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開會時他欠揍的樣子,我氣不打一處來:
「到底是誰開會摸魚看狗子?」
葉清淮悶笑著起身,順手把我拽起來:
「好好好,那現在不許你加班了,趕快回家。」
「那怎麼行,還沒做完……」
「不許說不,這是甲方的要求。」
他把西裝披回我身上,垂眼給我扣扣子。
我仰著頭,看他鋒利的輪廓變得溫柔。
屬於他的氣味瞬間把我整個裹住。
好像被蠱惑住了,我順從地點了點頭。
12
回到家裡已經是半夜。
葉清淮說歸他說,可活在人在,
給我十個膽子也不敢開甲方的天窗。
我洗了把臉準備通宵。
手機叮地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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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姐:齊律師,剛通知明天的會議取消了,材料過兩天給我就行。】
鼻尖還縈繞著若有若無的氣息。
我望著衣架上那件工工整整的西裝,心頭劃過異樣的情緒。
葉清淮,是不是對我也太好了一些?
打工狗沒有資格深夜 emo。
飽飽地睡了一覺,第二天我滿血復活。
對昨晚那些不切實際的胡思亂想,我理直氣壯地說服自己,困了就是容易做美夢啊。
正準備埋頭幹活,手機收到新信息。
【葉清淮:沙發床從法國運到了,下午你回家籤收下。】
這麼理所當然的祈使句,
我麻了。
得寸進尺是不是總裁的傳統藝能?
看在昨晚的份上,我委婉地給他解釋了下什麼叫領土主權:
【葉總,那是我家。】
葉清淮秒回:【嗯,所以?】
大大的問號在拷問我的尊嚴底線。
我想把手機砸到他臉上,
但又想了下今年的年終獎,覺得底線也不是不可以再低一點。
於是我放下手機,
決心用沉默守護我家的主權完整。
13
埋頭肝完材料交給王姐。
她十分客氣:「齊律師不必這麼著急的,肖副總昨天特意交代我不要催你。」
肖副總?
我努力回憶這號人物。
腦海裡出現一個略油膩的中年胖子,哦好像是寰宇的副總。
大概是葉清淮交代他的吧。
我忽然有些臉熱,含糊地應付了兩句。
王姐露出一個諱莫如深的笑,沒再說什麼。
回去經過隔壁辦公室,有人壓低聲音在聊天:
「你們衡德的那個齊律師,好像跟肖副總有關系,就那種關系。」
「真假的,肖副總都一把年紀了。」
一個熟悉的女聲輕蔑地切了一聲:
「她在我們律所就搞這些不清不楚的,不然ṱŭ⁵這次寰宇的案子也不會點名給她。」
「真是不要臉,幸虧方律師你今天告訴我們,不然還以為她是什麼正經人。」
高跟鞋噠噠噠,方雪薇拎著小包從裡頭走出來。
看到門口的我,愣了一下,撞開我就要走。
我壓住心中的怒氣:「不道歉嗎?禮貌或者廉恥總要有一個吧。」
方雪薇一個轉身,精致的臉上滿是不屑:「廉恥?不知道是誰沒有廉恥。」
「你憑什麼搶到寰宇的案子,不就是靠那點關系麼?」
「你——」
背後響起一聲重重的冷哼,方雪薇驚喜地轉頭:「清淮哥哥!」
「現在律師這麼不專業,都可以直呼客戶的名字了?」
葉清淮領著一群人從走廊一頭大步走來,面上一層寒霜。
方雪薇的小臉刷地慘白。
「寰宇的法律顧問,是我親自定的,」葉清淮的目光像淬了冰,剛才跟她一起八卦的幾個人抖抖索索。
「寰宇隻要最優秀的,齊律師的結案率和勝訴率在衡德一直都是第一,我想不到請別人的理由。」
「至於你們說的靠關系——」
下一刻,我的手腕被拽住,猝不及防撞進他的懷裡。
葉清淮摟著我,居高臨下睥睨全場:「她的確有關系。」
「我就是她的關系,誰有問題?」
14
誰有問題?
他擺出一張梁家輝臉,誰敢有問題。
寰宇眾人噤若寒蟬,連我都被他震住了。
方雪薇再開口的時候,我是由衷佩服這姐的。
嗯,梁靜茹給的勇氣。
「齊悅你別得意,你以為就憑你,真能嫁進葉家麼?」
她嫉恨的視線落在我們交疊的手上。
不是,我要收回剛才的話。
你有能耐朝你的清淮哥哥支稜啊,
撿我這個軟柿子捏算什麼好漢?
可還沒等我想好怎麼還擊,
就聽到葉清淮幹脆利落地打斷她:
「我們結婚 4 年了。」
這下我想把我的頭揪下來。
方雪薇驚得舌頭打架:「清,清淮哥,你開玩笑的吧?」
葉清淮連眼神都懶得給她:「要給你看結婚證麼?」
這下她終於閉嘴了。
眼看眾人被炸翻,
罪魁禍首施施然松開我,理了理衣服。
我用材料捂著臉,打算趁大家還沒反應之前趕緊溜。
卻沒想到又被揪住:「齊悅,下午記得回家收沙發床。」
沙,發,床。
一定要在這個時候麼?
