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喜雙葉喂郭滿藥很有一套,這麼多年過來,哪怕郭滿意識全失她們也能一滴不剩地將藥喂進去。孫大夫看著雙喜熟練地喂完了藥,又替郭滿把了脈。這風寒來勢洶洶,孫大夫照顧郭滿這麼久,心裡也在盼著這姑娘能熬過來。
本來診完了脈就該走,但孫大夫實在可憐這沒人疼的六姑娘,便沒走。
守了一整夜,折騰到次日清晨,郭滿的高熱才退下去。孫大夫長籲了一口氣,看著郭滿的眼睛不由地有些湿潤。這郭家六姑娘看著柔弱,當真是個十分堅強的孩子,好幾次他都以為這姑娘抗不過去了,她都硬生生扛過來。
孫大夫實在不忍心這麼個咬牙活著的姑娘短命,清晨臨走之前,到底還是提醒了一句:“風寒要不了人命,六姑娘還是身子底子太薄。”
雙喜雙葉守了一夜眼睛都熬紅了,聽大夫這麼說,也是心有戚戚焉。
可不就是身子骨太弱?若是一般人,在這個天落了水哪裡會邪風入體病得如此兇險?可是她們能有什麼法子想,姑娘是太太早產生下來的骨血。出身便比旁人家孩子瘦弱,這麼多年都是病歪歪的,從來就沒好過。
雙喜雙葉想著不由地悲從中來,憑什麼她們姑娘原配嫡出,命就這麼苦呢!
苦不苦郭滿沒什麼感覺。她從深沉地昏迷中清醒過來,已經是當日的深夜。郭滿仰躺在榻上,身體仿佛有千斤重,連抬手都沒力氣。高熱發了一夜又睡了一個白日,她此時的喉嚨有火在燒,疼得不得了,她想喝水。
移動艱難的郭滿於是用盡了力氣,敲了一下床柱。
清脆的一聲響動,外間累極了正在打盹的雙葉瞬間驚醒。她抬頭看了眼紗帳,發覺郭滿醒了,連忙就倒了杯溫茶送過來。
郭滿就著她的手連喝了三杯下去,疼得冒煙的嗓子才好了些。
“什麼時辰了?”嗓音還有些沙啞,但是郭滿已經睡夠了,精神奕奕。
雙葉將她扶起來,給郭滿的身後墊了軟墊,道了句醜時剛過。
郭滿抬頭看了眼窗外,天色濃得仿佛被打翻的砚臺染了一般,黑得純粹。病了一天一夜,郭滿至今是滴米未進。如今人靠在床榻邊,十分虛弱。雙喜正巧從後廚過來看看,見郭滿已經醒了,連忙去後廚端熬了許久的清粥。
“姑娘,”雙葉又替郭滿梳理了頭發,心裡梗著一塊已經好久。從郭滿出事到如今,她耿耿於懷,“您在池邊坐得好好兒的,怎麼就摔進池子裡去?”
郭滿的心裡,其實也在計較這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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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招誰沒惹誰,坐在那兒,莫名其妙便被人背後下了黑手給推進池子裡。講真,若非她運氣好正巧遇到了有人經過,剛巧這人還救了她,否則,落水那日她就真的要在池底長眠了。郭滿氣的要命,那日在沐家沒撒火,回了郭家琢磨起來。
天知道她為了活下來費了多少力氣!
天知道她把這幅小身板調理到如今能吃能睡是耗費了多少汗水很心血。居然敢下手陰她?知不知道上一個下手陰她的人現在在哪兒!
“肯定是三姑娘做的!”
雙喜怒道,“咱們姑娘這麼多年深居簡出,從未與人交惡。除了三姑娘那人心胸狹隘為人狠毒,做事才如此陰毒。她定是記恨主子您奪了去沐府的名額,才下手害您!”
