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我不肯綁定作弊系統,你們就這樣對待我。你們不是覺得我錯,而是自己犯了錯,就要把所有人一同拉下水,這樣出事以後,誰也無法獨善其身。你們看不得有誰出淤泥而不染,所以你們拼了命想讓我和你們一起同流合汙。」
「善良,那是用在值得的人身上的。用在惡人身上,那叫偽善。我可保不齊一旦放過你們,接下來又會有多少新的受害者。畢竟你們這樣的人,稍微有點誘惑就能動搖心智,萬一再來個大的,殺人越貨的勾當恐怕都做得出來吧?」
「你!」林輝氣結,「你這是詭辯!」
「詭不詭辯,要看你同警方怎麼說了。」我涼涼地笑,「我不如你,還能提前吃上國家飯,羨慕啊。」
聽到我這話,那群專案組的人都忍不住噗嗤一笑。
16
林輝他媽卻徹底崩潰了,松開我的腿,哭著撲過去對她兒子又捶又打:
「我的兒啊,你在說什麼啊,媽讓你求她,不是讓你和她吵啊,你快點,跪下來,快……律師說獲得她的諒解能夠減罪,你也不想折在牢裡好幾年吧……」
林輝被他媽按著,撲通一聲下了跪,許是想到要坐牢好幾年,終是怕了,咬咬牙就磕下了頭。
「陳微,對不起,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吧!」
這副模樣跟剛剛逞強的戲碼完全相反,我忍俊不禁地看他們演戲。
「喲,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看來你是個賤骨頭,說跪就跪。」
「賤」,是他們經常用來侮辱我的詞。如今我原封不動還回去。
「你知道嗎?大多數霸凌者根本不會道歉,就算他們道歉,那也是某種程度上的惡心人。」我笑眯眯地,「你要想討好我,很簡單,帶著你這個人去牢裡好好反思吧。哪天你熬不住死了,我會放串鞭炮歡祝你上路的。」
林輝臉色大變,正想說什麼,我爸就搖著輪椅衝過來把他撞懵了。
他身子被撞得栽倒在了地上,臉龐因疼痛而扭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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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指著他和他媽怒吼道:
「滾出去,你們這些不要臉欺負我女兒的人渣,快點給我滾出去!我們家容不下你們這些骯髒惡毒的溝渠玩意!」
專案組的人怕我爸從輪椅上摔下來,忙過去圓場,對林輝母子說:「請你們出去吧,未經主人允許是不得擅闖民宅的。」
他們被推搡著出了門。
我悠闲地站在門口送客,嘲諷地看著滿臉不甘的林輝:
「林輝,不怪我,這全是你們自作自受。從你們蔑視高考,選擇作弊,根本不顧其他考生的努力開始,早就該想到會有今日。」
「高考確實是人生的一次重大考試,多少學生指望著能通過高考魚躍龍門,逆天改命。他們數年來寒窗苦讀,挑燈夜戰,絕不是為了給你們這些走捷徑的人讓路的。」
順便送走了專案組的人,我爸沉默地坐在輪椅上,非常難過的模樣,沒了方才半點開心的樣子。
「爸,怎麼啦?你女兒考上清北了你還不開心啊?」我走過去扶住他的肩。
「微微,爸不知道你受了這麼多苦。」我爸很沮喪地搖頭,「是爸爸沒有護好你,爸爸沒用。」
「你哪裡沒用,你把我養到這麼大,已經很厲害了。」我安慰他,「而且沒事,這不是都過去了麼。」
是啊,都過去了。
隨著案件的調查完畢,輿論來了個大反轉。
網上那些說我「拿 650 分不是弱智麼」的言論,下面出現了很多反駁的回復。
「拿 650 分是弱智?你是不是沒考過高考?」
「你要罵別連我一起罵啊,你這樣我可要罵你了。」
諸如此類。
而我的名字,再度上了熱搜。
隻不過這次,不是以被眾人辱罵的形式。
而是以#陳微 清流#的話題爆了熱搜。
許多掌聲和誇贊朝我湧來,無數的感動和眼淚向我奔來,簡直把我塑造成了一個聖人。
這讓我不堪其擾,我通過報紙發布聲明稱,希望大家盡量少關注我。
我想,我並不是多麼高尚的人。
我不過是想,正常的努力者不被辜負而已。
經歷此次事件後,榕城中學大部分領導落網,包括曾對我百般刁難的班主任。
學校取消招生,在高一高二兩屆學生高考完畢後,徹底停辦。
他們可能萬萬沒想到。
我,陳微,一個被他們極盡羞辱的人。
居然真的站到了終局,成為最後唯一的贏家。
17
三年後。