我咬著牙緩緩回頭,用盡畢生力氣才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臉:
「好的。」
15
我早該想到的,事情不止一張沙發床這麼簡單。
我心情復雜地看著流水一樣搬進來的洗碗機、烘幹機、空調和馬桶,
深刻體會到主權一寸寸淪喪的感受。
而這厚臉皮的入侵者,此刻正對著那張抵我半年工資的沙發床,挑三揀四:
「這個顏色比圖片深了點,要不還是換成淺棕色?」
我堅定拒絕:「不必,這就挺好。」
葉清淮惋惜地搖搖頭,試圖說服我:「我還是喜歡淺棕色,跟牆紙更搭。」
夭壽了,
你喜不喜歡有 p 用啊。
我咬牙切齒地再次提醒他:「葉總,這是我的家。」
「嗯?」葉清淮挑眉看我,似乎有些困惑。
我閉了閉眼,決定還是一次說清楚:
「葉總,作為老同學,我非常感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那天為了維護我,告訴大家結婚的事情也是不得已,但我覺得為了一年之後順利離婚,咱們還是應該適當保持距離,以免更多的人誤會。」
略顯局促的房間裡,空氣停止了流動。
我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過了好久,葉清淮嗤笑了一聲:
「老同學?原來我在你眼裡一直都隻是老同學?」
「你以為我當初答應結婚是為什麼,現在不離婚又是為什麼?真是因為什麼狗屁的股價?」
我說不出話來。
灼熱的身軀驟然逼近,將我牢牢抵在牆邊。
熟悉的氣息瞬間籠罩下來。
我慌亂地低下頭。
「齊悅,你看著我。」
他執著地抬起我的下巴:
「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這麼久以來,我對你來說,真的就隻是同學麼?」
他的下颌緊繃,濃黑的雙眸裡映著落日餘暉,
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燒。
我們離得那麼近,呼吸糾纏。
但他沐浴在光裡,輝煌耀眼,
我陷在他的陰影裡,暗淡卑微。
「是,隻是同學。」
我從喉嚨裡擠出這幾個字。
葉清淮眼裡的光瞬間熄滅了。
他像一隻受傷的野獸,慢慢松開手,踉跄著後退:
「好,齊悅,很好。」
16
葉清淮走的很決絕。
剛才還滿滿當當的房間忽然空曠起來。
我把自己埋進了那張沙發裡,忽然覺得好累。
齊悅,你是個懦夫。
我對自己說。
你真的沒有感受到他的感情嗎?
怎麼會呢,
那樣堅定的維護和明目張膽的偏愛。
你坦然享受著這一切,還要自欺欺人這隻是普通的友情。
齊悅,你不但懦弱,而且自私。
你沒有站到他身邊的勇氣,卻又貪戀這難得的溫情。
我睜開眼睛,看著這奶油牆紙,拼木地板,還有陽臺角落的空位。
那是為狗窩留的位置。
這屋子,差一點就像個家了。
17
那天過後,我的工作一如往常,隻是大家的態度變得恭敬。
有一秒鍾我想過辭掉這個項目,但隻有一秒。
無他,這個機會對我來說太寶貴。
這個社會就是這麼搞笑,
頂著「葉太太」的 title,哪怕是一隻狗,也可以坐到這個位置上。
但現在不是講骨氣的時候。
我告訴自己,機會來的時候,別去想為什麼,
先緊緊抓住它。
唯一的問題就是,我還是會經常見到葉清淮。
在走廊、在餐廳、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
雖然我極力避免,還是不免有眼神交匯的時候。
每次他都率先平靜地移開視線。
這似乎是我想要的完美狀ŧű̂ₘ態。
可為什麼,我的心好像空了一塊?
不過我很快找到了治療的辦法,
那就是更加拼命地投入工作。
廢寢忘食了幾日,這天終於在傍晚完成了一份大合同的審查。
我長長舒了一口氣。
起身的一瞬間,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
耳邊隱約有熟悉的聲音,壓得低低的。
我艱難地挪動了下。
身下是柔軟的沙發觸感,我掙扎著睜開眼睛。
這是總裁辦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前,葉清淮轉身放下電話,快步走過來:
「好點沒?」
他的眉緊緊蹙著,眼裡的墨色濃得化不開。
我還是有些頭暈,輕輕點了點頭。
他緊繃的輪廓終於松弛下來,抱胸立在一旁:
「醫生說是低血糖,寰宇沒飯給你吃了?」
我沒吭聲。
面前的茶幾上,米粥散發著誘人的甜香。
飢餓感逐漸真實起來。
我猶豫地看向葉清淮,他面無表情撇過頭。
我咬了咬唇,搖搖晃晃探出身子去夠粥碗。
「媽的。」
一聲低咒。
很快地,一雙長臂將我撈起來。
葉清淮將我半圈在懷裡,軟糯的米粒一勺勺喂到唇邊。
但我卻食不知味。
隔著輕薄的襯衣,我切切實實感受到他溫熱的胸膛,
和蓬勃有力的心跳。
連帶著我的心跳也加快起來。
「喝完就回去休息。」
身下的胸膛悶悶地震動,我偏頭正對上他滾動的喉結。
如果現在……吻上去……
他垂眸看我,冷冷地,打斷了我蠢蠢欲動的綺念。
「按時吃飯,寰宇不需要病秧子。」
18
第二天,我回律所匯報工作。
邁進辦公室那一刻,我就知道前幾天的風波已經比我人先回來了。
boss 和藹地給我端了一杯茶:「年底會空出一個高級律師的位置,好好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