郭滿用腳趾頭猜就知道這事兒跟郭嫣脫不了幹系。郭嫣對她的恨意,連藏都不屑藏。似乎認準了郭滿就會忍氣吞聲,直白得就差指著她的鼻子叫她去死了。不過她郭滿可不是什麼柔弱小百花,膽敢害她的命,便等著她報復吧!
面無表情地吃完了一碗粥,郭滿心裡計劃著會一會郭嫣。次日一早,便聽說郭嫣從沐家回來便將自己關在了房中,已經整整三日沒出過門。
聽瀾軒的主僕三人對此十分詫異,雙喜在替郭滿煎好了藥便出去打聽。
結果得知,郭嫣那日在沐家對郭滿做得一切,都被沐長雪這個暴脾氣的天之驕女給捅出來。且不說郭嫣郭佳當日是怎麼被沐家下人請出沐府,郭家姐妹在上流圈子的名聲已然徹底被郭嫣給敗壞了幹淨。而郭滿這個小可憐,成了整個京城裡公認的最可憐小白菜。
郭滿聽到這個消息,隻覺得日了一萬隻狗!
第183章 番外二(5)
賞花宴上被主家請出去, 丟了那麼大一張臉, 弄得郭家上下都灰頭土臉。素來好臉面的郭佳如今整日以淚洗面,連閨房都不願踏出來。
郭家二太太符氏本就因多年屈居在一個外室上位的玩意兒多年懷恨在心, 如今更是恨毒了郭嫣。她的佳兒都十七歲了馬上就十八歲了, 年紀漸大, 等不起。早年時就運不濟耽擱了一樁婚事,如今就指著盡快把名聲打出去好再尋一門好親。這下子好了, 全被大房那賤丫頭給攪合了!
其實不止二太太,最不能接受的還屬於將家族聲譽看得比命重的郭老太太。郭家老太太得知郭家姑娘居然被沐府的人給請出來, 當場一口氣沒上來就厥過去。
且不說老太太昏倒折騰得郭家上下人仰馬翻,把在衙署的郭昌明給驚回來。
她醒來的第一件事, 便是派了身邊伺候的王媽媽孫媽媽,去郭嫣的院子將窩在閨房哭個不停罵個不歇的郭嫣給拖出來當眾發了一頓家法。
沉甸甸的紅木法杖打得郭嫣哭天搶地, 任誰求情都無用。罰了一頓家法還解不了郭老太太的氣, 甚至若非郭昌明攔著,郭嫣差點就被掃地出門,趕去莊子上自生自滅。
喪門星就是說的郭嫣!早知這孫女如此歹毒, 她當初就不該準了她嫡女的名分!
郭家老太太是後悔不跌。後悔當初耳根子軟, 順了兒子的意才弄回來這麼個東西。瞧瞧這麼多年,叫郭家在京城的名聲已經跌落到泥裡去。
越想越懊悔, 老太太一氣之下, 再不願管大房那些糊塗事!
郭昌明雖說攔了老太太, 心裡其實也有些愧疚。
家中孩子多, 老爺子就不多說, 光他自己就有四子八女。六丫頭他隻記得是林氏早產生下來的,長得什麼模樣,他沒有印象。說實話,若非今日妻女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說三丫頭並非故意推的六丫頭,他都沒想起過這女兒。
父親做到這份上,郭昌明就是再沒心沒肺,此時也羞愧難當。他心想著,親姊妹能有多大仇?都是他女兒,打斷骨頭還連著筋,許是真如三丫頭所說,落水就是意外。既然三丫頭都認了錯,也受了罰,便不能太過分。六丫頭那頭受了驚,他多送些好東西補償補償便罷。這件事就小懲大誡,囫囵地過去便算了。
經歷了這一場,郭昌明難得良心發現,想起被自己忽略了十幾年的女兒。開了自己的私庫,撥了好些好東西送來聽瀾軒。
老太太嘴上說著不管郭昌明這房的事兒,但還是叫王媽媽打聽著。她一聽王媽媽打聽來的東西,還是被郭昌明這糊塗蛋兒給氣得氣血翻湧,差點又厥過去。
這個長子就跟他爹一個樣!