「你到樓下了?行,我也收拾好了,現在下去。」
我掛了電話。
舍友聽見,打趣我:「喲,男朋友又來找你啊。」
高考結束,我和王竹分別去了 top2 兩間不同的學校。
但他還是經常跑來我學校找我,我說:
「你這是要叛變你校啊,幹脆退學重考來我們這兒得了。」
王竹嚇得連連擺手:「我現在倒回去參加高考,估計連重本線也夠不著。」
我邊拎包準備出門,邊回答舍友:
「與其說是男朋友……倒不如說是曾經並肩作戰過的戰友。」
舍友笑罵:「討厭,同學就同學嘛,說得這麼肉麻。」
不是同學。
我搖搖頭,像是懷揣一個隻有我和王竹知道的秘密,好心情地下了樓。
看到王竹騎在一輛自行車上。
他見到我,眼睛亮起來,很高興地揮了揮手,露出那招牌式的虎牙。
玻璃晴朗,橘子輝煌。
這是真正屬於我們的光明坦途。
我深吸了一口秋天的味道,朝他走去。
笑眯眯地道:「今天不如就去吃炒米粉吧?有點懷念它了。」
=全文完=
【番外】
1
高考後的那個暑假,王竹接了很多家教的單子。
他和我不一樣。我復習階段全靠自學,從未和別人交流。
他在班裡是經常被人請教問題的學霸,教起人來得心應手。
我試著給王竹講了道題,王竹聽後有點懷疑人生。
「陳微,你就是那種,『這題不就是靠語感得出答案嗎』的人吧。」他說。
我聳聳肩,確信自己吃不了家教這碗飯。
最後,我去了咖啡店打工,王竹為了蹭免費空調,跑來我這裡備課。
咖啡館橙黃的燈光下,王竹翻閱著手裡的教學資料,一筆一劃地寫著教案。
少年模樣認真,微長的劉海垂落到額頭上,落筆字跡工整。
我遞給他一杯我的員工咖啡,邊跟他打趣說:
「王竹,你這麼拼命,是想要暴富買房啊?記得給我留個位置,要求不高,能睡地板就成。」
王竹沒有解釋,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我們在一起之後,他才跟我說:
「陳微,你之前跟我說,你覺得自己沒有後路。」
「所以我想,做你的後路。」
2
高考填報志願,我選了計算機系,王竹選了醫學系。
我說:「王竹你聽過一個新聞報道嗎?說是高考省前十名無一人報讀醫學系,底下評論說那是因為他們都是聰明人。」
王竹腦子好使,但有點缺心眼。
他被我嘲諷,脾氣很好地笑笑,絲毫沒有跟我計較,反而說:
「陳微,我知道當年你媽媽生病,四處求醫,問了好多醫生。」
「我不是烏鴉嘴,我就是……有點害怕有哪一天你也那樣,那我該怎麼辦?」
「我肯定特別無助,又會哭。」
「所以我想,要是學醫就好了,至少拿上手術刀的那一刻,我能說服自己堅強。」
聽畢,我陷入了沉思。
俗話說,勸人學醫,天打雷劈。
王竹這是為了我學醫,意思就是我害的他。
他都被我禍害了,我思來想去,覺得自己似乎應該對他負責。
於是我說:「好吧,我答應你做我男朋友。」
半天沒回神的王竹:「?」
他剛剛好像,不是在正式表白吧?
3
本科畢業以後,我去了美國讀研。
而王竹依舊苦兮兮地在國內學他八年制的醫。
他那會兒總是飛過來看我,我嫌機票太貴,心裡很高興, 嘴上卻說:
「你跑這麼勤快,怕我出軌還是怎麼地?」
我倆走在街上,他牽著我的手,孩子氣地晃了晃, 笑眯眯地道:
「不是的, 陳微, 是因為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最真摯的情話, 總是以簡單的方式呈現。
聖誕節的加州,落了一場大雪。
我們路過一個公園,王竹不知抽什麼風,拿根樹枝在雪地上寫:
「王竹♡陳微」。
我站在一旁看他動作,他寫完後, 一臉邀功地看向我,我才咳了咳說:
「我大學時見過同學做這種生意, 在操場上幫忙寫某某和某某的名字, 一次 20,客戶都是沒見過雪的南方朋友,一個冬天下來,能掙好幾百。」
我頓了頓:「看來你要是留在榕城讀書,也會是他的精準客戶。」
王竹很沮喪, 他大叫:「陳微, 你一點也不浪漫!」
我微笑著說:「你幼不幼稚。」
但他不知道,在他寫的時候,我偷偷用腳在下面畫了很小的一行「forever」。
永遠。
在遇到王竹以前, 我沒想過永遠。
人們總是習慣作出許多承諾,「我們永遠是好朋友」「我永遠愛你」「我們會做一輩子的情人」。
不論這些承諾是否兌現, 在出口那一刻是真心的,便足矣。
我從不作出這種承諾。
可是那一刻,我想, 我和王竹真的會相愛很久。
也許這個期限,叫作「永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