的老公嗎？」
我抿唇：「要吃我煮的面嗎？」
然後抬眼看他，鬼使神差地又加了一句：「老公。」
沈聿風聽到這句話，喋喋不休的嘴突然頓住，他呆呆地看著我，清俊的側臉很快地泛起淡淡的紅色。
我好奇地問他：「怎麼……」
話沒說完，就看見他猛地蹲下，然後把整張臉埋在自己的臂彎裡。
我不知所措地站了一會兒，就聽見他聲音悶悶地問我。
「你，你幹嘛啊？」
「……」
我恍然大悟：「沈聿風，你是害羞了嗎？」
沈聿風身子僵了片刻，猛地跳起來：「誰？誰？誰害羞了？我才沒有。」
他一邊重復著「我才沒害羞」，一邊轉身走：「你不是要吃面嗎？我去給你煮面，煮面。」
我：「……」
我拉住他的袖子：「等下。」
沈聿風目視前方，面無表情：「什麼事？」
我：「那邊是廁所。Ṭüₗ」
沈聿風：「……」
7
在我的印象裡，沈聿風是一個悶葫蘆。
他不愛說話，更不愛笑，就知道學習。
沈爺爺不止一次地懷疑自己的孫子是不是自閉症。
可是現在
我咬著筷子抬頭看向在廚房裡哼著小曲洗碗的沈聿風，想起了這幾天他的種種變化。
我咬咬唇。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這小子——被奪舍了不成？
我縮縮肩膀，突然想起來要和他說的事：「對了沈聿風，我下周要和一個學長去外地考察，所以，一周都不能回家了。」
沈聿風刷碗的動作一頓，也沒回頭，聲音不鹹不淡地說：「哦，好，你去吧。」
我ẗṻₓ點點頭，想起他背對著我看不到，我又說：「嗯。」
沉默片刻，沈聿風又說：「和你哪個學長啊？」
我歪頭：「鍾渡，你應該不認識。」
沈聿風放下碗，轉過身看我：「不認識？那，咱們結婚的時候他沒來嗎？那他不會不知道你結婚了吧？」
我回想了一下，剛要說話。
沈聿風沒給我機會，自顧自地嘆了一口氣：「沒關系，我隨便地問問的，真的，我隨便地問問的，我不在乎，你去吧。」
我乖巧地答應：「好。」
沈聿風嘴角抽了一下，死死地閉上嘴，轉過身奮力地刷碗。
水花四濺，他力氣很大，弄的廚房到處都是刷碗水。
我皺皺眉。
這都多大的人了，刷個碗怎麼刷著刷著還玩上水了？
我制止他：「沈聿風，你幾歲了？」
沈聿風背對著我，冷哼一聲：「別問哥幾歲，哥的情緒零碎。」
我：「？」
我：「……」
刷完了最後一個碗，沈聿風看也不看我一眼，揚長而去。
8
第二天一大早，我還沒起就聽見沈聿風在樓下詩朗誦。
「哥把你揣兜裡，你把哥踹溝裡……」
「歌會跑調，但是哥不會跑迪奧……」
「哥和你掏心窩子，你和哥藏心眼子……」
他的嗓門越來越大，我忍無可忍，翻身把床下的拖鞋撿起來順著陽臺就扔了出去。
「沈聿風！你給我閉嘴！」
沈聿風的聲音果然消失了。
我心滿意足地睡到下午，其間還做了一個夢。
夢到沈聿風變成了阿飄，他來到我面前，板著臉對我說。
「狠心的女人，哥這回真要走了。」
我不明所以：「你去哪Ťũ̂⁰裡？」
他指著遠方：「去很遠很遠的地方，這回是哥不要你了。」
不要我了……
我瞪大了眼睛：「你，你讓我守活寡？」
沈聿風：「……」
我撲上去抓他：「不是你沒給我留財產啊……」
沒抓到沈聿風，抓到了一旁的枕頭。
原來是夢。
我揉揉眼睛，起床往外走，一出房間就看見沈聿風正襟危坐，後背挺直，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電視，看得入迷。
我看他這樣，不由得好奇，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這小子在看回家的誘惑。
而且，他手裡還拿著筆和本在記筆記。
我：「……」
沒眼看，真的。
9
今天晚上要和老師學長他們吃個晚飯，我起晚了，時間有點兒來不及了。
緊趕慢趕地走出家門。
然後現在在車庫裡和沈聿風面面相覷。
他堵著車門，像被焊在地上一樣，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我無奈：「你有事嗎？」
他搖搖頭：「沒事。」
「你有什麼想和我說的？」
「沒有。」
「你不開心？」
「我沒有。」
「那我可以走了嗎？」
「當然可以。」
說完這句話，他依舊一動不動。
我思量片刻：「你要和我一起去和師兄吃飯……」
他一溜煙地竄進車裡：「要。」
「……」
他說完「要」，乖巧地系好安全帶，美美地看著我，然後喜笑顏開地說。
「我就知道你會帶著我的。」
「……」
聽聽他在放什麼狗屁。
10
我有點擔心這小子在聚餐的時候又作，思慮再三，開口說：「沈聿風，一會兒……」
「嗯？」
我絞盡腦汁地措辭：「一會你聽話一點。」
他癟癟嘴，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我憂心忡忡地挨到吃飯的地方，鍾渡和老師都在。
我想一轉頭再囑咐沈聿風幾句，生怕他作起來掀桌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