可她再氣也擰不過眼睛被金氏母女給糊了的長子護女心切。郭嫣受了一頓家法,罰了三天的祠堂,關三個月的禁閉,這事就不了了之。雙喜雙葉這幾日忙著照顧郭滿,事後才打聽到這些,此時她們在看到前院送來的東西,差點沒把牙齒給咬斷。
三姑娘差點要了她們家姑娘的命就罰一頓家法便算了?送這麼些東西是打發誰?她們家姑娘一條命就值這麼點破東西?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兒!
兩人氣不過,瞪著兩雙兔子眼,吵著非要去請老太太做主。
郭滿也被郭昌明偏心到咯吱窩的處理結果給震驚了。果然有娘的孩子是個寶,沒娘的孩子是根草麼?“沒用的,”郭滿還是看得很清楚,“事情都過去兩天,該處罰的已處罰過了。郭嫣既然在罰跪,這事兒便等於蓋棺定論。”
“可就這麼便宜了她嗎!”
雙喜暴躁地在屋裡轉圈,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去揪光郭嫣的頭發,“老太太最厭惡正院那對母女,就不趁機教訓她們嗎!”
“怕是想教訓也不行,大爺攔著不讓。”雙葉比雙喜通透,一點就通。
郭滿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安撫暴躁的情緒。沒辦法,身子太弱了,連生氣都不敢太用力,怕被氣得胸口疼:“罷了,去把我放在櫃子裡的盒子拿來。”
雙喜不明所以,轉身去取了盒子過來。
郭滿從枕頭底下摸出了個鑰匙開了盒子,裡頭裝著大小不一的銀垛子。是郭滿穿越過來這半年想法設法從各處摳來的錢財。雖說不多,但去搞臭金氏母女的名聲盡夠了。她郭滿別的本事沒有,散播謠言的本事還是有的。
“主子,全部的積蓄拿去用,您往後抓藥怎麼辦?”雙葉立即就聽懂了郭滿的意思,但是舍不得銀子。她們平素裡過得拮據,好難得才存下這麼多。
“那兒不是銀子?”郭滿抬了下巴看向桌子,桌子上還擺著郭昌明昨日命人送來的。
沒想到郭昌明這人出手還挺大方,給得不少,且件件都是好物。不過從物品裡也看出郭昌明的酸腐,他出手送得不是郭滿急需的能花用的金銀,偏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古董字玩。就是郭滿立即拿去賣錢,也還得等好久才能找得到買家……
“雙喜,明兒你就拿去全當了。”
雙喜順著郭滿的眼睛看過去,都愣住了:“啊?全當了?”
郭滿點頭:“留著沒什麼用,不如換些實用的。”
“可是……”雙喜雙葉雖看不出這些玩意兒什麼價值,但也知道,郭昌明親口送來的必定是好東西。好東西不該留著麼?怎地輕易就當?
雙喜覺得這樣不好,急道:“主子,這裡件件都是珍品,不如留著,留著往後當嫁妝使。”
“郭家已經這麼落魄了?出嫁的女兒家,嫁妝都得自個兒置辦?”郭滿震驚。
“那到不是,”雙喜慌忙擺手,不敢明目張膽罵金氏,她壓低嗓音道,“這不是有正院的那女人還霸佔位兒嘛。姑娘您往後出嫁,姓金的那女人不明裡暗裡苛刻您東西都算好的。她絕不會給姑娘您置辦好東西的……”
“就我這個樣子,你覺得我還嫁得出去?”郭滿就被她這說法給震驚了!
講真,不是她自謙,就她如今的這副相貌,她真心覺得自己嫁不出去。十五歲長得比旁人十二三歲還矮,瘦骨伶仃得旁人看了都想給她籌款。她反正想得很開,嫁不出去就在郭家賴一輩子。不過能安穩地賴下來,把金氏給打壓下去是前提。
雙喜冷不丁被噎了個半死,艱難道:“咱家姑娘是美人坯子。如今隻是沒長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