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下輩子還要被他罵舔狗呼來喝去,虐身虐心後男主才肯找回上輩子記憶,然後救命之恩加持下女主忍著噁心和他重歸於好。」
說完我餘光瞥見江東用手抓緊胸口,隱忍克制下依然胸口起伏。
那種痛,我知道的啊。
多少個午夜夢回,它深深地折磨著我。
我環上盛景的脖子:「明明是他自己做的選擇,不為他們的愛情拼一次,什麼可能都還沒嘗試,就去赴死了,我強烈懷疑他其實是有自知之明的。」
盛景沖我寵溺地笑:「什麼自知之明?」
「我猜他可能本就知道自己不是女主的對手,所以用了這卑劣的手段,讓女主贏了也要對他兩世愧疚。」
盛景不置可否地笑了。
這一句,純屬胡謅。
奈何我忍不住想將這多年的窩囊立刻還回去。
江東已經蜷縮在椅子上,痛苦不堪,肩膀垂下來,輪廓都透著絕望。
心不痛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剛經過那場催眠,將我與顧野的前世又重新經歷一遍。
可既是要掙脫,便要扒掉一層皮的。
……
戲的最後一幕,盛景問我:「在經歷這一切之後,你還是覺得我對你的愛不如戲中的顧野嗎?」
我知道,他若有所指,他在替他自己問這個問題。
Advertisement
我深深地向臺下看了一眼,那樣千絲萬縷的牽絆,那樣宿命般想不顧一切的奔赴感都讓我難以啟齒。
然而,我不願投降。
不願向那個控制著我的命運卻又不肯給我一點點憐憫的掌控者投降。
於是我抓住了盛景向我伸出的救命稻草。
我將自己心無旁騖地沉進盛景的目光中。
那裏盛滿愛意,那裏藏著我真實的心動。
於是我堅定地開口:「狗屁的宿命,不過是自我感動者的自欺欺人罷了。我就追個劇,你怎麼還當真?」
我就做個夢,我不會把它當真!
盛景深情地擁住我。
落幕音樂響起,裏面有演員旁白的片段:
「所謂的命定之人從不存在,若是有,勇敢的姑娘們,那也是你們心之所向甘願認定的,這之中,容不得半點委曲求全。」
大幕落下,我看見江東緩緩栽倒在第一排的長椅上。
然後徹底隔絕在大幕之外。
16
這場以女性新思考為話題的話劇,第一場試演大獲成功。
我將與盛景巡迴演出數十場。
那之後,我再未見過江東。
我想,我曾深愛過的顧野,他至少是堅韌的。
他或遲或早會像我一樣,漸漸從那種不受控制中發現破綻。
同是被命運操控的人,我真心地祝福他早日掙脫束縛。
17
徹底脫離顧野之後,我的症狀逐漸好轉。
幾乎可以確定,我終於擺脫了那支操控我的筆。
最後一場巡演,盛景終於正式和我表白。
不是在臺上,也不是在排練場。
私人場所,他正式地脫離戲中的角色,鄭重地問我,願不願意和他在一起。
又一次,我在別人眼中看到了篤定!
幾十場演出的默契,無數場排練時的曖昧,還有那些真情流露的瞬間,讓他清楚地知道,我們互相為對方心動。
他堅定地看著我:「南茜,謝謝你衝破阻礙,來到我身邊。」
戒指舉在我面前,他滿懷期待。
我沒有伸手。
抬起頭,淡淡地問道:「讓我心甘情願戴上你的求婚戒指……這是你的攻略任務嗎?」
盛景震驚地呆在當場,戒指應聲而落。
對無數角色輕易拿捏的戲瘋子,難得地露出慌亂的表情。
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然後自嘲地笑了。
他說:「也對,能掙脫宿命的女主,怎麼會瞧不出我的把戲?」
我沒有說話,其實我並沒有很早就知道他是攻略者。
起初我隻懷疑他和顧野有關,看著他不斷強調掙脫宿命,我以為他是冥冥之中的救贖。
直到江東覺醒。
我從他眼裏看到了恐慌,那恐慌並不像要失去愛人的恐慌,於是在知道這是一本小說後,有了這樣大膽的猜測。
也僅僅是猜測而已。
剛剛的篤定也不過是帶著三分試探。
而他給了我最壞的答案。
室內靜謐無比。
失去粉飾的親密關係,看起來脆弱又虛偽。
過往的甜蜜瞬間,一股腦湧出來拍打著盛景的臉。
他燃了一支煙,煙霧燻得他皺起眉眯著眼。
像要燻出淚來。
我率先打破沉默:「攻略成功,會怎麼樣?」
他隔著煙霧久久地注視我:「會離開,回到我的世界裏。」
盛景該是有些怕的。
誰不想回家呢,他隻差一步就成功了,他一定怕我不成全他。
我撿起掉在地上的戒指,細細打量了一番。
貼著皮膚的地方刻著我們名字的縮寫,他用了心的。
甚至沒有我的尺寸他也能買得正好合適。
我將它套在手指上,盛景的淚便落下來。
他裝作被煙嗆到,猛地用咳嗽來掩飾。
「不用愧疚,」我笑著劃掉頰邊的淚,「我們各取所取而已。」
盛景不解地看我。
既然他是攻略者,那麼我想他早該知道,當時心理醫生給了我兩個方案。
一個是通過江東戒斷。
另一個,是「移情別戀」。
盛景,也隻是我的另一服藥而已。
從我看到劇本然後遇到他的那一刻,我便對他有所懷疑,既然送到手邊,沒有不用的道理。
盛景一點就透,沉默了一會兒,兀地笑了。
呵呵兩聲,接著猛地吸了一口煙,大笑起來。
我也笑。
他端起了旁邊的紅酒杯。
我和他碰在一起。
「合作愉快啊,我的南茜小姐。」
「特別愉快,我的顧野先生!」
我們愉快得淚流滿面……
18
最後一場演出完美謝幕。
盛景在臺上久久地抱著我不肯鬆手。
「這次真的再見了,我的顧野先生。」
「放心地離開,我不會有事,你和江東,我誰都不愛。」
我不會去愛宿命的安排,更不會像棋子一樣去愛執棋的玩家,縱使是救贖我也不甘不願。
脫了層皮般掙脫宿命,就是想要我的愛,隻是因愛而愛,不為其他。
盛景最終放開了手,轉身鞠躬謝幕。
而我,經歷了兩場被動的刻骨銘心,終於擁有了自由去愛的權利。
(完)